「公主,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夢蝶不想玖兒知道其中原因後為自己擔心,只是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不過她並沒有惡意?當務之急是如何保她平安無事。這件事就由你去告訴達合木吧。」
這時帳外的士兵通報,迪亞蘭提使者求見。
玖兒說道:「迪亞蘭提使者帶了糧草回營後,聽說你不見了,馬上不顧勞累就又去找你。林將軍找到你們後,才派人去通知,讓找你的人都撤回來。」
正說著,迪亞蘭提已進來了。他站在帳篷門口靜靜地望著夢蝶。夢蝶忽然有種窒息的感覺。她一直不願正視達尼雅蘭告訴她的一切,因為承認迪亞蘭提是月族族長,就等於是承認了等待著他們的只有不幸。而這正是她所不希望看到的。她不願任何人因為她的緣故而受到傷害!但現在,迪亞蘭提就在面前,她開始後悔自己跟林書鴻回來。
玖兒見兩人神色有異,知道他們有些不希望外人聽到的話要說,便俏俏離開了。
「她沒有傷害你吧?」
夢蝶搖搖頭,聽出他話中的歉意。看來他已知道這次的事是達尼雅蘭做的了,便問道:「你見到她了?」
「沒有。我聽說了當時的情形,只有達尼雅蘭可以驅動烈火做這種事。」
「她只是想帶我離開,等月神祭的日子過了再回來。現在她被林將軍捉住了,最好我們能快些救她出來。」
「你不惱她這麼對你?」
「這也怪不得她,是我的命不好罷了。」
見她神色不對,迪亞蘭提有些遲疑地說:「她是不是說了些什麼?」
「她只是告訴我一些你隱瞞了的真相。」
夢蝶勉強笑了一下,又神情落漠地說:「我真想不到原來你就是月族族長。你不是不知道,我只會給你們帶來災難和毀滅。為什麼你還要帶我去月族?」
他緊緊地盯著夢蝶的雙眼說:
「我代替原定派出的使者親自來,就是想看看,預言中的女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否真的可以實現月族背負了無數代的誓言。」
「現在呢?」
「自從我看到你跳出月神舞的那一刻,我就確信,你正是預言中的新娘。」
見到夢蝶的面色越來越蒼白,迪亞蘭提眼底浮現出一絲溫柔:
「你不用自責,盲婆婆說過,如果天意真的注定月族應毀滅,無論怎麼做,都無法避免;而如果月族的路尚未走完,無論遇上什麼災難,都可以逢凶化吉。」
「至少我們應試試去改變目前的處境!就像達尼雅蘭為了救月族而帶走我一樣,至少她不願聽天由命,去嘗試了。」
迪亞蘭提笑了:「你怎麼知道我要聽天由命?我無所行動,只是因為時機未到。現在我們對漢人皇帝的用意尚不瞭解,假如他真的別有用心,就算這次我們可以逃脫,但難保他沒有下次的行動。假如我們知道他想幹什麼,以後就能更好地防範了。」
林書鴻正在提審剛剛捉到的「犯人」。面前的西域少女神色陰鬱,幽藍清澈的眼底不時掠過一抹彷惶和哀怨,絲毫不見三天前操縱著馬群時的意氣風發。莫名地,他心底某處被她的神情牽痛了。
他問道:
「你是什麼人?」
見得不到回答,他皺起了眉。西域少女只是在聽到他說第一個字時略略抬頭有些意外地望了他一眼,似乎這時才被他的話音提醒,發現自己已是階下囚,隨後,就倔強地一甩頭不再理會他。
少女那電光般的一瞥幾令他窒息。自從父親和他背棄靖西王后,多少次,在別人的眼中看到這種目光。可他從未放在心上。但不知為何,他就是不能忍受在面前少女的眼中看到這種他早已無動於衷的目光。
一同審問的王申對少女的態度有些不耐了,不等旁邊的通譯,自己直接用生硬的西域方言說:
「你快如實招來,到底是什麼人指使你來的?」
少女還是不理不睬。見她並非只對自己抱以不屑,林書鴻心境頓時平和。同時暗驚自己的失態。他收斂心神,又問:
「你為何要帶走公主?到底有何目的?」
「快說!」王申已經被少女的態度激得勃然大怒了,「你再不開口,本官就要命人動刑了!」
林書鴻猛然扭轉身對他厲聲喝道:「不行!」
王申看著林書鴻,慢慢說道:「將軍,你別忘了,此女不但冒犯公主,還縱馬踏毀軍營,傷了許多士兵,雖是女流之輩,也絕不可輕恕。」
林書鴻突然想起找到夢蝶和這個西域少女時,她們面上的表情曾讓自己百思不解,他確信在她們之間發生過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事,在帶她們回營地的途中,夢蝶曾輕聲求他不要傷害這個少女。為今之計,只能以夢蝶的名義來保護她了。於是他冷冷地說:
