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炎擰起眉,硬是用冷漠如霜的臉色,取代不該對她展現的溫柔,縱使過去他對她呵護備至,但他相信那絕對不是出於真心,他只是想從她身上,攫取他所要的利益罷了。
「你很好,人溫柔,識大體,懂得為人設想,我想不出來你有什麼不好。」蒼炎口氣冷淡如冰,連同情她的眼神都是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
聽到這句話,苦兒蘊積許久的眼淚,終究潰堤了。
難道就因為她很好,所以他不要她?若她學壞,他肯要她,她願意!
「不,苦兒一點都不好,所以夫君才不要苦兒。」
「苦兒,聽清楚,你只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包括你那善良的爹娘,也不去打聽、打聽我蒼炎是何許人?豈會讓一個個殘缺的女人,跟在我身邊。」
明知道她的缺陷,是她最大的致命傷,但為了逼她清醒,面對他不能要她的事實,他只好選擇這種激烈的方式傷害她。
她懂了,原來她的缺陷,就是蒼炎不要她的原因。
呵,她早就明白了,她根本不該奢望,有人可以無條件接納這樣殘缺不全的她。
「苦兒明白了。」
苦兒低垂著頭,任憑斗大的淚珠,一顆顆掉落在長廊上,親眼目睹淚珠滲進木板中,他們之間的愛,是否也像這顆淚般,就這麼無端消失在她的眼前,不留一點痕跡?
「你明白就好,既然你都聽到了,我也不用再隱瞞什麼,我承認我要的不過是你的繡技,若你沒有這一手精湛繡技,想入我的眼,還早得很。」
明明他可以盡情羞辱她,可那些刺人的話出口後,他的心卻甘覺到一陣緊窒,彷彿有人掐住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似的。
「我……』苦兒哽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聽清楚了沒,你可以選擇離開這裡,回到南方樂家,但是你必須背負休妻的罪名,至於你選擇不回南方,想去哪裡,我都不會阻止,我也會給你一筆銀兩,讓你的生活不至於陷入困境。」
這對蒼炎而言,已經算相當寬待,跟過去的他相比,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人,他是連看一眼都嫌多餘。
原本他預期不會這麼早就揭露真相;打算先將她安置在楠狩別莊,只要冷亦不說,沒有人會知道他曾經娶了妻,只是現在她知道了一切,他不能放她回南方,因那會為他帶來不必要的困擾,他也相信她不會回南方,自取其辱。
「給你幾天思考,過幾天,再把答案告訴我就行了。」
正當蒼炎預備寓去前,沉默許久的苦兒總算開口了。
「夫君;請容苦兒多嘴,苦兒想道,過去你對苦兒的好,都不是真的嗎?」
她真的無法相信,一個人連感情都可以作假,那還有什麼是真的?她不相信那曾親暱擁著她的人,對她付出的關心,都是虛偽的。
蒼炎沉下臉來,望了一臉期盼的苦兒,咬緊牙根,決定將她對他不該存在的期盼,都徹底銷毀。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我曾對你說過,我會永遠守護你,那都不過是屁話,我想你也聽到了,我還有一個美麗的妻子正等著我,我是不可能為了你,而放棄她。」
「跟著我,只會讓你有如置身地獄。」
留下這麼一句莫名的話,蒼炎便從容走過苦兒身旁,邁開腳步寓去,而她終究支撐不了虛軟的身子,癱坐在長廊上,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他的身影,在她心中已成一道永難磨滅的疤痕。
跟在他身邊,有如置身地獄,可他現在卻已經親手將她推往地獄深淵了啊!
淚,再次潰堤而出……
她好累,好累……
那一天回來之後,她病了好些天,因為那天她放任自己站在大雪裡,任憑雪花覆蓋在她身上,只有當她冷得失去知覺時,她才不會覺得疼、覺得痛,甚至連死這樣的念頭她都曾有過。
她凍昏了,清醒後,她的丫環小紅告訴她,是蒼炎抱她回房的,也幫她請了大夫,還吩咐小紅要好好照料她,他不是已經不要她了,又何必在乎她的死活?
