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發生了,哭聲驟然中斷,前一刻的嚎啕大哭彷彿是錯覺一般,七兒剎那問便回復先前得意洋洋的模樣,涕淚交流卻笑容滿面,神態嬌憨天真。
她抱緊了端木勁風的手臂,炫耀地抬高了纖細的下巴。
「你看吧!他對七兒好好喔!」
九兒傻眼,端木淨塵滿臉錯愕,端木勁風更是咬牙切齒,俊面一片扭曲,端木竫雲則是爆笑如雷,差點沒跪到地上去。
「一物克一物,二哥呀二哥,除了大哥之外,這世上終於又出現另一個能讓你舉雙手投降的人了。」
端木勁風的回答是一波凌厲的掌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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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說什麼?」
大廳裡,三兄弟不約而同地掏掏耳朵,再問一次。
「請你再說一次,你們究竟是到京城裡來幹什麼的好嗎?」
「我要讓姊姊當上皇帝的嬪妃!」九兒一本正經地又說了一次。「這樣我們就可以達成願望,而且往後姊姊也可以不愁吃、不愁穿,不愁沒人照顧她,更沒有人敢欺負她了。」
端木勁風不敢置信地瞥向一旁仍強力粘在他身邊的七兒,脫口道:「可是她是個大白癡呀!」
「但是姊姊很漂亮,」九兒堅持。「皇帝只喜歡漂亮的女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三兄弟不禁面面相覦。她以為皇帝是花癡嗎?
「我明白了,不過……」無論何時何地,端木淨塵說話總是這樣慢騰騰、溫吞吞的,再襯上那抹懶洋洋的笑,光是瞧著,就覺得全身沒力了,倘若不是因為他是英明威武的「老大」,他話還沒講完,聽眾早就跑光光啦!還會有誰有那耐心留在那裡聽他拖老牛牽犁。「你剛剛說的願望是……」
「只要姊姊一當上皇帝的嬪妃,我們就可以得到牌子了嘛!」九兒一臉「這還用問」的表情。
「牌子?」端木勁風茫然地重複。「什麼牌子?」
九兒馬上橫去一眼「你真笨」的目光。「就是那塊牌子嘛!」看他那樣子,好像比姊姊還笨,人家都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咩,他居然還不懂!
「什麼牌子呀!」端木竫雲同樣不解。「你又不說清楚,人家怎麼……」
「等等!」端木淨塵驀然舉手阻止端木竫雲,笑容抹深。「九兒,我還不知道你打哪兒來的呢!」
「南昌。」
「南昌宗劍府?」三兄弟齊聲低呼,再次面面相對,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塊牌子!」
「對嘛,對嘛,就是那塊牌子嘛!」九兒跟著大聲應和。好像大家都很笨,現在才明白她在說什麼。
端木淨塵點點頭。
「那麼,你又為什麼想得到那塊牌子呢?你想要命令於刀盟為你做什麼嗎?」
「才不是咧!」九兒嬌嗔道。「人家是要拿牌子跟我爹交換條件啦!」
「交換什麼條件?」
「這個……」九兒與七兒對視一眼,勉強勾了一下嘴角。「是為了我娘啦!」
「令堂?」端木淨塵眉眼問更是疑惑。「令堂不是去世了嗎?」
「她是去世了,可是……」清靈的大眼睛眨了好幾下。「二十年前,於家得到那塊牌子時,你們知道於家命宗家做什麼嗎?」
三兄弟各別相顧一眼。「不知道。」這種無聊事他們一向沒興趣,只有那些閒閒無事的三公六伯才會把時問浪費在窺探人家的隱私、挖掘人家的瘡疤上頭,有時候挖呀挖的,還會挖到自個兒親人身上,那就真的很有趣了。
「他們命令宗家主人,也就是我爹,把原來的正室大老婆降為妾室,再用八抬大轎娶進一個白癡乞丐女入宗家為正室大夫人。」
「啊!」端木竫雲猛拍大腿。「你娘?」
清秀的臉容上悄然抹上無奈的笑。
「不僅如此,他們還要我爹至少要和我娘生下兩個孩子。」
「你和……」端木勁風看她一眼,再瞄向身旁的七兒。「她?」
螓首輕點。「當我滿四歲的時候,宗家唯一關心我們母女三人的奶奶去世了,爹立刻把我們三人趕到府後的柴房裡去住,自那時候開始,我才慢慢學會如何偷食物而不被發現挨打,如何在沒有棉被的冬天裡度過冰冷的夜晚,如何在那些異母兄弟姊妹的故意挑釁下保護我娘和姊姊。」
九兒垂首凝望住自己的手,語氣更是苦澀。
