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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宏福興致勃勃地告訴爸爸在合營工作組談話的經過,以為爸爸一定要誇獎他幾句。爸爸過去總是看他不起,啥事體都不放心他出來辦,這回亮了一手,大家一致擁護他去和政府首長談,別說馬慕韓啦,連馮永祥也讓他一步,這件事可不簡單啊。他坐在爸爸旁邊,等候爸爸的讚揚。
  潘信誠躺在長沙發上,他背後落地立燈的光芒照著他發皺的皮膚,醬紫色的臉上有一些壽斑。他的眼睛緊緊閉著,他的寬大的嘴唇也緊緊地閉著。潘宏福有點奇怪了,爸爸為啥不開腔呢?難道他還不滿意嗎?實在叫人想不通。聽他談了這麼多,也許爸爸疲倦了,那就讓他休息一會吧。他耐心地望著爸爸沒有表情的面孔。爸爸的眼睛慢慢微微睜開了,原來並沒有休息啊。等了一會,爸爸終於說話了:
  「孩子,你年青,不懂事。我說你不行,沒有經驗,你要逞能,這回又上當了。」
  「又上當了?」潘宏福兩隻眼睛睜的大大的。
  「可不是麼。好事人家會推你去做?上了當還不曉得,真是個阿木林。」
  潘宏福兩隻眼睛還是睜的大大的,困惑地望著爸爸。爸爸輕輕歎了一口氣,感慨地說:
  「這是徐義德打的如意算盤,把難剃的頭推到潘家身上,又把責任推給政府。徐義德不贊成和潘家合併合營就算了,何必出這個難題難人呢?」
  潘宏福吃驚地問:
  「馬慕韓還沒有回話哩,你怎麼曉得徐義德不贊成同我們合併合營呢?」
  「人家已經暗示出來了,你還蒙在鼓裡。」
  「馬慕韓真的沒有講呀,不信,我馬上打電話問馬慕韓去。」
  「事實已經很明顯了,不要問了。問,馬慕韓也不會正面答覆的。滬江的事以後絕對不要提起,潘家不稀罕那點破錠子。」
  「人家是瑞士立達的新機器。」
  「我瞭解,新機器又怎麼樣?再好的機器我們也不稀罕。」
  潘信誠瞪了他一眼。
  他沒有吭聲。
  「政府的首長你也別去找,他們要找,由他們去找。」
  「我已答應他們了!……」
  「誰叫你答應的?就說我不同意,要徐義德自己去,要不,馬慕韓去也可以!」
  潘宏福低著頭,望著客廳裡天藍色的地毯出神:這次不去找政府首長談,他以後有啥臉見人?
  「你不打電話,我叫你二弟去打!」
  「二弟去打?潘宏福想,這一來自己更沒有面子。他不能丟這個臉。他眼睛一紅,忍不住嚶嚶地哭泣了。哭聲傳到潘信誠的耳朵裡,他的眼睛輕輕閉上了。一眨眼的工夫,他歎了口氣,無可余何地說:
  「唉,真是沒有用的東西,做錯了事,哭有啥用場,也不會想個法子。」
  他還是傷心地哭泣著。
  「這樣好了,你去找紡管局的首長談一下:就說棉紡業同業中有這樣的意見,合營工作組要你向當局反映一下。你表示潘家沒有意見。政府考慮以後,有啥指示,可以直接找馬慕韓談。你談了這點就夠了,然後把身子閃開,讓馬慕韓去頂住。」
  潘宏福的哭聲停止了,他用手絹拭去了淚水,感激地望著爸爸,說:
  「那我明天就去紡管局?」
  「先打個電話約好時間,免得你碰釘子,我臉上也不光彩。」
  潘宏福完完全全按照爸爸的指示進行,連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紡管局果然找了馬慕韓。馬慕韓從紡管局回來第二天,把大家約到棉紡工業同業公會樓上主委辦公室裡,向大家報告和紡管局談的經過,最後說:
  「現在報告大家一個好消息,政府接受了棉紡業全業公私合營的申請!
