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她出了房間,從廚房後頭的小門來到後院。
一早就起床等著師父好練功的亞平和叔康看到她出來,兩人眉頭不約而同地鎖了起來。
「大姐,師父還沒睡醒啊?」叔康先出聲。「這次師父醉得比較厲害喔!」他取笑道。
聽他這麼說,初靜心底的不安更形擴大了。「你們也沒看到開封……」
嗅出不對勁,亞平蹙眉, 「師父不是在房裡睡覺嗎?」
初靜搖頭。
倏地,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抿著唇,掉頭就往屋子跑去。
亞平兄弟跟在她後頭,來到他們夫妻倆的房裡。
初靜神情慌亂地跪趴到床下,雙手不知是抓住了什麼,只見她吃力地想將那東西自暗黑的床底拖出。兩兄弟見狀,趕忙上前幫忙。
不—會兒,一個長約五尺的大木箱就在他們姐弟合力下拖了出來。
「這裡頭有什麼?」按捺不住好奇,叔康小聲地問亞平。
亞平沒理會他,—雙眼直瞅著正被初靜打開箱蓋的木箱。
刀不見了!
那把被開封封在箱子裡的大刀不見了!這個發現就像晴天霹靂般轟上她心頭。
視線從空箱子移到臉色蒼白如紙的大姐身上,亞平強抑住心底漸起的惶恐,「大姐,這……」
來回看著臉色一樣難看的大姐和大哥,也感染那股無形壓力的叔康慌忙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師父呢?」
亞平咬住下唇,「師父……師父可能出門了。」
「出門?」叔康聽不出他話中有話,只是直覺反應道:「師父要出門,怎麼也不留張紙條?」
他這話—出,立刻引來亞平的訝視。
「你……你幹嘛那樣看我?」被看得莫名其妙,叔康除了一臉的警戒外,還多了幾分無辜。
他說錯什麼了嗎?
第九章
在無故失蹤了十多天後,易開封終於又回到瀣村,只是離開時只有他一個人,而回來時卻不知怎地多了一人。
「開封!」乍見易開封歸來,武大爺是既驚又喜,當場拋下手中鋤頭,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了過來。「你是跑到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初靜他們急得都快瘋了?」
「大哥!」十多天來第一次開口說話,易開封的聲音顯得格外低沉而沙啞。
「你——」瞧他一身風塵僕僕,滿臉難掩的疲憊,
武大爺即使想為他的不告而別說些什麼,最後也還是吞回了肚子裡。
陡然,一陣驚呼自易開封身後的傳來——
「你不是啞巴?」
武大爺循著聲音來源,這才發現跟在易開封後頭,
做書生打扮的陌生男子。「你又是誰?」
「我?」書生指指自己鼻子, 「這位大哥,你問的是我啊?」
武大爺嘴角—撇,「我不問你,難道問鬼?」
書生聽他說得不客氣,倒也不著惱,笑嘻嘻地回道,「小弟姓徐,單名一字驊,河西肅州人。」
「河西肅州人?」武大爺挑眉,轉向易開封,「開封,這人是你朋友?」
朋友?易開封倏地—僵,抿起嘴不答聲。
徐驊見他黑著臉不出聲,尷尬之餘自己解釋道:「易大俠是小弟的救命恩人。」
打從被吳三桂抓進私牢後,他就已有今生只怕得在此老死的心理準備。因此對於十天前的深夜所發生至今的一連串變化,老實說,他還真有點難以適應。
「易大俠?救命恩人?」武大爺皺眉。
徐驊點頭,「是啊!多虧易大俠仗義相助,小弟今日才得以重見天日。」
他是事後才從其他一同獲救的年長馬師日中得知,原來眼前這個啞巴似的救命恩人就是名震一時的大俠易開封。
武大爺嘴角一句,笑道:「開封,你失蹤的這幾天,就是去帶這個文縐縐的小子回來啊?」
「師父?」
由遠處傳來的一聲呼喚讓易開封回頭,只見亞平正朝著他飛奔過來。
「師父,你回來了!」全然的驚喜寫在亞平年輕的臉龐上。
「嗯。」相較於他的喜形於色,易開封臉上非但不見半點興奮之情,反而看來還有幾分突兀的沉重。
「這位小兄弟是易大俠的高徒嗎?」徐驊好奇地問。
正因師父反常的臉色而皺眉的亞平分神看了眼出聲的陌生人,「這位是?」
「在下徐驊。」
徐驊?亞平一驚。
他一臉的震驚讓徐驊不禁起了懷疑, 「小兄弟聽過在下的名字?」
亞平沒搭理他,愕然的眼光轉向了易開封,「師父,你這是……」
易開封身子一繃,掉過頭去避開他的視線。
