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雪輕愕然的回眸,發現那傢伙不知什麼時候已跟了過來,並且粗魯的揚起一掌,打灑她手中掏起的清水。
"。你幹什麼?"南宮雪輕蹙起眉,看著顧隨指尖掬下的水珠。
"這是死水,吃不得。"男子掏出一方絹帕,抓起她的柔荑,擦個乾淨。
"死水?你怎麼知道?"她不服氣的頂上一句。
"全無江湖經驗的小東西,還敢嘴硬。"男子諷笑,捧過一把細雪,以掌溫融化了,滴入那一方清潭中,"看好了,這滴下去的水並沒有散開,可見這是死水。小叮鐺,家裡人沒教過你?"
"我當然知道!"心中微驚,但嘴卻仍然嘟著,"只不過一時間忘記罷了。"
"下回可別忘記,否則一不小心就會喪掉你的小命。"男子嘴唇輕努,她以為又要慘遭諷刺了,但是沒有。他牽過她的手,走至一棵松樹下,"這附近沒有可飲用的潭水,若是口渴,只好掃些雪水應急了。"
語音落下,俊逸的身姿卻已翩然躍起,飛掠枝頭,金黃的明月下,猶如羽鶴似的身影輕揮淡蒲的衣袖,一瞬間,葉間的純淨白雪化為水珠,如同細長的山泉層層而落,暈終,滴入南宮雪輕手捧的皮囊中。
南宮雪輕感到懷中漸漸沉甸起來,嘴角也漸漸揚起笑意。抬起晶亮的雙眼,明月的光輝,連同那羽鶴般的身姿,全都映在了她的眼睛裡。
沒想到,這傢伙有時候也滿瀟灑的嘛。
這樣的丰姿,也許只有大哥在月夜中練功時能夠媲美。
白鶴斂了翅膀,停落在她身旁。俊臉瞥瞥那飽滿的水囊,綻唇一笑,"唉,舒展了一會兒筋骨,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走,我倆去覓食。"
這傢伙……怎麼跟她想法一致?方才在寺廟裡的時候;她就有點餓了,只是顧及大半夜在這荒山野嶺難找食物,一直沒有開口。不過……
"小喬一個人在廟裡,不怕……"她疑惑的開口。
,"放心,有火光在,野獸不敢靠近。咱們去捉幾隻老鼠來燉湯,如何?"
"老……鼠燉湯?"南宮雪輕驚叫起來。那可太噁心了!
"鼠肉很鮮美,小叮鐺,看樣子你是沒吃過。不然,我們烤著吃也行。"他嘴角輕掀,像在看她的笑話。
"呃……算了,我還是回去先瞧瞧小喬吧。"想誘她吃那種噁心的東西,還不如回去補個好眠。
"哈哈哈。"男子惡作劇成功,仰天大笑三聲,俐落的扯過南宮雪輕,緊緊拉著她往相反方向走,"不願吃老鼠,咱們弄幾隻蝙蝠吸它們的血更好。"
"你給我閉嘴……"尖聲的抗議伴著爽朗的惡笑鑽入叢林。想停下步子的她,發現自己已不由自主的跟隨他。
默默的行了一段路,明月在葉間忽隱忽現。男子不知從哪裡摸出一隻火石,點了枯枝,引路前行。
忽然,南宮雪輕目光凝住。只見月影之下,樹洞之中,有一叢新鮮嫩白的蘑菇。
"喂,你快看!"她驚喜的跑過去,想伸手採擷。
"當心!"男子多事的大掌又圍了過來。
"你還想幹麼?這蘑菇無花紋、無顏色,應該無毒。"這傢伙,又欺負她不懂常識?嘿,這回她可憶起了書本所教,不會再丟臉了。
"小叮鐺,仔細想想,大冬天的,草木均已凋零,哪來的蘑菇?"男子得意揚揚的身子靠於樹幹之上。
哼,又想教訓她?她雖然不知道蘑菇的生長時節,但眼前的景象莫非是假的?
"蘑菇的生長需要一定的溫度,咱們來瞧瞧這樹洞裡,到底有什麼能保持暖氣的。"他以隨身的鐵扇迎著乾枯的樹幹一擊,參天巨木霎時應聲倒下。
南宮雪輕驚叫一聲,摀住嘴巴。藉著火光,她看得清清楚楚,在那樹洞之中,竟盤臥著一條巨蟒!
巨蟒正在冬眠,被這驚天一掌震得愣起了身子。只見又他是扇柄一揮,在它尚未反應之時,頭顱已被擊破。期待中的人蛇惡鬥並未發生,只是眨眼工夫,勝負已分。
他捉起他的戰利品,從容的向怔在一旁的南宮雪輕招招手,"快點幫忙把這些蘑菇採回去,今晚,咱們吃烤蛇肉配蘑菇湯。"
"不會有毒?"南宮雪輕小心翼翼靠近那條兩丈多長的巨蟒,似有餘悸。
"放心,巨蟒無毒。"諷笑又浮現於臉上,"怎麼,小叮鐺,這個又沒人教過你是嗎?哈,真是缺乏常識!"
