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的意思是……"
話音未落,南宮雪輕只覺一陣輕風擦過耳邊,待要轉過身查看,那男子似有晃動的身影已安然坐定,手指輕佻,一串金鈴便叮叮噹噹掛在指端。
"你……"南宮雪輕撫過前胸,惱怒不已。方纔那一瞬間,自己掛在項上的金鈴便少了一串。這惡賊趁她不備,不僅偷了她從小不曾離身的金鈴,而且,還是從……胸前偷的。
"用姑娘的隨身寶貝與在下交換,如何?"
這男子居然還敢厚著臉皮,氣定神閒,微笑如風!
"扇面我不要了,東西還我!"南宮雪輕伸掌索討。這世間,除了大哥,別人休想得到她的金鈴。
"姑娘別惱,"他得意揚揚的搖晃著那串金鈴,湊近鼻翼,似在聞著鈴中央帶的體香,"若能告訴在下姑娘的芳名,金鈴自當奉還。"
疑人說夢話!
南宮雪輕大怒,一個粉掌劈過去,卻被那男子一閃,她撲了個空,打得踉蹌,差點摔至門邊。但膝未著地,就有一隻臂腕環過來,將她扶穩。
"你……"她定睛一看,發現自己已然窩在那惡徒的懷中,左躲、右閃,卻都避不過這曖昧的擁抱,"放開我!你想幹什麼?"
"噓──"那惡賊忽然支著食指,禁止她出聲,"門外都是人,姑娘若堅持喊叫,他們衝進來,可不太好看。"
難道就被困在這懷中,任他輕薄?簡直無恥!
"姑娘何必如此倔強,只是告訴在下一個名字,有什麼為難的?"他的笑眼逼近,摟著她身軀的臂緊了緊。
"告訴你也可以,"南宮雪輕決定不吃眼前虧,隔著面紗眨眨眼睛答道:"本姑娘名喚'南宮無敗'。"
"南宮無敗?"男子顯然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霎時一愣。
"對,南宮無敗,"隔著面紗,再對他吐吐舌頭,"公子難道不曾聽聞,武林中有東方不敗、獨孤求敗?我就是他們的門內弟子──南宮無敗!"
"哈!"他反應過來,昂頭大笑,"在下孤陋寡聞,不曾聽過這兩位前輩高人的名號,之前還一直以為姑娘是天璿宮的護翼右使──南宮雪輕。"最後四字貼在佳人耳邊,輕聲呢喃。
嗄?這人……他他他……到底什麼來路?
"喂,你到底要不要把東西還我?"南宮雪輕僵著身子,咬牙切齒的問。
"不急,不急,且讓在下再目睹目睹姑娘的絕代芳容,特別是衝著在下吐舌頭、扮鬼臉時的模樣。"
這惡棍!
南宮雪輕正想一巴掌拍歪那壞壞的笑臉,早有一個拳頭牢牢握緊了她不老實的小手,與此同時,那淫賊貼上臉一磨蹭,飄著面紗的斗笠便滑到地上,她的容顏顯露出來,長髮拂到了肩上。
四目交會的剎那,她只覺得心頭一顫。那人的眼睛……
方纔隔著面紗沒感覺,此刻離得這樣近,又毫無阻隔,她才發覺那深如碧潭的眼睛,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不止是見過,而且,像是認識了幾輩子,熟悉得就如同看到鏡子中的自己。
"東西給我!給我!"南宮雪輕張開十指,狠力一抓,不料竟將對方的手臂抓出一道血痕。
對方似乎沉迷於觀看她的容貌,忘了閃躲。那凝視她的眸子,顛覆了最初的平靜如水,霎時像蕩起了萬般漣漪,有疑迷、有深情、有寵溺……這,怎麼可能?難道是她看錯?
"你……"她顯然被自己的舉動嚇著了,方才怎麼襲擊都毫髮無損的他,怎麼會在她未加內力之時,遭到重創?
"我沒事。"男子語氣溫柔的回答。彷彿在叫她安心。輕輕為她理好拂亂的發,目光仍停留在那如花的容顏上,貪戀的梭巡,久久捨不得離去。
這瞬間,南宮雪輕頓時領悟,脫口而出,"你從前見過我?"
男子目光立刻開,口氣淡漠,似在逃避,"沒有。"
"騙人!"南宮雪輕側過腦袋,逼他與自己對視,"我們從前肯定見過!不過……是在哪裡?在宮裡嗎?不可能呀……"她搜索記憶,卻尋不到半點蹤跡。
男子像被擊中心靈的要害,冷冷放開她的身子,順手抓起一根筷子,彈打在門廉上。
"有人在偷聽。"他說。
伴著一聲女孩子的驚叫,門外跌進來一人。
※ ※ ※
"小喬?"南宮雪輕看清了跌擅進來的矮小人影,不由得大驚,"你這丫頭怎麼在這裡?"
