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道是誰,原來是小叮鐺!"男子也看清了南宮雪輕,露出痞笑。
"什麼小叮鐺?"她絕不接受此等極帶污辱性的戲謔稱呼。
男子從懷中掏出先前奪去的金鈴,叮叮搖響,以示證明。"既然姑娘不肯透露真實姓名,在下只好尊稱您一聲'小叮鐺'了。"
,他不是早就知道她姓啥名誰了嗎?還在裝蒜!簡直無賴!
"喂,三更半夜,你鬼鬼祟祟,亂晃什麼?"南宮雪輕逼問。
"這話正是在下想請教姑娘的。"對方嘻笑回答。
南宮雪輕懶得再跟他囉唆,打算旎步回客房的睡上一覺,免得跟這個無賴在冷颼颼的夜裡,在這恐怖的天台上廢話。
"姑娘方才可聽見了什麼奇怪的聲音?"男子忽然道。
"什麼?"正欲行走的南宮雪輕這語話一嚇,狠狠的回身瞪他。
"難道姑娘不是覺得可疑才上天台的嗎?"男子擺出一醚頗有興趣的樣子,大方接受了她的瞪視,"在下也是。"
"你是說……你也看到了那個……影子?"明明無風,為何頓時渾身冷颼颼的?
"正是。"男子從容回答。
這傢伙,還滿大膽嘛。哼,她南宮雪輕也並非膽小鼠輩,屍體都敢開膛剖肚,何況區區一人影?
於是她邁前一步,朗聲道:"那公子可否願意與小女子一道把事探個明白?"
"求之不得!"男子也是一笑,彷彿他早就等著這句話,指尖仍在撥弄金鈴,悠悠的問:"姑娘不再向在下索回這隨身的寶貝了?"
"一串鈴鐺爾爾。"南宮雪輕假裝不在意的揮揮手。這惡棍自以為抓住了她的把柄?作夢去吧!她南宮雪輕,渾身上下最不缺的,就是鈴鐺。
"姑娘倒是大方!"男子仰天哈哈兩聲,隨即收斂笑容,用扇柄指著天台的地面,滿臉嚴肅道:"幸好剛才沒起風,否則就連這一點線索也會被吹滅。"
"什麼?"南宮雪輕一時沒反應過來,跟著往天台地上瞧了瞧,卻什麼也瞧不出來。
"這兒,有一串淺淺的腳印子,看來,此人輕功極高。若非有這一層細雪,怕是什麼也發現不了。"
藉著月光細看,果然,地上有微微的淺印。要藉著雪光反射的明暗,方能看到。
"此人像是從客棧某間房中躍出,通過天台,往另一間房去。走,咱們隨著這腳印,跟過去瞧瞧。"
未待回答,他便一把拉了南宮雪輕的小手,無聲無息的飛追了過去。
這傢伙……怎麼能如此無禮!雖說行走江湖大可不拘小節,但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哪能讓人說牽手就牽手。但……不跟著他,自己什麼腳印也發現不了,況且,他的輕功真厲害,就算帶著她,也能夠踏雪無痕。唉,算了,暫且吃點小虧,等尋到那個可疑的人再說。
"看來此人不止出入一間客房,東廂六、七、八、九號,西廂十一號、十四號、十七號,他都去了。"尋著足跡,男子得出結論。
等等,東廂七、八、九,西廂十一……這些不就是……
"糟了!"南宮雪輕掙脫男子,飛速回到西廂的最末端。
她的房間就在那裡,十七號。之前男子所說的房號,晚飯時也曾聽小安子提過,那裡全住著天璿宮的人。
"當心!"門開的剎那,男子飛撲上前,將南宮雪輕按倒在地,輕軟的袖掩住了她的口鼻。
若是沒防備的人定會聞到,此刻的廂房中,有一股幽淡的香味。那是江湖中傳聞的頂級致命毒香──午夜幽曇。
第四章
小喬躺在床上,也許只是被迷昏,也許……已經死了。
南宮雪輕迅速的打開窗子,讓午夜的寒涼吹進屋內,吹散毒香的味道。
她取出錦囊,塞一粒解毒的玉花丸至口中,伸手探上小喬的鼻息。
"還有氣!"她驚喜的發現,這小丫環還真命大。南宮雪輕不經意側身,目光對上跟上前來的一張臉,這才想起,玉花丸也該給他一粒。
"多謝好意,在下還撐得住。"
誰料,那狂妄的傢伙居然拒絕了這稀世的靈丹妙藥,像沒事人一般,反嘻嘻一笑。這生死存亡的關頭,他非但不自行運功抵擋毒氣的侵入,還膽敢多手多腳的幫小喬點下身上幾處封鎖毒氣遊走的穴道。真是腦子有病!
