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裡怪氣的,說話輕聲細語,動作輕柔充滿憐惜——是啦,她是很希望他這般疼愛 她,可太突然了,突然的讓她難以接受。
「娘子。」她眼神滿是對他態度的懷疑,這讓他不悅,又莫名覺得有趣。
萬俟雋一聲娘子幾乎叫掉席惜所有疙瘩。
她抖了一下,覺得還是先逃離他溫暖舒適,卻不見得安全的懷抱。
席惜掙脫的動作再度扯動傷口,疼得她淚水蓄眶,眉皺成一道。
「活該。」他調侃,心情大好的捉弄她。「娘子,既然你醒了,咱們是不是該來算 帳了。」
「算帳?什麼帳?」小腸小肚,都五天了,還記著。
席惜裝傻,萬俟雋可不會讓她無辜的表情給矇混過關。
「你進城做什麼?」他可以原諒她無心帶可人、可心進城一事之過,卻無法不去在 乎她進城的目的。
「沒……沒什麼啊,就……看看嘛。」
她曾住的破舊小屋和庵堂是同一方向,要說探望鄰人,別說要他信,她自己都覺得 太瞎扯。
「看?可人、可心怎麼說你去那——」他似低喃自語,實是拉長音等著她自投羅網 。
「什麼?她們說了什麼?」看,笨魚進網了。
「也沒什麼,大概是她們聽錯了。」她是條小魚,他還是放她一條生路,等著大魚 上勾時再收網。
「噢。」還好,她沒洩底,要不,就太對不起翩翩了。
笑望著席惜明顯鬆口氣的神情,萬俟雋心底忽爾有股酸氣在發酵。
「城裡可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他隨口問,喚了守在門外的秦嬤嬤備些清粥小菜。
席惜嘴一撇,「光顧著找兩丫頭就沒時間了,哪還知道什麼地方好玩,不過市集挺 熱鬧的。」
「是嗎?」他取過秦嬤嬤送進來的熱粥,一匙一匙吹涼了餵進她嘴裡。
席惜是真餓了,他喂,她就吃,完全沒有注意到餵她吃粥的人就是將她抱在懷中的 人。
「自從我娘病了,我就很少進城。最近幾年,更是足不出戶,每日忙著照顧病榻中 的娘親……」
不堪回首的記憶,苦澀充盈,席惜梗了喉,苦笑帶過。
「都過去了。」他放下碗,小心的避開她的傷,輕拍撫她的背。
他是想知道她進城的原由,不是要勾起她的傷心往事。
可,也算有收穫,至少,他可以肯定,她不是進城會情郎。
會情郎?他擔心的不是她的目的,而是她私會情郎?
萬俟雋再次為自己的想法皺眉——他在吃醋,向來只有女人為他爭風吃醋,他從不 知,打翻醋桶,原來會酸死自己。
「你為什麼突然對我好?」他有什麼企圖,還是這是他為摘她腦袋所使的計策。
摘腦袋?咦,好像有人提過要摘她的腦袋。
「你在想什麼?」他拒絕回答她的蠢問題,只想知道她因何突蹙眉心、困惑滿臉。
席惜眨著眼,滿臉疑惑,「你是不是說過要摘我腦袋之類的話。」
殘存記憶,她只記得某些片段,究竟屬實否,她也不清楚。
她睡了五日,很有可能是夢中所見。
「我是說過,不過你的腦袋不還完好的擱在你的頭上。」看她那日渾渾沌沌,原來 還記得一些。
他不避不閃,大方承認的態度,倒教席惜不好意思追問。
想也知道,他定是同她算帳,只是,她怎地都沒啥印象。
「我的傷什麼時候會好?」她迫不及待的想去見翩翩了。
她的急切,萬俟雋當然也看出來了。
「本來結痂就快好了,你方才又扯裂了。」他拉開她裡得密實的薄被探看了下。「 十來天吧,只要你安分點,十來天就可完全癒合。」
席惜直到大腦吸收,消化他的話意後,才瞠大眼,「你的意思是說,我這十多天都 不能下床。」
萬俟雋佯裝想了下,「差不多是那個意思。」
不能下床,表示她得一直在床上躺,「那會要我的命。」
「沒人要你的命。」他低笑,意有所指的說。
席惜惱嗔,喃念道:「你就是那個人。」
萬俟雋挑眉而笑,放下她,準備處理公事去了。
這些天,為了她,他好不容易才重拾的帳本,又全丟給雷傲了。
「你要走了。」看他要走,她心裡竟有股失落,更有種叫他留下的衝動。
「你該休息了,我會讓秦嬤嬤進來陪你。」
她的失落取悅了他,但還是留不下他,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