「但是,一個小孩要偷來足夠三個人吃的食物實在不容易,所以,六歲時我就偷溜出府到城門口去行乞討飯,八歲,我學著幫人家洗衣賺點零錢,十歲,府裡的廚娘焦嬸兒同情我,她教我做女紅繡手絹兒出去賣,這樣總算把日子熬過來了。」
抬眸,她的目光平靜,「其實我並不埋怨這樣的苦日子,畢竟爹也是被迫的,他也不樂意娶我娘。但是……」咬了咬牙。
「我無法接受的是,無論如何,我娘也是宗家的人了,可是當我娘去世之後,我爹居然命人把我娘葬在亂葬岡裡,不許我娘長眠於宗家的祖墳地,也不讓我娘入宗家祠堂裡得到供養,所以我要……」
「所以你要拿牌子和令尊交換條件,」端木淨塵輕輕地接下去。「讓他把令堂遷回祖墳地,並將令堂的牌位放進宗家祠堂裡?」
九兒點頭。「我努力攢了三年才存夠錢作盤纏,聽說今年皇上要大婚,我就立刻帶著姊姊出發上京城裡來了。」
聽罷良久,三兄弟皆默不作聲,大廳裡維持了好一陣子的靜默,七兒兩隻烏溜溜的美眸好奇地看看這個,瞄瞄那個,最後還是定在她最有興趣的端木勁風身上,後者揪眉不展,誰也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若有所思的目光始終凝注在九兒臉上,端木淨塵的神情是深不可測的,只有端木竫雲憋了半晌後,終於忍不住了。
「喂!為什麼你姊姊當了嬪妃,你們就可以得到牌子了?」
「因為嬪妃比王妃大呀!」這還用得著問嗎?
「呃?」廢話,嬪妃當然比王妃大,除非王妃是嬪妃她老娘,可是這又如何?
「竫雲,你應該問……」端木淨塵慢條斯理地替弟弟作更正。「宗於兩家到底要如何才能得到那塊牌子?」
「啊,對,就是這樣!」端木竫雲又拍了一下大腿。
「咦?你們不知道嗎?」九兒似乎很驚訝。
「你是白癡啊!知道我們還問幹嘛?」端木竫雲兩眼一翻。「這場無聊到不行的競爭內幕始終都只有宗於兩家自己人才知道呀!」
「哦!這樣啊,那……」九兒有點困惑地搔搔腦袋,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麼別人會不知道這件「大家都知道」的事。
「那是以宗於兩家直系子孫的婚娶物件來決定的,譬如說,前幾代的於家女兒嫁了一位四品大將軍作妾,所以牌子就到了那位於家小姐手上;後來宗家兒子娶了一位二品大臣的閨女,所以牌子又跑回宗家這兒;然後於家兒子娶了一位一品大將軍的女兒,牌子便又回到於家手裡去了……」
「暫停!」端木竫雲突然大喊。「我懂了,是依婚娶物件的身份高低而定,但是,我曾聽說於家好幾代以前曾經出現過一位貴妃,宗家也沒有出現過皇后,那牌子就不可能再回到宗家了呀?」
「可是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她生的兒女也不會跟她姓,所以,一旦她去世之後,牌子又會回到原先的持有人手上了。」
「原來如此,」端木竫雲喃喃道。「所以,如果原先的持有人也是女人,而且也死了,或者原先持有人是男人,但他的高貴妻子並沒有遺留下一兒半女,那麼牌子又會回到更前一位持有人手上,除非另有其他宗於兩家的子孫婚娶物件身份更尊貴,屆時牌子又得換主人了。」
「於家三閨女是現任遠慶王妃。」端木淨塵突然說。
「所以現在牌子在她手裡,」端木勁風即刻意會他的話裡涵義,「因此如果想得到牌子的話,除非宰了那女人,否則就必須……」他瞥向某個傻呵呵的女人。「當上皇帝的嬪妃。」
七兒一臉茫然,不解為何大家都把視線集中在她身上。
「她行嗎?」端木竫雲的懷疑程度顯然已達到最高級數。
實在難以想像一個尊貴威嚴的皇帝身邊,竟然陪著一個只會傻笑流口水的白癡嬪妃,沒事還會來個哭倒金鑾殿,水淹紫禁城,未免太離譜了吧?
端木勁風則是連想像都不屑去想像,「那是不可能的事!」他斷然道。
「為什麼不可能?」九兒抗議。「姊姊那麼美,我相信沒有一個女人能比她更美了!」
「的確,七姑娘的美確然是世間少有,不過……」端木淨塵淡淡投去一眼。「你知道如何讓你姊姊排上候選名單嗎?」
九兒的回答是:「嗄?」
「嗄什麼嗄?」端木勁風輕蔑地冷嗤。「你可知要成為皇帝的嬪妃有多困難?先別提那些繁複的初選、復選、決選,告訴你,光是要讓七兒的名字登上名冊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拜託你不要異想天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