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指名道姓,可人、可心馬上垂首行到萬俟雋跟前。
「爹。」兩人異口同聲,叫的是撒嬌又可憐。
萬俟雋不為所動。「誰讓你們出房的?」
他要知道是哪個吃了熊心豹膽的丫環,敢無視他的命令,私放她們出房。
可人、可心對看,「我們偷溜的。」
她們找了所有能用的借口,乘開所有服侍的丫環,乘機開溜。
萬俟雋瞇眼,半信半疑。
「偷溜溜到馬車上?」還是她的馬車,這點就太過巧合的令人不得不生疑。
可人頭垂得更低,心中充滿了對席惜的歉意。
她又害了她。
可心也有悔意,不過沒在她心中停留太久。
「我聽到你們的談話。」她是沒啥悔意,可至少還有道義。
「你在替她開罪?」心中早有答案,萬俟雋還是指著席惜故意的問。
可心抿了抿唇,「可心沒有。」
她也想拉席惜下水,可她知道,可人一定會跳出來「主持公道」,到時,她會死得 更難看。
看著低頭懺悔的可人和知錯卻無悔過之意的可心,萬俟雋忽然覺得頭疼!
雙生子,是他們家族的遺傳。
奇怪的是,傳女不傳男,只有雙生女沒有雙生子。
更怪的是,每對雙生女中的姐姐,其個性都是柔弱,妹妹則為刁鑽、火爆。
翩翩、彩蝶是如此,可人、可心亦是如此。
大的都還沒頭疼完,小的又來找碴,真是沒完沒了。
萬俟雋疲憊的揉著眉心,眼角瞄到還在死撐的席惜,他的頭更疼了。
「雷傲,將可人、可心關到靜思堂,沒寫完百遍三字經前,不准吃飯。」
兩個丫頭已被他罰了不下百次,卻還是大過不犯、小錯不斷。
他是有招出到沒招,都不知該用什麼刑罰來處置她們了。
「百遍?」可人、可心懊惱的驚呼,抄一百遍會抄斷手的。
「太少?」萬俟雋俊眸一掃,可人、可心同時搖頭。「帶下去。」
「是。」雷傲牽起仰頭對他求救的兩小,愛莫能助的對她們搖搖頭,往靜思堂行去 。
小的處理完,換大的,萬俟雋側首——人呢?方才不還在椅上。
俊眸一抬,不必花費任何眼力,一個搖搖晃晃步履不穩的身影立時印人眼簾。
「小心。」
他身形一閃,快速的奔到她欲撞柱的身子前。
「你做啥擋在門前。」眼花腦糊的她,分不清方向,誤將柱子當大門。
對她吃一怒的惱瞪,萬俟雋更無力了。
「門在那一頭。」他指著她背後的方向。
少了利爪的她固然可愛,可他還是喜歡她張牙舞爪的同他鬥嘴——喜歡?他竟喜歡 她?
萬俟雋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皺眉。
「你去哪兒?」神智不清、動作倒還挺快的。
他不過垂睫想了下,她已快走到門邊了。
萬俟雋突然拉住她手臂的動作扯痛了席惜的傷口。
「好痛,放手、放手,好痛,好痛。」想甩開痛源,不料愈甩愈痛。
席厝痛得哇哇叫!眼淚、鼻涕齊飛。
萬俟雋放手了,耳邊卻還是她的聲音,嗡嗡嗡的直響,像只吵死人的蒼蠅。
「閉嘴。」他火了,一肚子氣全飄到席惜身上。「痛死活該,上香上到城裡去—— 」是哦,他差點給忘了,她是要去庵堂,不是城裡,而兩條路是完全相反的。
「嗚……要你管,殺千刀的,沒良心的……人家痛的要死,你還在那充吼鬼叫…… 」
邊哭邊嘀咕,席惜早痛到忘了他是誰,只知道想睡覺。
撒嬌的埋怨,萬俟雋的怒火霎時全消,挫敗不已。
他幹什麼?跟一個神智不清的女人講道理,真蠢。
「不哭了,我帶你去上藥。」
他此時的溫柔,若讓旁人見了,恐會駭掉下巴。
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知道,萬俟雋和溫柔永遠不會劃上等號。
更別提他此時對她的寵溺和呵護。
而有此榮幸見他這一面的席惜,對他流露真情的表現,不覺有異,很理所當然的接 收。
讓他抱回他的房間,任他褪下她的衣裳,享受他游移在她背上的輕柔撫觸。
「還疼嗎?」他取來清涼生膚的藥膏,細細的替她抹上。
席惜逸出喟歎,舒服的用臉頰在枕上蹭了幾下,如呻吟的輕歎,莫名又勾引起萬俟 雋的慾火。
「娘子,你今日進城做什麼?」壓下腹中滾動慾火,他不忘乘機套話。
「嗯?」席惜眼兒只剩一小縫,哪知他問的是什麼。
萬俟雋收起藥膏,和衣躺在她身側,手背輕輕摩掌著她的背,感受她的滑膩。
「沒事,睡吧。」問不出個所以然,何必白費唇舌。
許是藥膏產生效力,席惜覺得全身不再如火燒,背上的傷也不再那麼灼痛令人難受 。
她舒服一歎,臉頰又在枕上蹭。
蹭了幾下,她忽然側過頭,面朝他,又開始蹭,愈蹭愈朝他靠去。
直到臉兒蹭進他的懷裡,她才停止磨蹭的動作。
萬俟雋好笑的望著懷中的半張臉。
她真的很像貓兒,睡覺時還得磨磨蹭蹭的尋找舒適的姿勢。
可她這睡姿,真的會舒適?