神經粗得瞧不出他們眼神舉止間的異樣,武大爺跛腳搭上易開封的肩,「哪,我看你還是趕快回家去讓初靜安安心,別杵在這兒了。」
易開封嘴一抿,晦暗陰沉的眸裡閃過幾許掙扎。
★ ★ ★
砰!又一張椅子被他們砸壞了。
初靜—手抱著被嚇得縮在她懷裡的女兒,一手拍撫著躲在她身旁怕得發抖的季樂,不發一語地冷眼看著吉家四兄弟一件件地毀壞屋裡傢俱。
「易夫人……」吉家老么趁著哥哥們專注在砸壞東西的空檔,滿懷歉意地來到初靜她們身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來找你的麻煩,只是……」
他今天會跟著來作亂,完全是受他那三個兄長的脅迫,絕非自願。
前不久,他那幾個哥哥拿鄰居們合資買豬的錢去還賭債,而逼不得已去偷豬的事被當場拆穿,要不是娘不顧臉面的死求活求,還答應說要全數退還鄰居們的買豬錢,他們三個恐怕早就被憤怒的鄰居們送官嚴辦去了。可是事後,他們三個非但沒半絲悔意,還將這筆帳記到了易開封頭上,說是若沒有他出來搗蛋,他們也不至於會被鄰居們群起責難。因此幾天前他們聽說易開封可能離家出走後,便動了來易家砸東西洩恨的打算,好不容易今天盼到了他們頗為忌憚的亞平和叔康兩兄弟不在,這才大搖大擺地進易家來作惡。
初靜冷冷地抿了他一眼,幾乎抿成一直線的雙唇是極度忍耐的結果。
被瞪得好不尷尬,吉家老么摸摸鼻子,還想說些什麼為自己開脫的話, 「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是……」
「老四!你愣在那兒幹嘛?還不快動手!」吉家老大
惡狠狠地扯下懸在壁上的一幅字帖。
看著爹遺留下來的墨寶被他們毫不在乎地撕扯下來,初靜眼底的寒意更甚了。
「嘿!你們看我找到什麼?」捧著一盒小木箱,吉家老二高興地從內室跑出來。
「這什麼東西?」吉家老大靠了過去。
打開木箱蓋子,一片耀眼的黃澄澄光芒立即漫在眼前。
「哇!」從未看過那麼多美麗金飾的吉家老大下意識地發出一聲驚歎。
「我說是好東西吧!」吉家老二邀功地笑著。「不只這些,老三還在裡頭發現一堆包準你見都沒見過的玉飾、絲料呢!」
「大哥、二哥,這樣亂拿人家的東西不好吧!」吉家老么勸阻道。
「啤!你懂什麼?」吉家老二斥道。「這易開封跟咱們家一樣是種田的,你說他哪來這麼多金飾布帛?看他那副德行,活脫一臉土匪樣,說不定這些東西都是他從別的地方搶來的呢!」 『
「對啊!對啊!」吉家老大附和道。我看咱們乾脆報官,讓易開封死得更難看!」
吉家老二賊溜的眼睛轉了一圈,最後將視線停到了初靜秀麗的面容上,「不過那就可惜了咱們年輕貌美的易夫人羅!」
聽他說得輕佻,吉家老么不由得火大,「二哥!」
「嘿!你到底是哪邊的?」古家老二不滿地狠瞪他一眼。另一頭,吉家老三也從裡頭搬出好幾匹一看就知道是價值不菲的高級絲料。
眼看著他們興高采烈地從裡頭搬出東西來,初靜眸裡凝成了片片冰霜。
那些都是開封這幾年來陸續送給她的禮物,她卻一直捨不得用,因為她知道,為了買這些貴重物品。他每天工作得有多賣力、多辛苦。可是現在,她所珍惜的卻被他們拿出來糟蹋。
再也忍受不了自己兄弟的惡行惡狀,吉家老么跳起來嚷道:「你們這樣不用等易開封回來,只要易夫人待會兒到官府那兒一告狀,我看死得難看的不是易開封,而是咱們四兄弟!」 ,
「這你就放心了。」吉家老大嘿笑道:「我早就計劃好等咱們—報完仇,就立刻到鄰縣去避風頭,再過一陣子田里就要開始忙了,諒亞平和叔康再怎麼氣憤難平,總不能拋下田里工作不做,跑去找我們吧?」
「那以後呢?我們難道就不回來了嗎?」
吉家老二咬道:「你還想繼續待在桑樹坡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啊?」他拿起木盒裡的金飾,「有了這些,咱們要去哪兒打天下還會有問題嗎?」
「那爹和娘呢?」他們該不會連爹娘也不顧了吧?
「誰管那老頭、老太婆!」吉家老二哼道。
吉家老么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說要來找易家報仇只是個幌子,事實上,他們是想來易家打劫,好搜括財物供他們花用,而他竟然還助紂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