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有事纏身,無法抽空來雲軒,既然如此,她何不去找他。主意已打定,只消等到夜晚──
這一夜,雲紗按捺不住想見任昊玥的渴望,借口就寢,早早摒退了僕人,輕手輕腳地溜出雲軒,往任昊玥的廂房走去。
☆ ☆ ☆
"昊玥少主!"媚香驚喜萬分地迎接任昊玥的造訪。"您有好一陣子都沒來看媚香,讓我好傷心!"
任昊玥心煩地揮開她的糾纏,逕自往床沿一坐。
他發現自己非常在乎雲紗,在乎的程度已遠遠超出他所以為的,他的喜怒哀樂不受控制地隨著她的快樂悲傷起舞,這種情形令他……無措。
以往他對她也是寵愛有如,但從未像現在般如此渴望她的一顰一笑,想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甚至不准別的男人看她一眼,也不准她想別人,霸道地連她的思緒都要干預。
她的倩影無時無刻浮現腦海,向來都是他掌控別人,而非別人影響他,這讓他十分困擾。
從小生活在宮中,環伺在他身邊的全是極富心機、竭力討好他的女人,原因無他,她們想贏得他的歡心,再藉此博取他父王的注意,進而常伴君側,他成了一干自私自利女人平步青雲的籌碼。他拒絕被擺佈,從來只是冷眼欣賞著那些女人勾心鬥角的醜陋模樣。在他心中女人全是一個樣。
心高氣傲的他豈會容許自己被一個小女子牽著鼻子走?
因此他開始避著她,故意不去探望她,豈料思念之火不滅反熾。
他必須做些什麼來挽回克制難以駕馭的思潮。
"少主,您怎麼啦?怎麼一來就不理人家。"媚香媚態萬千地攀著任昊玥。
陰鬱的眼神閃過一絲光芒,他二話不說拉下媚香豐腴的嬌軀,惹來一陣格格嬌笑。
房內人的一舉一動全落在隱身暗處的不速之客眼中。
雲紗瞠大雙眸,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
那交纏的身影恍若熾人的火苗,灼燙了她的眼;不規律的喘息猶如千斤錘,重重敲在她的心坎。
她必須摀住嘴巴才能避免自己失聲尖叫。
我喜歡你!
言猶在耳的表白成了諷刺的笑話,只是她笑不出來。
雲紗雙手緊揪著胸襟──原來這就是被背叛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再不離開,她也許會倒在這兒。
她一步一步後退,失神的她不小心絆倒了花盆,發出不小的聲響。
"誰?"叫喝聲由房內傳出。
糟了!雲紗心中一驚,趕忙轉身就跑。
任昊玥銳眼掃視漆黑的庭院,捕捉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他眼微瞇,若有所思地將目光投注在白影消失的方向。
☆ ☆ ☆
唐雲紗不敢稍作停歇,顧不得胸口濕熱的刺痛感,急急奔回雲軒,直到背部抵著緊閉的門扇,懸空的心才慢慢落地。
紊亂的呼吸尚未回復,突來的尖銳痛楚又讓她倒抽一口氣,低頭審視痛楚的來源,胸口一片怵目驚心的紅,衣裳早被血液浸濕。
大概是傷口裂開了,方纔的奔跑對病體未癒的她太過激烈,扯裂了傷口,看來免不了又要被太醫叨念一頓。
雲紗緩緩地褪下衣裳,小心地將黏在傷口上的布料拉開,出血的情形比她猜想的還嚴重,清晰鮮明的痛覺開始向四肢百骸蔓延,令她秀眉糾結,抿緊雙唇。
現在天色已晚,不宜再驚動任何人,她決定先上點止血藥粉,明兒個再找太醫瞧瞧。
"你不會呆到以為做這樣的處理就可以了?"蘊涵怒氣的低沉話語貫穿耳際。
熟悉的嗓音讓唐雲紗渾身一震,手邊的動作頓了一下又繼續。
她的不理不睬和一意孤行勾起任昊玥的怒火,他當然明白她冷淡的態度所為何來,但……他不必為任何人解釋自己的行為。
伸手握住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正視他深沉的眼。
"二少主深夜拜訪,有何指教?"她對他的稱謂已由"昊玥"變成"二少主",語氣中儘是疏離的冷淡。
一句"二少主"喊得任昊玥眼瞳一縮,臉色沉了三分。"這該是我問你才對!"任昊玥嘲諷地回道。強迫自己無視她空茫的明眸和心中的擔憂。
那幅旖旎刺目的畫面又躍上腦海,她下意識地迴避他的視線,迴避他眼中的譏諷。
"說話!我在問你話。"冷酷的催促無情地逼迫著她。
驀地,她覺得他好陌生。
"我無話可說。"要她說什麼?說她撞見他和別的女子纏綿。那又如何?他們既非夫妻,又無婚約,對於他的行為,她沒有置喙的餘地。
"撒謊!如果無話可說,為何深夜還不歇息,反而到我的霽軒遊蕩?"嘴硬!他敢用項上人頭擔保,方才躲在庭院中偷窺的人百分之百是她。他本該讚賞她的好氣度,卻又為她的無動於衷微感不悅,她為何會如此冷靜?恍若無事般,反倒是他對她有些愧疚。該死!他又沒有對不起她!