平趴的身子,腦袋整個歪進他懷裡。
為防她扭傷脖子,萬俟雋輕手的調整她的頭,讓她靠睡在枕上,可沒多久,她又自 然而然的靠過去。
萬俟雋失笑,搖著頭,將她整個人抱到身上,讓她趴在他身上睡。
如此果然管用,她先是在他胸上輕蹭,小手隨即摸上他的胸扯住他的衣服。
萬俟雋皺眉,大掌覆上她的,將她的小拳包在掌裡。
對她這樣不自覺尋求安全感的動作,他心底忽爾有股怪怪的感覺。
酸酸、澀澀的,像心疼!
心疼?
目光落在她光裸的背上那由左肩斜至右的傷痕,他著實後悔——該殺的歸山虎。
肅殺的閻黑烏眸在接觸到嘴角含笑的沉睡容貌忽而轉柔。
近距離的細看她的五官,萬俟雋唇角揚得好高。
她是塊寶,亦將是他珍藏的一塊瑰寶。
當然,在那之前,他得先磨掉她那口利牙。
???席惜這一睡,險些掀掉不歸莊屋頂。
她一睡不起還高燒不退,囈語連連,直至今日,第五天了。
燒是退了,卻未進半粒米食,不是喂不進,要不便是進了又吐。
期間的湯藥若非萬俟雋以口哺喂,怕她不早「燒」死了。
秦嬤嬤含著淚,拿著布巾,輕輕地拭去她額上不斷沁出的細珠。
「夫人啊,快醒來吧,別再睡了。」她從沒看過莊主如此焦心憂慮,狂怒到見人就 吼。
席惜聽到了,更感覺到了——秦嬤嬤正拿布巾在擦拭她的大腿,還是內側。
一個翻身,不料扯動背上已結痂的傷口,痛得她齜牙咧嘴唉唉叫。
「痛……真痛——」無力跌回床,席惜轉動頭,對上秦嬤嬤驚訝到呆掉的老臉。
「秦嬤嬤,拜託,手下留情,別再擦了。」那地方,她自己來就行了。
秦嬤嬤沒聽見席惜說了些什麼,驚呆的神情好半晌才見鬼般的叫,「醒了、醒了, 夫人醒了。」
席惜莫名不已的看著秦嬤嬤像瘋子似的,揮舞著手中忘記放下的布巾,狂喜狂叫的 一路叫出房。
沒多久,一大票人湧進房裡,擠得水洩不通。
「你醒了。」萬俟雋坐在床邊,將聽到人聲便將自己裡得像粒粽子的她輕樓進懷。
「是……是啊,我醒了。」她醒了,有啥不對?
瞪著萬俟雋眸底如獲至寶的狂喜,席惜心跳如擂鼓,滿腦子的壞想法。
對她眼中的不安,萬俟雋沒有解釋,只喚來等候一旁的多位大夫,齊來會診——「 如何。」他很是在意她莫名昏睡五天不省人事。
「夫人已無恙,只是多日未進食,身虛氣弱。」其中一名老年望重的大夫代表發言 。
「不會再昏睡?」他知鞭傷後會有的症狀,可就她最嚴重,讓人摸不著頭緒。
一干大夫面面相襯,沒人敢打包票,畢竟,鞭傷昏睡是正常,只是沒碰過昏睡如此 多日的病例。
大夫的為難,萬俟雋看在眼裡,心知他的問題有刁難之嫌。
「算了,雷傲,帶各位大夫上帳房領錢去,順道差人去帶藥回來。」
莊裡是有藥,且都是珍品,可他不懂藥理,怕沒調理好她的身子,讓她吃壞肚子。
雷傲領著一干大夫前去帳房,秦嬤嬤也識趣的遣走一干下人,房中登時變得安靜。
「呃……」心頭無數問題,話到口,席惜卻突然變啞巴。
他在看她,很深情、很專注的看,她哪還問的出口。
她困窘蒼白的臉在那雙灼熱的黑眸注視下,漸漸染上紅暈。
「你睡了五日。」他以為他將失去她,在他決心得到她時。
「五……日?」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睡。
看著她裡在被單裡突出的五根手指,萬俟雋抓握住。
「一覺不醒,而且夢中的你啊,又哭又笑,又叫又吼像個瘋子。」
他的語氣輕鬆,不見五日裡為她的擔憂。
席惜側仰頭,懷疑的瞪他。
說她像瘋子,他才是那個瘋子。
她不過睡五天,醒來全變了——不,就他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