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睡顏,有一種很純淨的氣質,他從來沒有好好看過她,這才發現她的眼澄澈晶亮,唇瓣紅潤如櫻,身形纖細窈窕,更甚,當她笑起來的時候,頰上有兩個淺淺的笑窩。
怪了,他一直以為她看起來很像楚晴,畢竟第一眼他是這麼覺得,直到現在,他認認真真看了一回,確定她根本一點也不像,充其量,也只有當她抿嘴時,神韻有些像,偏偏多半的時候,她總是笑著的。
連哭的時候……都能笑,笑的令人心折。
『求安……她只要求安是嗎?』所以只要小小的一點幸福,她就會很開心?!
想起她憨憨的笑顏,上官翼唇上的笑意更深了。在發現她不像楚晴後,他在心裡偷偷鬆一口氣,或許她將會是第一位打破他原則的人。
『翼……快吃……這很有營養的……快吃……』
睡的正熟的求安,無端咕噥了幾句,嚇的上官翼收回,滯留在粉臉上的視線,閉上眼裝睡。
閉了好一會兒,沒有任何聲響,他睜開眼吁口氣,有種被逮到小辮子的心虛。
他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連她說句夢話,都會讓他的情緒為之顫動,若她是醒著,那不就……
唇上的笑意失去了蹤影,只剩下迴盪在耳邊,那句喊他名字的呢喃,他的心瞬間抽緊,這是她第二次喊他的名字,他喜歡。
唇角的淺笑又揚了開來,黑幽的視線,又習慣性地落在她的身上,看著她白皙如瓷的臉蛋,指尖突然一陣發癢,他不著痕跡壓了壓她綿嫩的臉頰,再迅速拿開,瞥見她因發癢而擰起的眉心,捉弄她的暢快笑意,充塞在他的心坎上。
上官翼啊!你何時這麼幼稚了?連這等捉弄人的遊戲,竟也玩的不亦樂乎?
睡姿不佳的她,枕在手臂上的頭,一個不小心滑下來,求安旋即驚醒,眨了眨睡意迷濛的雙眼,確定床榻上的身影安睡著,替他拉高被子,她換個姿勢,打算再繼續夢周公去。
不到一會兒,她又睡熟了,斜靠在手臂上的頭顱,又慢慢滑下來,顯然她根本睡不好,若還能睡著,那她就真的困極了。
為免她的頭,一個晚上就在那裡滑上滑下,上官翼大手一撈,在人兒又要被驚醒的當頭,將她撈至床榻上。
『啊?』他的動作還是吵醒她,發現她的身子上了床,濃濃的睡意也消失一大半。『我……我怎麼……』
他壓下她不停掙扎的身子。『別像只蟲子動來動去,這麼吵,我怎麼睡?』
『可……可我……』另外一半睡意也消失了。
『沒有可是,你在那裡打瞌睡,我更睡不著,與其兩個人都睡不好,乾脆一起睡的好,這樣誰也不用因為誰睡不好分心。』
『什麼睡不好……什麼又睡的好……什麼……』她只聽到一堆和『睡』有關的字,聽的她腦袋打結。
『沒什麼,快睡。』這句話就是結論。
『可……』
『再吵,你往後都別來了。』
『是,我馬上睡。』求安閉緊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委屈地呶起唇,睡意早被嚇走了。
怪了,他幹嘛突然抓她上床?
上床?!
轟──
求安的臉蛋燒了起來,一張臉又紅又燙,敏感地聽到身後傳來他沉重的氣息,她更是緊張地縮起脖子,全身每一根寒毛都在顫慄。
到底是為什麼?她想不透!
『哈……嗯。』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那……明天再想好了。
想了許久,瞌睡蟲終究來到,求安眼皮慢慢沉重下來,趺進夢鄉。
相對於人兒快速入眠,上官翼兩眼瞪的老大。
求安陡不其然翻了個身,感覺有些涼意的她,直覺地就往溫暖的地方縮,大大方方地搶了他的被子,縮進他溫暖的懷中,直到確定貼在最溫暖的地方,她才又沉沉地睡去。
她就這麼大膽靠過來?