瞪著他闔上的門,席惜皺眉努嘴。叫她休息,她差點睡進鬼門關,還休息,嗟。
???席惜的傷果如萬俟雋所預測,十來天便完全癒合。
只是萬俟雋硬是要她休息滿十五日才肯放她下床,回自己的房。
一獲得自由,席惜如只逃出馬廄的馬兒,四處跑、四處跳。
雀躍的心情一直持續到夜晚,蕭聲起。
「翩翩,我來了。」
這日,她不再明目張膽,反而小心翼翼的溜出房,偷偷摸摸的穿過一片竹林,小聲 的推開竹門。
大概是心虛,她老覺得有人在跟蹤,像她方才在竹屋外,明明看到一抹身影佇立竹 屋不遠處,可才一眨眼,那身影便不見了,她實在不想懷疑自己的眼力,可她老覺得那 身影似曾相識,好像……她實在想不起究竟像誰——「嫂嫂。」翩翩連喊數聲,才引起 沉思的席惜注意。
「翩翩,不好意思,好多日沒來看你。」她搔著頭,不曉得該怎麼解釋。
「嫂嫂,你言重了,你病了,我沒法去看你才覺過意不去呢。」
「你怎麼知道我病了?」席惜的奇怪沒一會,馬上知道答案,「一定是送膳食的丫 頭說的,對不?」
翩翩但笑不語。
「翩翩,關於你那回托我的事……」
「怎樣,嫂嫂可有見到他。」她好想他。
席惜尷尬了好久才搖頭,「沒有。」
「不可能。」失望太大,翩翩情緒失控的叫,「不可能的,他說他會等我,他說他 會在那等我的……」
「翩翩……」
席惜才開口,翩翩又激動的打斷。
「嫂嫂,是不是你找錯地方了,你有沒有按照我給你的地址去找……」
「翩翩。」換席惜截斷她的假設。
「我沒找錯地方,你所說的紅瓦大宅……只餘廢墟一片。」
「不——」翩翩如遭雷殛,登時癱軟的坐在地上。
「翩翩。」席惜擔心的蹲在她身邊,拭著她直滾落的淚珠。
「你別那麼絕望嘛,屋毀不一定人亡——」
要死了,她在說什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死了。」為什麼不來夢中和她相會?
「他沒死。」都怪她這張大嘴巴,什麼不好說,老往禁忌裡鑽。
「他沒死?」翩翩失神的尋求席惜的認同,「他不要我了。」
「翩翩!」席惜挫敗低叫,「你別這樣啦,你不是說你大哥反對,三番兩次阻撓他 帶你走。也許,他早來了,只是不敢現身罷了。」
翩翩豁然開朗,嫂嫂不提,她都忘了大哥的武功有多高。
「嫂嫂,謝謝你,只要還有一絲希望,翩翩絕不放棄。」她會等,等大哥想通,等 她兩人重聚那一日。
「這樣才對。」席惜拉起衣袖,一一拭去翩翩臉上殘留的淚痕。「就算他不來,我 也會幫你勸你大哥,早日放你出去。」雖然希望不大。
翩翩也知要說動她大哥比登天還難,可她還是感激席惜的那份心意。
「我要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別想太多,瞧你,愈來愈瘦,小心他見了,不要你 ,嫌你瘦。」
席惜半關心、半取笑的拍拍翩翩的臉,起身離開竹屋。
走出竹屋,踏進竹林時,一抹黑影忽地擋住她的去路,更快手的在她張口尖叫時, 緊緊摀住她的檀口。
「唔……」席惜嚇瞪了眼,掙扎的猛捶來人胸口。
「你再不住手,我就會毫不考慮的扭斷你的手。」
冷冽如寒風的口氣——是萬俟雋。
席惜的眼珠子快掉出眼眶了。
她的運氣怎地這麼背,難怪方才身後彷彿有人,原來真的有人。
「娘子,你真是向天借膽了,嗯。」
席惜腳底發涼,一路涼上頭皮。
完了——
第七章
天無星月夜深沉春風吹拂竹葉簾竹林裡,瀰漫一股詫異、危險的氛圍。萬俟雋動作 粗暴的將席惜拖入竹林幽密處。「幫翩翩傳回信,就是你進城的目的?」她太令他失望 了。他扣住她臂膀的力道重得令人生疼。席惜沒有痛哼,看了眼他在夜色中照照發亮、 躍跳兩簇火焰的闐黑星眸。
她低下頭,沉默不語。
她不知他究竟聽到多少,可看他一副怒火狂燃的模樣也知道,該知道的,他都聽見 了。
席惜的默認無疑是桶油,澆得萬俟雋怒火更熾。
「說話。」
隨著怒吼聲,他發洩似的一掌擊向身旁翠竹,翠竹應聲斷成兩截,倒地發出巨響。
席惜看傻了眼,終於明白翩翩的愛人為何三番兩次受阻。
「那男人叫什麼,翩翩又要你帶什麼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