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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易淳

  一臉無趣地將羊皮卷捲上,綽和爾支著下顎默默沉思。

  「族長,那個漢女不肯吃東西。」不花掀起帳幕走入,滿是不耐煩的神情。

  「不吃就算了,她今晚之後就會懂得服從乖順。」雲淡風輕地撇唇一笑,帶著些許殘忍。

  瞭然地跟著笑了笑,不花卻又不禁好奇:「族長您似乎對那個漢女甚感興趣,真要讓她成為軍妓?」

  「她膽敢違抗我,就接受懲罰。」他理所當然道。

  輕聳肩,不花再次為君清姮清姮的命運歎息,她看來出身應該不凡,個性又堅韌,原本不該有如此下場的……算了,反正他也算受惠者之一,只能說是她的命不好。

  「不過族長,大汗那邊……該怎麼說?」不花突然想起,當初決定劫婚就是為了破壞滿清的綏靖政策,怎知滿清一開始就沒安好心,用個假公主來虛應,可讓他們陷入兩難狀態。

  照說,如果他們揭穿了這件事,自然可以成功破壞雙方的關係,但那又該如何交代他們得知真相的經過?

  「就照原本商議的去做。」綽和爾攤開另一卷羊皮卷,是一張畫得密密麻麻的地形圖。「我們原本的目的就不只破壞這件事,還要剿滅這裡的盜匪。」

  一提到這件事,不花搔了搔頭,氣憤不已道:「昨日又傳來消息,有三戶遊牧戶遇害,死得十分淒慘,女子死前均遭姦污。」

  輕頷首,綽和爾拿起筆在地圖上圈了幾個地方:「這些是他們五年來出沒之處……不花,你認為那些傢伙的老巢在何處?」

  對上他莫測高深的含笑雙眸,不花不自在地揉揉下顎。「我猜……這兒吧!」

  「很好,不虧是蒙古第一的獵手,你很瞭解『獵物』的行為嘛。」讚許地輕擊掌,他下了最後結論:「今晚好好瘋一瘋,明日就去剿了那幫盜匪的老巢。」

  雖然就目前的情勢來看,綽和爾幾乎是篤定當得上大汗,但在一切未定之前,仍不該掉以輕心,在不花心中除了綽和爾外,無人得以勝任大汗。

  「還有半年,而我已經不能再忍受那些混帳在我眼下亂來,你以為我忍得下這口氣?」鷹眸凌厲地掃向不花。

  「不!只是屬下以為,這種事情用不著族長親自動手。」

  英眉輕蹙,綽和爾滿臉不悅:「我是如此膽小怕事之徒嗎?更何況,這回的兩件事全是為我當大汗所鋪路,你不明白嗎?」

  不花不解地望向他,想開口說什麼,又硬生生吞下。

  既然綽和爾已這麼說,那他絕不會再有疑問,只會去盡忠做好副手的責任,賠上自己性命也無所謂。

  輕揮手要他退下,綽和爾換上另一卷羊皮卷,看著上頭的文字悶笑數聲。

  「你真的已經老糊塗了,大汗!」他冷冷的笑著,鄙夷不已。

  以傳統來說,蒙古的大汗是由各部族長共同推舉出來,一般是在前一任大汗死後,舉行一個選汗大會來決定。但自從蒙古被納入滿清的版圖成為半自治政權後,這些活動全由皇帝操控,表面上本質並未改變,而實質上的精神早已蕩然無存。

  就拿這次的事來說,呼聲最高的大汗人選是綽和爾,他又本就是皇族的旁系、威名又盛、霸氣十足,多數的部族長都有意推舉他。然而他並不受滿清控制,太狂太放,乾隆皇根本對他不放心,自是多加阻撓了。

  現任的蒙古大汗已經年老,雄心壯志早被消磨殆盡,徹底成為滿清的走狗,這種情況令大部分部族長諸多不滿,有心要反抗又懼於滿清的兵力而退縮,正巧給了綽和爾發揮的機會。

  「這汗位注定是我的!」豪氣萬千地低喝,他一拔配刀,將羊皮卷定在桌上。

  被囚禁在蒙古包中,君清姮清姮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能隱約聽到笑語聲,大夥兒的心情似乎十分高昂。

  在室內繞了一圈又一圈,她拚命想著逃出去的方法,然而一種莫名的心緒卻令她完全無法思考。

  不久之前,綽和爾的殘忍令她心驚膽顫,若不是一股高於常人的自尊心支撐,她只怕也會像雨竹般昏死過去。

  可是……後來他救了墜馬的自己,一路摟著她回營地……思及此,君清姮清姮倏地漲紅了麗顏。

  他的手臂強壯有力、胸膛寬闊溫暖,她像是一根在他懷中的羽毛,嬌弱得不可思議。

  沒想過像他那般殘忍狂霸之人,體溫卻是那般溫暖舒適,讓她幾乎要迷失自我……

  「不對!不對!」用力甩甩頭,甩去莫名怪異的情燒……她在為一個盜匪頭子心悸嗎?這並不像她!