「唔……」苦兒眨眨眼,眼睛有些難以適應光線。
「夫人,你醒了嗎?小紅馬上端藥來。」
小紅急忙忙將擱在小爐上溫熱的藥碗給端來,來到榻前,再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場匙的藥湯。「夫人,喝藥吧。」
「小紅,別喊我夫人了,喊我樂姑娘便可。」她在他心中,從來就不是他的夫人,再頂著這樣的稱號,只會讓她更痛苦。
「是!」
「小紅,我睡幾天了,爺還在這裡嗎?」
她記得,他說過十天後,他就要回蒼府了,她希望能趕在他離開前,將她的答案告訴他。
「樂姑娘昏睡三四天了,爺還在莊裡,不過聽莊裡總管說,過幾天,爺就要回蒼府了。」
「是嗎?」苦兒苦笑著。
她究竟是該走還是留下呢,她心底隱約有了答案,不管她要不要,她的命運都只有一種。
她還想再去問問他,他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就當她不肯面對現實也罷,不知廉恥也罷,她真的只想再聽一次,他親口說他不要她。
心思稍定,顧不得尚未復原的身子,苦兒掙扎離開床榻,虛弱地一步步走向門邊,小紅連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樂姑娘,你都病成這樣了,怎麼還要下床呢?」
「小紅,不要管我,我有一些話必須當田同爺說才行。」即使虛弱到下一刻就有可能昏倒,她依然堅持再去見蒼炎一面。
「樂姑娘,若你真要去,也先披上一件暖裘再說,小紅隨後扶你到廳上去。」
「不用了,我自個兒過去就成了,你千萬別跟來。」
苦兒蒼白著臉,穿上小紅遞來的暖裘,蹣珊地往門外走去。
她縮著身子,在刺骨的寒風中走著,聽說蒼炎人在大廳裡,她還沒走到那,遠遠地便聽見幾名女子嬉笑的聲音,還有他爽朗的笑聲。
離大廳越近,調笑的聲音就越清晰,連女子發嬌嗔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苦兒停住了步伐,遲遲不敢望向廳內,生怕會看見一幕幕令她椎心刺骨的殘忍畫面。
雖然她已經約略猜到,大廳裡有些什麼景況,她依然有著一絲盼望,那不過是她的幻聽,實際上並沒有那些淫狎的場面。
「誰杵在外頭?」
猛地,一道深厚的嗓音襲進苦兒的耳裡,她身子一震,強迫自己邁開步伐,走進廳裡。
「是苦兒求見。」她朝他福一福身。
「抬起頭來,告訴我你的答察。」他霸氣地喝令著。
苦兒認命地抬抬頭,她看見蒼炎身邊圍繞著三四名衣著暴露的妙齡女子,眼一眨,她努力讓懸在眼眶邊的淚水,不要滑落。
她方才聽到的笑聲,並不是虛幻,而是真實存在著。
「答案!」他冷漠無溫的語調,再次響起。
她顫抖了一下,怯怯地開口;「我……真的不行嗎?」她抬眸凝望著他,眼裡有著堅決。
「看來你還不死心,是嗎?」他哼了哼,伸出長指對空彈了一下,幾名下人隨即搬來一箱箱的物品,擱在苦兒跟前。
「這是?」她訝異地睜大眸。
「一箱是珠釵、首飾,一箱是最新款的衣衫,我要你將最美麗的一面,打扮給我看。」
他嘴角勾起冷笑,冷眸裡的漠然,讓人心驚。
「啊……」
苦兒驚訝地退了一步,慌張的水眸對上他陰鷙的黑眸,她看到的只有輕鄙與厭惡。
剎那間,她明白他的用意了,他要她徹底明白她的缺陷,那正是他不要她的原因啊,她怎麼忘了。
「蒼爺,綠兒對你這麼好,你要打賞人家什麼啊?」
「是啊,紫兒不需要一箱,只要蒼爺打賞幾件珠釵,紫兒就心滿意足了。」。
「蒼爺,你都不疼人家,我珠兒可不會像她那麼貪心,一次要一箱,人家只要有幾件新衣,就高興極了。
幾名花娘圍繞著蒼炎,忙著獻慇勤,就怕蒼炎一個閃神,忘了她們的存在,眼前的苦兒,大過清麗,美得讓她們自慚形穢,眾人無不卯足了勁詆毀她。
「怎麼?連我對你這小小的要求,你都做不到嗎?」
他言詞譏諷著,看到她泫然欲泣的臉龐,只會不停提醒,他是如何殘忍對待一名對他真心付出的女人,可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唯有繼續往前走,他才能存活下來,奪回他所失去的一切。
「是!」她領命。
眼前的這場戲,就如同他精心為她設計的,他似乎早巳算好,她還會來找他,因此惟有用這個殘忍的手段,才能斷去她對他的奢望吧!
苦兒含淚打開裝滿衣衫的鐵箱,只見幾名花娘一見到色彩斑瀾的衣衫,無不羨慕出聲,更有人以怨毒的眼光瞪著她,忌妒她能受到蒼炎如此恩寵。
苦兒默然望著裝滿衣衫的鐵箱,她猜裡頭的衣衫該是五顏六色,可對她而肓,卻只有灰色、白色及黑色,就她過去的印象,較深的顏色,她看起來比較暗沉,而光亮的色澤,她看起來則是偏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