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蘇卡洛要到汶萊看他姊姊,芬娜就利用這平靜的週末逛逛街、看看衣服,大致整理一下房間,努力使自己不去想那地獄似的未來。但她知道除了忍受到卡達從總公司找到新的主管之外,別無選擇。
星期六晚上,她為自己做三明治時,思緒總在卡達身上環繞。過去的六年中,她甚至禁止自己去想起卡達的名字,如今他卻帶著報復的心回到她的生活裡來。
經過這許多年,她已經使自己掙脫出卡達的磁力帶,而且也不想再掉入他的陷阱中。她用力咬了一口三明治,堅決地告訴自己:她已治癒自己年輕時的迷戀所引來的傷痛,早就能過自己的生活了,現在應該夠聰明,而離那惡魔遠遠的。
吃完三明治、喝完咖啡後,她努力地去想蘇卡洛,他是一位可愛的男人,而且他想和她結婚。她知道如果成為他的太太,她會感到安全,但她只是把他看成一位仁慈可靠的朋友。她歎了口氣,心煩地看一眼旁邊那堆待洗的衣物。
等到事情終於忙得差不多時,已九點多了,一陣門鈴聲響起,她想可能是蘇卡洛提早回來了。關上熨斗開關,拔掉牆上的插頭,她輕快地去應門。
混合著害怕與驚訝的情緒,她叫了一聲:「卡達!」當她看到這高大銀髮的男人出現在門口時,一顆心差點跳了出來。
「我能進來嗎?」
「太晚了。」她屏息地用一種奇怪的聲音保護自己,然而他已經進來了,冷酷的嘴角掛著嘲笑。
「對於造訪老友而言,似乎永遠不嫌晚。」在進口微弱的門燈下,他平和深沉地說。
她帶他到客廳時,反駁他說:「我們永遠不是朋友。」
「這便是我一開始就看穿你的原因。」他不甘示弱地反擊過去,但芬娜故意不去在意他所說的話,並且警戒地與他保持一段安全距離。
過去這個禮拜,她只能在辦公室看見他。但如今他竟坐在自己公寓的沙發椅上,有股奇異的感覺浮上心頭。
看著他那修長強壯的身材、純淨的家居服,配上同色系的西裝上衣,她被他所激發出的磁力深深吸引著。她努力地告訴自己,她已不再是那個毫無經驗、容易受騙的小女孩了,她已經長大了,已有能力抵抗他。但當她看著他黑藍色的襯衫、那沒有扣上扣子的衣領下展現出那金黃色強壯的頸部肌肉,她迷失了,她幾乎感到他們肌膚相親時的溫暖,熟悉的戰慄襲向她四肢,額頭開始出現薄薄的汗珠,她氣自己竟然仍在肉體上迷戀卡達!轉身走向落地長窗,她平靜地遠跳在月光下閃爍著的珊瑚礁。
「你有什麼事嗎?」她平靜地問,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轉身面向他。
「主要的是好奇,」他一面說,一面用眼睛檢視她公寓中的每一處擺設,最後,他的眼光輕蔑地停留在那張她存了好幾個月的錢所買下的古董桌及手工木製桌椅。「以我父親給你的兩萬美金,你可以生活得比這還舒適!但這錢似乎沒有在你手中停留太久,是嗎?」卡達嚴厲地質問著,他出奇不意的攻擊使她無話可說,她慢慢踱回來。
「怎麼不說話?」
「你已找到所有的答案了,卡達。」她發抖地用力抓著她背後椅子的靠墊。
「是嗎?」卡達繼續譏笑,仍怒瞪著她。「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芬娜。」
這問題在他們之間沉重地懸浮著,但她不敢告訴他實情,因此,只好說:「不管你怎麼想,卡達,我是喜歡你爸爸的。」
「你是如此地喜歡他,以至於為了想早點得到他所留給你的錢而害死他!」
這些話彷彿打在她身上一般,她臉色慘白地說:「我根本不知道他會留錢給我。」但當她看到他眼中沒有一絲信任的意思,即無助地揮了揮手說:「隨便你怎麼去想。」
「可惡的你!」他氣得從椅子上跳起,欺近身來,惡狠狠地用一種老過三十二歲的眼光看著她。「那不是隨我愛怎麼想就去想的問題,」他的聲音無情地鞭答著她,「而是一個你無法辯白的事實。」
「是啊,當然。」她遲鈍地承認,以往痛苦的情景一一閃過她眼前,「瑪莉看到了一切,不是嗎?」
「她從那天起。每夜都失眠。」卡達說。
芬娜緊繃的嘴唇,出現了一絲嘲笑,「我並不驚奇。」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生氣地追問著。
「沒有啊。」她機警地轉變話題,「瑪莉始終就有些神經質的。」
卡達的眼光像刀子般透射著她,「你並不否認是你害死了我父親嗎?」