怕驚醒人兒徒增尷尬,上官翼只好維持同樣的姿勢不敢亂動,可屬於她的馨香味兒,還是不停竄進他的鼻端,懷中溫暖的磨蹭,更像是致命的輕撩,她的身子很軟、很香,像一道她最近常常做給他嘗的甜湯。
『翼……快吃……粥快涼了……』紅唇掀了掀,咕噥幾句。
聽的上官翼好氣又好笑,怎麼也想不到,連在夢裡,她都這麼惦著他的事。
對她,他心折了。
今晚,恐怕『又』要無眠了。
比起胸口的疼痛,她的嬌顏,更是讓他難眠啊……
第九章
『欸……聽說二少爺,最近好像恢復正常了。』
『你會不會覺得,步姑娘有些神似二少夫人?』
『是呀,如果二少爺痊癒了,娶步姑娘為妻,豈不是樁美事?看來可以辦場喜事沖沖喜,沖掉大少爺帶回府的煞氣,不然我一天到晚,老覺得渾身不對勁……』
兩名女婢,仗著大清早,四下無人,她們又在最偏僻的月影樓打掃,便肆無忌憚地嚼起舌根。
殊不知,今日意外早起的上官翼,將這些話全聽進耳裡。
他捏緊手中的信箋,是天還沒亮透就起床的求安留給他的,信上說,她今日要準備一道特別的菜給上官鴻,所以她必須早起準備。
其實,她一醒來,一向淺眠的他自然也醒了,榻上沒了她甜甜的味兒、軟馥的身子,他根本沒有多待一刻的必要。
這幾天裡,她幾乎纏著他,而他也逐漸適應她的存在,他的身上一共有三十來處傷口,一天說個幾則,幾乎已經說了一大半,只剩下胸口的傷,他還沒告訴她。
她真的說對了!
每說一則,他心裡的壓力就少了一些,鬱悶的情緒有了抒發管道,就會情不自禁將所有的痛苦往那出口傾倒,只希望自己的內心能夠因此獲得平靜,可他卻忽略了,那些沉重的記憶,對她來說會不會同樣可怕?
雖然她每次都以笑容回應他,她的心還有很多空位,可以容納他的痛苦。
她知道的秘密越多,他就越將她視為自己的一部份,強烈的佔有慾,滋長的速度令他心驚。他似乎忘了,步求安是他為上官鴻要來的。
算了算時辰,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寶扇樓。她說鴻的狀況已經改善許多,希望他能以兄長的身份去看看他,畢竟血緣關係,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抹滅的,但他卻怕極了──手足眼中的那抹怨懟。
縱使他無心,遺憾卻已造成。
猶豫了許久,他決定試上一次,如她所說,只要他還活著,就有彌補遺憾的機會。
上官翼走出月影樓,沿著小徑,來到寶扇樓前的庭院,在庭院裡有座小亭,從亭子那裡傳來笑聲,他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上官鴻坐在亭子裡,臉上的表情滿是喜悅,而求安正在踢毽子給他看,她同樣綻出令人心暖的淺笑。
瞬間他渾身一僵,全身抽緊,一種很不對勁的情緒,充塞在他的四肢百骸,上官鴻的表情,相當愉快且興奮,一邊用膳,一邊幫她的毽子數數兒,兩個人遠看之下,還真像過去的上官鴻與楚晴。
上官翼握緊拳心,臉色冷凝,好不容易舒緩的情緒又沉重起來,剎那之間,他有股衝動,想衝上前直接告訴上官鴻,那愛笑的人兒,不是他思慕的楚晴,而是他的……求安。
他的……
他心頭大驚,胸口隱隱作痛,他習慣性地摀住嘴,接下來必定有陣猛咳……
沒有出現預期的遽咳,傷口也沒滲出血來,他狐疑半晌,可他的胸口卻依舊疼的難受,喉間多了股酸嗆味。
難道……是忌妒?
突然之間,對於手足,他不再有滿滿的愧疚,憑什麼他可以藉著發瘋,而迴避他不願再想起的事,而他卻必須清醒地承受這一切?
上官翼神色複雜地望了手足一眼,全身繃的死緊,視線還是不由自主溜到人兒身上。
下一刻,他斂下眸子,收了視線,轉身走回月影樓。或許他根本就不該回來,如果就這麼戰死在沙場上,對上官家的每一個人都好吧?
亭子裡,上官鴻看的盡興,求安也玩的高興。
『三十一、三十二……四十五……六十七……七十……』
『我不行了。』求安拎著毽子,氣喘吁吁地走回涼亭裡。
『晴兒,怎麼才踢七十下?你以前都可以踢兩百多下啊。』上官鴻問道。
求安望了他一眼,一聽到他閉口開口,都喊自己晴兒,難得惱怒的她,一股火氣也湧上來。『我才不是晴兒,我是、我是……』
求安極欲說出口的話,在想起上官翼孤寂懊悔的表情,旋即嚥回腹內。
她真的不想再裝下去了,她根本不是楚晴,也不可能當她的替身,與其短暫欺騙上官鴻,還不如想辦法讓他接受事實來的好。
可她煩惱了好多天,就是找不到適當的時機,和上官翼商談這件事,畢竟假扮楚晴,是他一開始要求她幫忙的事。
『你怎麼不是晴兒,你明明就是。』上官鴻堅持地道。
求安翻了翻白眼,坐了下來,決定先試著和他談談。『上官鴻,我知道你一定聽的懂我說什麼,很多事情不是你一廂情願相信,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你為何不試著接受事實?逃避並無法解決問題,反而會造成更多的問題,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