果然被他發現了!她退得不夠快,既然如此,也沒隱瞞的必要了。"我是到過霽軒,只是隨便走走,沒什麼意思。"
眼前俊美的臉孔依然和她愛戀的面容一樣,只是迥異的心境,已在她和他之間
築起一道藩籬,她無法再坦白地說出自己的情感。
"是嗎?"他直覺她沒有對他說真話。
"是。"她肯定地回道。
"你在霽軒看到了什麼?"
"沒什麼。"他們倆心知肚明,又何必要她明講,讓彼此難堪。
"說!"
她緊咬下唇,低頭不語。
任昊玥嘴角揚起一抹殘酷的笑。"要做我的女人,就必須接受你所看到的,我是皇子,將來的王爺,三妻四妾是很稀鬆平常的事。"略過心中的不舒坦,他硬是把雲紗和其他的女人歸為同類,沒有女人可以左右他的思緒。
無情的言語猶如一把利劍,狠狠劃在她的心口上,這份衝擊對失血過量的她無疑是雪上加霜,臉上血色盡褪。
"我明白。"雲紗木然地回道,臉上是偽裝後的漫不經心,她咬緊牙關不在他面前示弱。
"明白就好。"她的回答減少了他些許的罪惡感,他讚賞地想摸摸她的臉頰,卻被她轉頭避開了,他的手僅在半空中,沉默的尷尬縈繞兩人。
"請二少主回房,我想歇息了!"她下著逐客令。
任昊玥一瞬也不瞬地睇著她。
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怒氣,但她無暇顧及他的喜怒哀樂,她只想關起門,默默品嚐這刺骨的痛楚。
最後,任昊玥不發一語地走出雲軒。
淚,無聲無息地滑落,滴滴都是蝕心的毒藥。
多年來的第一次,她沒在任昊玥的懷中哭泣,以後也不會了。
唐雲紗一夜無眠,修長的嬌軀蜷縮在躺椅上。猶如一座雕像,不知坐了多久,她也記不得。
她的預感果然成真了!
她和任昊玥的感情不過才剛起個頭,還來不及開花便宣告夭折了。
聽他的語氣,似乎已把她視為他眾多女人之一
可是她忘不了當他說喜歡她時,那深情款款的眼神,瘖啞低沉的呢喃……能如此殘忍地粉碎她的快樂,他怎能呀!
昔日的甜蜜片段一幕幕掠過腦海,遙遠得恍如隔世。
今後相遇,她該用何種態度面對他?
此刻遠方的雲層隱隱約約透露出金光,天已漸白。
動動僵直的四肢,胸口突感尖銳的疼痛,眼前驀地一黑,她連忙扶住椅背,穩住搖搖晃晃的身子。
乾涸的血液把衣服和傷口緊密地黏在一塊兒。
雲紗小心翼翼地將衣服扯離傷口,陣陣抽痛讓她秀眉緊蹙。
長痛不如短痛!心一撗,深吸口氣,猛地把衣服和傷口大力扯離,咬著下唇,把撕肝裂肺的感覺壓下。
鮮血由傷口汩汩流出,暈厥同時也襲上了她的意識,將她捲入無盡的黑暗。
第六章
"醒了!醒了!快去找太醫。"
"快稟告昊天少主。"
雲紗睜開沉重的眼皮,恍恍惚惚一些人影在眼前晃動。
一名侍女扶起雲紗,將杯子遞至她的嘴邊。
喝了一口水,她問身旁的侍女:"我昏睡多久了?"
"回雲主兒,三天。"
這麼久?難怪她全身無力。胸口的傷在經過那一晚的折騰後,想必是更加嚴重了,連吸氣都隱隱作痛。
"你醒啦!"任昊天和太醫同時進門。
待太醫診斷完畢,再三叮嚀得小心照顧,不可再讓傷口裂開了,之後還面有難色地告訴雲紗──傷口痊癒後可能會留下疤痕。
她一臉沉靜,淡淡地說:"無妨!"嬌容未見任何的情緒波動,僅是事不關己的漠然。
任昊天摒退太醫和侍從們,單獨留下。
"你和昊玥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在她昏迷不醒的三天中,昊玥從未光臨過雲軒,派人找也找不到他,這和他們先前如膠似漆的形象不符合,照理說,昊玥應該會守在雲紗的床邊,寸步不離。
"沒事。"雲淡風清地吐露兩個字。
雲紗變了!任昊天驚訝地發現。他以為她會再度向他打小報告,數落昊玥的不是。但她只是用粉飾太平的口吻告訴他──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