瞬間,芬娜突然瘋狂地想把事實告訴他,但又有股意識使她拒絕這麼做。她驕傲地說:「我的否認有用嗎?瑪莉已經目擊了一切。」
「噢,混蛋!」在芬娜還未來得及逃跑時,卡達長而有力的手已抓緊她瘦長的脖子,手指致命地掐著她說;「我可以殺了你!」
芬娜相信他此時會說到做到,當她看著漸漸靠近她的那張充滿了恨意及嫌惡的臉時,她的眼睛害怕地張大,她想說話,但無法從這些僵硬頑固的手指中發出聲音,幾秒鐘後,他終於鬆開了手。
「殺了我也無法換回你的父親。」她沙啞喘息地說,注意到卡達強壯的身體正緊緊地靠向她,她往椅背後靠了靠。
「殺了你是換不回我父親,但卻可以滿足我替父親報仇的願望。」
「卡達,我沒有——」她吞下了差一點說溜出口的事實,笨拙地說:「那不是故意的。」
「我卻認為那是你精心設計的狠毒計劃。」
「卡達!」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手指抓緊她的頭髮,使她感到一陣陣疼痛。然後他咬牙切齒地說:「你為什麼不用我父親給你的錢到別處去旅行?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又回到我的生活裡來?」
芬娜本想告訴他,是他又回到她的生活裡。但她沒有,當她察覺到他眼中那憤恨的火焰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卻是赤裸裸的飢渴時,她發現自己徘徊在害怕與期盼之間。他的手漸漸放鬆了原來抓緊著的頭髮,充滿慾望地往下移到她背部凹陷的地方,他緊緊抱著她,然後一種無法控制的原始渴望,像潮水般一波又一彼地衝向她,把她的驕傲與憎恨打到一邊。一個無法否認的事實橫在眼前,她對卡達的愛並未如她所強迫自己那樣地死去。那種愛只是蟄伏著,似乎在等待生命再出發的時刻到來,而目她知道那火焰比以前更炙熱了。
「卡達……」她低吟著,企圖掙出這團迷霧,但她那失去理智的身體卻熔化於卡達的激情下。
「你一直是個不值錢的娼妓!」他苛刻地罵她,野蠻卻極具需索地吻她,那種飢渴也點燃了她的需求,時光似乎退到從前,把她又帶回他們曾經分享過的那段心醉忘我的短暫時刻,但也因這令她心碎的痛苦回憶而恢復了理智。一個轉身,她掙脫出卡達的手臂。
他們倆沉默地面對面站著,她的臉色蒼白,並為剛剛所發生的事情而感到羞辱。但卡達很快地控制好自己,粗聲地說:「你若希望我道歉……請你相信,你永遠不會得到它的。」
「我想應該將這意外歸於兩人理智的喪失,且不要再提起。」她很快地反擊過去。
「歸給你那該死的陷阱!」卡達惡毒地說。
「我恨你的程度並不亞於你恨我,別以為我還像以前一樣對你懷有幼稚的迷戀。」
他嘲笑地說:「如果不是因為這幼稚的迷戀,剛才你怎麼會有那樣激情的反應呢?你要如何解釋發生於我們之間的事呢?」
「像我們這樣彼此憎恨對方的人,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她狠狠反駁回去,恨自己剛剛為什麼那樣懦弱。
卡達侮辱的眼光肆意地瀏覽著她的全身,「我們白天必須在辦公室彼此忍受,但我建議在其他時間中不涉及對方的生活。」
「我贊成。」她憤怒地說,努力控制自己發抖的身體。
卡達猶豫了一會兒,似乎想說什麼,但又閉緊了嘴唇,然後大步跨出她的公寓,重重地合上門。
☆ ☆ ☆
星期一早上,卡達把她叫進辦公室,他就像從沒發生過什麼事似的,冷漠地坐在座位上。他做了個速記的手勢指向桌子對面的那張空椅子,芬娜的脈搏才恢復正常。
「我有幾封信要口述,」當她坐下時,他問:「你有速記的資格文憑嗎?我看看。」
芬娜通常很不容易被激怒,如今卻發覺更要步步小心,她抬起頭來對著他那對冷漠的眼睛。「是的,我有。」
「那好極了,我們就別再浪費時間。開始工作吧!」
「我已準備好了,查耶先生。」她冷靜地回答,打開速記本,握緊鉛筆,只等他開口。
卡達開始他的口述之前有一陣短暫的沉默,他似乎在計時,還好芬娜機警地識破他的企圖,嚴陣以待。他口述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幾乎只有超人才跟得上他的速度,但她決定絕不讓他有聽到她要求他再說一遍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