  沒錯!她現在該做的是想辦法逃出去,去完成和親的任務,否則遠在北京受苦的爹爹,說不定會因她的失敗再次被下罪。

  只是……她能怎麼做?雨竹被阿虎帶走,生死未卜,她不能自私地一個人走。要不然雨竹的命運只怕會和那些官兵一樣,客死異鄉、身首不全。

  苦惱地往火爐邊一坐,她過分沉溺于思索,以致沒有發覺有人進來,沉默地站在她身邊。

  突地伸來一雙大掌包住她柔荑,嚇得她驚跳起。

  仰首一看,粗獷又不失英俊的面孔在她眼中出現,帶上一種似嘲非嘲、狂佞自我的笑意。

  「放手!」她用力抽回手,本以篇他會刁難、沒想到他竟合作地鬆了手。

  「君姑娘,你看來滿腹心事。」綽和爾大方地往她身側一坐,擺出一張關懷的面孔詢問。

  「因為你將我擄走!」君清姮清姮冷著臉回答,眼眸不避不閃地鎖著他雙眸。

  輕彈指,他扯出笑容道:「可不是?我將你給擄來,也難怪令你心情不快。」

  「你想對我說些什麼?」不想與他多加對談,君清姮清姮索性開門見山問。

  英眉輕佻,他咧嘴笑笑讚道:「你倒頂爽快的,中原女子一向拖拖拉拉、不幹不脆的令人厭煩,你們稱那叫什麼?」

  「矜持……我不奢望你瞭解。」民情各地不同,她知道蒙古人天性熱情爽朗,對於漢民族的含蓄多半會不以為然。

  一頷首,綽和爾帶笑道:「我是不想瞭解,不過君姑娘,我好心奉勸一句——侮辱人的話少說,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末了,以鷹眼狠瞪她,臉上笑意不再,別有一股令人窒息的魄力與威儀。

  「我沒有侮辱人……啊!」她蹙起眉辯解,卻又突然理解地驚呼一聲。

  瞥望她,見她垂下小臉不言不語,綽和爾冷冷的笑了。他知道她察覺了自己的錯誤,卻不以為她會認錯——漢人的另一項特點,永不承認自己所犯的錯。

  「對不住……我適才失言了,我不是那樣的意思……」君清姮細柔甜美的聲音兀地飄出,出人意料地傳入綽和爾耳中。

  沒想到會聽見她的道歉,他有些詫異地瞥望她,久久沒有語言。

  側首看他,君清姮以為他沒聽清楚,又道:「對不住,我並非侮辱,我的意思是……咱們民情不同,你不瞭解是應當的。」

  「你倒頗有點意思……」揉揉下顎,他朗朗一笑,對她興起些許好感。

  淡淡彎了下唇,君清姮站起身輕輕移地帳前,掀起帳幕往外瞧了瞧,塞外草原的風情盡人眼底。

  天際連著草原,一眼望去全是平原沒有一丘一陵,幾個蒙古包四下散置,駿馬一群群在草地上悠閒地吃草。

  「風好幹,有沙土的味道。」半晌她放下帳幕回首看他,一徑地風淡雲輕。

  「嗯?」綽和爾詢問地對上她的目光。

  不知為何,他知道她習慣旁敲側擊,也不僅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想法,而他很樂意等待她表明……真見鬼了。

  輕眨眼,她抿了抿下唇,看來十分難以啟齒。

  沉默了片刻,她才開口:「你們真的是盜匪嗎?」

  「為何問?」他瞥唇一笑,心驚她的聰慧。

  「我不瞭解你們蒙古人的習性,至少明白一群窮凶極惡的盜匪,不會如此有紀律。」她忘不了初次會面時,他們恭謹有紀律的行為,看來像軍隊而非盜匪。

  「我是不是盜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被我擄來,成為我的戰利品。」一彈指,綽和爾走到她身邊,含笑俯視她。

  「你打算對我做什麼?」往後退了一步,君清姮嬌顏有些煞白。

  他的氣息令她隱隱感到不安,又有另一種陌生的心悸在心中盪開。

  「這麼說吧,我手下有五十個男人,只有你和那小宮女兩個女人,他們已經半年沒沾女色。」將她困在自己的氣息中,綽和爾唇邊帶上一抹嗜血的淺笑。

  「你不能這樣對待我們……」君清姮驚恐地瞪大眼,不敢相信竟有人如此可怕野蠻。

  咋了下舌,他搖頭道:「不是『你們』只有『你』——一、個、人。」

  「雨竹呢?」她渾身發顫,幾乎昏厥過去,但心裡仍是擔心兩竹的安危。沿途上若是無她陪伴,君清姮知道自己根本熬不過思鄉之苦,只怕早就重病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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