"喂,你不想活命了嗎?"運氣逼毒的南宮雪輕收了掌,嚴聲喝斥。
"這點小毒,傷不了我。"大膽狂徒的語氣淡淡,帶著輕蔑。
自他一眼,不再理會,確定昏迷的小喬已無大礙,南宮雪輕急急往門外去。
"喂,小叮鐺,不要亂跑!"那多事的傢伙竟揮起一道掌風,硬生生的將她吸回。
"你到底想幹什麼?"南宮雪輕惱怒。
"是想去救你的手下嗎?"男子悠悠的坐到椅子上,"勸你還是別去了,他們這會兒怕是早死光了。"
"胡說八道!"她彈跳起來,"小喬明明就有救。"
"那是因為我們發現得早。但這'午夜幽曇'發作極快,只這一會兒的工夫,你的手下大概早毒入肺腑,去跟閻羅王報到了。不信,你就過去瞧瞧。記得再多服一粒玉花丸防身。"
沒心情再跟這男人鬼扯,南宮雪輕躍人隔壁廂房,然後,再隔壁……一間一間……提起的氣頹敗下來,終於,她不得不承認那男人說的是事實──天璿宮的一群手下,此刻,半絲氣息也不剩了。
她不是沒見過死人,但,一時之間,那麼多人同時死亡,而且,還是這些天來跟她朝夕相處的人,這淒厲的景象,令她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緩緩貼著牆,滑到地上。
模糊的淚眼瞥了瞥房內屍身橫斜的小安子。這個連日來照顧她飲食起居、忠心耿耿的小僕人,正張著死不瞑目的眼睛,一隻手吊在床邊。
"是誰……到底是誰……"喃喃的自語忽而轉高,變為尖叫,"是誰幹的!有本事站出來!"
沒有人回答她。偌大的客棧裡只有寂靜,笑容可掬的店老闆、點頭哈腰的店小二、叫叫嚷嚷的江湖豪傑……一夜之間,統統匿了蹤影,彷彿根本不存在,或者都已經死了。
只有一個人,悄悄的站在她的身後,像是撫慰般,伸手搭上她的肩。
"不要難過了,先離開這兒再說。"
南宮雪輕瞪著他,不發一言。忽然之間,發生了太多事,她的腦子頓時空了,不知該做什麼,也不知跟前的人,是否能夠相信。
"不哭啦。"男子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心酸,輕柔的大拇指緩緩抹上南宮雪輕的眼角,替她擦去眼淚。溫暖的臂膀環過來,將她摟入懷中。"不哭啦,阿輕……"他呢喃道。
阿輕?呵,已經好久沒人這樣叫她了。從前,大哥寵她逗她的時候,會這樣叫她。已經好多年,沒能再聽到這親切的呼喚。沒想到,在這個風雪之夜,在這異地他鄉,在她迷茫無助的時候,這聲呼喚,從一個陌生人的嘴裡,吐出。
但他,畢竟不是她的大哥。
"離開這裡,對,是該離開。"南雪輕推開他的環抱,站起來,拭去眼淚。言語間又有片刻失神,"但三更半夜,我們又能到哪裡去?"
我們?男子露出寬心的笑容。看來,她在無意間,已收斂了對他的敵意,不知不覺的說出了"我們"兩個字。
"我知道有個地方──附近的山上有座荒廢的廟宇,'我們'可以到那兒暫且避一避,天亮再作打算。"
也只有如此了。南宮雪輕看著他不容分說的背起小喬,拉過她愣在一旁的手,她只好服從的跟著他走。
這血腥的客棧,她半刻也不想再待。
廟宇就在半斜的山坡上,被月光照映的松枝掩蔽著;雖然殘破,但足以抵擋風雪。
推開門扉,竟發現大堂之內鋪有一張厚厚的草蓆,柴堆上架著一個搖搖晃晃的瓦罐,火雖熄,但餘熱存。很顯然,不久之前,有人曾在這裡待過。
"沒事,之前是我一直住在這兒。"男子似看出了南宮雪輕的疑惑,微笑的為她解說。
他……一直住在這兒?能包下整層雅座的人,竟在這荒郊野外投宿?
"有時候,住在這種地方,能省去不少危險。"俊笑的臉似又讀出了她的心思,附加一言。
南宮雪輕不敢再亂轉眼珠,老老實實的垂眼,將小喬放於草蓆之上。撫撫她的額頭,嗯,雖性命已無大礙,但仍高燒不斷,癟著的嘴唇一圈焦黃。取出皮囊想喂到她唇邊,搖了搖,卻不聞聲響──囊中水已空。
看那傢伙正在升火,南宮雪輕不想再去麻煩他,忽然想起方才入門時,岩石邊有一小潭水,雖然已是飛雪時節,卻並沒完全凍結,便自行提起皮囊取水去。
她三步並作兩步,找到那一汪清潭,敲掉薄薄的浮冰,正想掬一把送入口中解解渴,沒想到身後傳來一陣猛喝,"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