「王侍郎這是什麼話,我覺得,對她如何定罪,或許該問一下夷寧公主。畢竟公主才是身受其害的人,她有權過問這件事。」
王申聽了他的話果然一愣,然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
「那我們今天先不審她。等明天問過公主的意思再說。來人!把她帶下去。」
士兵們帶走了達尼雅蘭,王申看著正略有些失神地盯著被押送出去的少女的林書鴻,說道:
「林將軍,我想這次回朝之後,你和清陽公主的喜事也該近了吧。只要我們能得到皇上想要的東西,你以後真是前途無量呢。」
「哪裡,怎比得上王侍郎。若不是您帶人千辛萬苦找到了月族,還勸服他們接受了和親,只怕現在我們還無法成此行呢。您才真正是勞苦功高。」
林書鴻一邊客氣地應付王申,同時心神一凜。精明的王申這是在提點自己准駙馬的身份。
兩人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彼此心知肚明,對方意不在此。然後才各回自己的帳篷休息。
林書鴻回到自己的帳中後,正在處理軍務,有士兵來報,夷寧公主來見。他一愣,讓士兵帶夢蝶進來。
夢蝶進了帳,開口就說:「我聽說你今天提審了達尼雅蘭。」
林書鴻點點頭。
夢蝶神色焦慮地說:「請你放了她吧。」
原來那個少女叫達尼雅蘭。林書鴻對這兩個少女之間的事更好奇了:
「為什麼?她如此對你,你為何還要幫她?」
「她根本不是壞人,你又怎能忍心傷她?」
林書鴻心中一動。夢蝶此話正說中他的心思,他確實不忍傷害達尼雅蘭,按照她做的事——捉走公主,踏毀營地,傷了不少士兵,一旦定了罪,王申一定會要求對她處以極刑的。
但若放了達尼雅蘭,今生今世,他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了。
一時間,心中竟失了往日的平靜。
他定定神,問道:「為什麼你這麼關心她的事?」
夢蝶無從解釋,只得說:「她是達合木的孿生姐姐,只不過自幼失散了。離開營地後,我們閒談時才知道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她聽說達合木也在這裡,當時就對我很好了。」
林書鴻略有些意外,實在沒想到那個剛被自己從駝隊調到身邊做親兵的絡腮鬍子西域人竟是達尼雅蘭的兄弟。
這倒令他想出一個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
「你是不是真的想救她?」
夢蝶見他語氣有些鬆動,忙用力地點點頭。
「今天達尼雅蘭一句話也沒說,所以王侍郎尚不知內情。明天再審之前,王侍郎定會徵求你的意見,你就說她是來找達合木的,但路上被野馬群困住,因為見你處於危險中,才把你帶上她的寶馬以策安全。而你們隨馬群走遠以後,又一時找不到回途,這才在外耽了幾天。你只須一口咬定她是無罪的,想來王侍郎也無法可施。」
夢蝶大喜,隨即有些猶豫地說:
「可是,他會信嗎?」
林書鴻道:
「你是皇上親封的公主,又是真正的皇室,你就是把黑的說成白的,諒他也無話可說。」
第二天,果如林書鴻所說,王侍郎雖明知其中有詐,但畢竟身份懸殊,何況連林書鴻也不說什麼,他不好反對,只得聽由林書鴻下令放了達尼雅蘭,甚至准她留在營中與其兄弟相見。
「公主,林將軍求見。」
夢蝶有些詫異,這可是林書鴻第一次主動求見。林書鴻進來,行過禮,開口道:「公主,我想問你一點事。」
夢蝶好奇地打量著他,他看上去比剛到西域時消瘦了許多,更顯冷峻:「你只管問來,如果我知道自會相告。」
「你隨王爺來西域已近七年了,對西域的情況應該很熟悉吧。」
林書鴻停了一下,又接著說:「你對月族有什麼瞭解?」
夢蝶微微一愣:「你怎麼想起來問我?王侍郎曾親自去月族提出和親,應該比我更清楚,為何你不去問他?」
「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說法。對了,你知道王申是什麼人嗎?」
夢蝶睜大了雙眼,等著他說下去。見她的表情還是和小時候有了不懂的問題,急切地等待回答時一樣,林書鴻心中一暖,不知不覺間放鬆了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