自負的傢伙!不過比她多懂些事,好了不得嗎?她只是缺點江湖經驗而已,就被冤枉為弱智,簡直可恨!
歎了口氣,她決定暫且不跟自己的肚子對抗。她俯下身子,開始採擷蘑菇。
柴火漸漸旺起來,烤熟的蛇肉油滋滋的響著,蘑菇的清香從湯中溢出。幽冷的冬夜,美食下肚,渾身便不畏嚴寒的暖和起來。
南宮雪輕在火光的輝映中,煨紅了臉,微微發笑。
"真是小孩子,吃飽了就樂成這樣。"那個正在扔著乾柴的男子,捕捉到這一絲笑意,又大肆嘲諷起來。
縮進溫暖的披肩裡,她懶得跟他鬥嘴,淡淡回答,"只是想到小時候跟大哥烤田雞的情景,笑笑不行嗎?"
"老是聽你談到'大哥、大哥',怎麼,跟他感情很好?"他側目投來一絲誘哄的目光,誘她說出往事。
"是很好。小時候,家鄉遭了洪災,大哥帶著我逃難,一路上,有什麼好吃的,他都會讓給我吃,而他自己,往往找些草根樹皮充飢。那時,我不明白,大哥幹麼那麼喜歡吃那些東西,問他,他說是因為好吃。"
"後來有一次,我也偷偷嘗了嘗,簡直難以下嚥。從此,我終於明白,哥哥是因為寵愛我,所以才會喜歡吃草根樹皮的……"幽而緩的語調似乎被什麼東西梗住了,目光滑向窗外的明月,嘴角牽起一絲澀笑,"只不過……我們長大以後,倒是疏遠了許多。我不明白是為什麼,真的真的不明白……"
耳畔久久不見聲響,一回眸,發現一雙注視她良久的眼睛,在火光中炯炯發亮。
"也許,你大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疏遠你的。"眼睛的主人微微低頭,似猜測的回答。
但……也許是她聽錯,那聲音裡,竟也同樣帶著一絲哽咽。
"你叫什麼名字?"南宮雪輕忽然問,笑著迎上對方錯愕的神情,"相識了幾個時辰,佔了你的地盤,吃了你的蛇肉,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說得過去嗎?"
"喔,"他收起鮮少的失神,恢復玩世不恭的態度,抱拳戲謔道:"在下聶逸揚。"
"唔……"草蓆響動了一下,被暖袍裹得結結實實的小喬翻了個身。正欲還口的南宮雪輕馬上被引去了視線,欣喜的扶住小喬,輕喚,"小喬,小喬……"
汗珠溽濕了小喬的發,方纔的熱湯也助她散去了寒氣,呼喚間,朦朧的大眼睛睜了開來。
"小姐?"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她作夢般不確定的問。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南宮雪輕扶起她的身子,拍著她的背,"你中毒了,知道嗎?"
"中毒?"小喬清醒了一些,撫撫沉痛的額似在回憶,"喔……對了,我先前聞到一股好香好香的味道,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是中毒嗎?難怪了。"抬眼望望寺廟殘破的頂梁,詫異的問:"這是哪裡?小安子他們呢?怎麼人都不見了?"
"他們……"南宮雪輕出口的話語微微凝結,"他們都已經死了。"
"死了?"高燒剛退的人猛地爬起來,"怎麼死的?是不是被毒死的?到底是誰幹的?是誰?"
"我也想知道。"她幽幽的回答。
小喬發現了一旁的聶逸揚,斜斜眼,語調尖刻的說:"小姐,怎麼這裡還有別人?"
"別人?"心間一愣。那是"別人"嗎?為什麼她像是已把他當作相識很久的人了?
聶逸揚哈哈一笑,"姑娘所指的'別人'大概是說在下吧?好好好,你們主僕慢慢聊,我去撿些乾柴添火。"
他的身影一飄,毫不介意的迅速離去,大堂內,留下兩個面對面的女孩子。
"小姐,他到底是誰?"小喬嚴厲的發問。
"他是……呃,一個朋友。"避開審視的目光,南宮雪輕淡笑。
"是這幾天在道上交的朋友嗎?天哪,小姐,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跟路上認識的男人交朋友?還跟他孤男寡女待在一座破廟裡!"
"哪裡是孤男寡女?不還有你在嗎?"她不服氣的還嘴。
"我?我都睡死了,怎麼算數?小姐呀,廚房的王媽說,女孩家的名節好重要的!"
"名節?"南宮雪輕失笑,"我們闖蕩江湖的人沒那麼多講究吧?"
"晤……我講錯了,不是'名節'。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是什麼'持'的,對了,是'矜持'!就像送菜的小王整天圍著我轉,我也要裝著不理他,直到他送我一大包胭脂水粉才跟他說一句話。小姐你就是不夠'矜持',男人才敢隨隨便便欺負你。你想,要是左使知道你跟一個陌生男人打得火熱,他還會理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