"小……姐,"小喬像打爛花瓶被當插逮住的小孩,笨手笨腳的爬起來,支支吾吾回答,"我……喔,對了,我有事要稟報小姐!"
"先說說,你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來的?"南宮雪輕故作嚴肅的看著她,算是嚇唬。為了避開大哥的追蹤,她明明有繞道,怎麼連這個小丫頭也能找來?唉,真是失敗!
"我養的那只血眼鴿跟送信的碧眼鴿好像是一對,是它不安份的思念情郎,硬要引我來的。"小喬把緣由都推在鴿子身上。
"我才懶得管你的什麼血眼鴿、碧眼鴿,總之你從哪裡來的就滾回哪裡去!馬上!"哼,這個叛徒,上次通風報信,害她在停屍間被逮到,丟了好大的臉,她哪能這麼快就原諒她!
"小姐,"小喬賴著臉皮,上前拉拉南宮雪輕的衣袖,"好小姐,您就讓小喬跟您一道去柳暗山莊嘛。"
"我們是去商議大事,你以為是來遊山玩水?"她白她一眼。
"小喬的功夫也不錯的喔,說不定上陣殺敵能派上不少用場哩!"
"放屁!"簡直是睜眼說瞎話,她那三腳貓的功夫,連只蒼蠅都打不死!
"況且……"小喬眼珠子一轉,另找藉口,"小喬來找小姐是真的真的有天大的要緊事,跟左使有關喔!"
"大哥他怎麼了?"南宮雪輕心中一緊,忙拉住小喬往門外走,"來,咱們回客房,你仔細告訴我。"
"幹麼要回客房?這兒又沒人。先讓小喬喝口酒嘛。"她把屁股往椅上一挨,看中一碟熏鹿肉,自顧自的大吃起來。
"沒人?"南宮雪輕一驚,環顧四周,竟發現那白衣男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無蹤影,屋內除了她倆,真的再也無人。"咦,那男人呢?"她輕呼。
"什麼男人?"小喬含糊不清的問,"對了,小姐你剛剛幹嘛拿筷子砸我?"
"我哪有砸你!"罪魁禍首明明是那個輕薄的男人!不過,罷了罷了,此刻不是計較這種小事的時候。她一把搶過小喬正想送到嘴邊的酒杯,"快說,大哥到發生了什麼事?我走後宮中情形如何?乾娘閉關後沒再出來吧?"
"小姐小姐,你讓小喬慢慢說嘛。"她不滿的奪回佳釀,連飲三大口,才不快不慢的描述,"話說那日小姐你利用手段偷走左使權杖、將他迷昏在床後,宮內本來一片沉靜,誰料夜半時分,左使忽然轉醒……"
"呃,小姐你下次記得要用效力猛一點的迷藥才行,左使道行很高的!我說到哪裡了?喔,對了……他忽然轉醒,不見小姐,發現權杖、信件全失,頓時怒火沖天,心急如焚,把宮內擾得翻天覆地,還差點衝進宮主閉關的密室,與逍遙二將大打出手……"
"打起來了?"遙逍二將是乾娘為了閉關不被打擾,特意安排在密室門口的護衛,武功極高,單挑本就不在大哥之下,此刻雙劍合璧,大哥他……"大哥他受傷了沒有?"
"受傷倒是不至於,畢竟是自己人。不過……左使他好像也連夜趕往柳暗山莊了。"
"什麼?"南宮雪輕驚起的身子躍到半空,又強行按捺住,"不怕,不怕。大哥他既無權杖,又無書信,柳暗莊主與他也不相識,憑空而去,誰信他?"
"但他能找到小姐你,把那些東西搶回去呀!"
也對。但……"但他並沒有找到我們呀。"出門已經數日,要找早就找到了。
"誰知道左使打的是什麼主意,"小喬歎了口氣,打個呵欠,"唔……小姐,好困呀,帶小喬去客房吧。"
南宮雪輕無奈的翻翻眼皮,把這個瞌睡蟲扔進小安子準備好的客房,本也想躺下好好歇歇,但突如其來的驚人消息讓她久久不能入眠。為了避免翻來覆去惹來小喬停止打呼嚕、大聲抗議,看見月色正好,她便披了暖袍,到庭院中走走。
那小小的庭院中並無景致,不過一枯樹、一假山、一石凳、一口老井而已。南宮雪輕蹲到井邊,看月亮在水中寧靜而寒冷的倒影。
忽然屋簷上有人一晃而過,身處江湖不得不警覺的她,疑惑的抬起頭,猶豫片刻,決定飛身而上,探個究竟。
北方的老房子,屋頂甚是平緩。偌大一個天台,晴朗時候,供女人們曬衣被用。南宮雪輕徘徊一周,見並無可疑,正想回房,卻感到身後已停留一人……
"是你?"是那個來無蹤去無影的惡棍、淫賊、無恥之徒──那個白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