  辦公室裡立刻響起了清脆的掌聲。江菊霞興奮地說:
  「過去個別合營,像坐小劃子過江;這次全業合營好比是包輪船擺渡了。」
  「這個輪船是江大姐經手包的。」潘宏福說。
  「這次全業合營大頭是潘家,要說包輪船的話,主要是信老包的,順便把中小戶帶過江去。」
  「哦,還有這麼一說?」潘信誠怕兒子再上當,今天帶兒子一道來了。他瞇著眼睛笑嘻嘻地對江菊霞說:「你把步老放到啥地方去?」
  「步老當然也有一份。」
  「還有慕韓老弟呢?可別忘記他是合營工作組的組長呀,真正包船的是他,我們不過是普通乘客罷了,嗨嗨。」「這可不敢當!」馬慕韓欠欠身子說,「我們這個工作組是辦事機構,秉承信老步老的意見辦事。」
  「你們兩位不要謙虛。」馮永祥用手向潘信誠和馬慕韓兩邊一按,說,「大家有份,這次是共同包的。諸位明公,以為如何?」
  他像是走江湖變戲法的,向四面觀眾拱拱手。徐義德認為政府接受公私合營是意料中事,而包輪船渡江,當然是大家有份,徐義德從來不跟在別人屁股後頭跑的。他說:
  「阿永的話,自然沒有錯。慕韓兄講了半天,卻漏了一樁重要的事體。」
  大家望了馬慕韓一眼,又盯著徐興德,不知道他指的啥。
  徐義德接著說下去:
  「裁併改合的方案,政府提出來沒有?」
  「這的確是一樁重要的事體。」潘宏福還關心滬江紗廠會不會合併到通達來。
  「這個已經和紡管局談了,他們好像還沒研究過這問題,說是先慢談方案,要訂出一個誰並出誰並進的規格來,學習學習陳市長的講話,通過協商,和大家再擬訂裁併方案。」
  「陳市長早已提升為副總理了,應該說學習陳副總理講話。」馮永祥更正說。
  「陳副總理還兼管上海工作,仍然是市長,」江菊霞不同意馮永祥的更正,說,「慕韓兄說是陳市長也沒有錯啊,阿永。」「誰該並出誰該並進的規格紡管局提了沒有?」徐義德問。「紡管局談了一下。」馬慕韓回憶地說,「他們提出的規格是:從生產經營和改造有利出發,對規模過小,機器廠房設備陳舊,生產經營困難,不能單獨維持的廠必須並出;對規模較大,機器設備有餘,廠房有餘和地區臨近(照顧職工)的廠可以並進。紡管局要我們在同業當中醞釀協商,這個規格還不夠完整,大家可以修改補充。」
  「有了這個章程就好辦事了。」潘宏福心裡想潘家規模較大,機器設備有餘,廠房設備很大,可以並進一些廠,滬江的問題還是可以考慮的。
  「是呀,政府從全局出發,統籌兼顧,」馬慕韓說,「這個以大帶小以先進帶落後的辦法,確實有利於生產經營。」
  「還有一種情況,規格裡沒提。」徐義德看潘宏福露出得意的神情,他警惕地說,「比如說,規模不大不小,廠房不多不少,機器設備也不壞,這就不存在並出並進的問題。」
  「這個情況麼,也可以說已經包括了,」馬慕韓解釋道,「規模不小,機器和廠房不舊,無須並出,當然也就沒有並進的問題了。」
  「要是人家願意並進呢?」潘宏福說。
  潘信誠一聽到規格的內容心裡就涼了一半,原先想吃掉一些好廠完全落空了,能夠並進的是沒人要的小廠爛廠。最倒霉的是通達,機器設備有餘,廠房設備有餘,臨近不少小廠爛廠,正好並進,對生產,經營和改造倒是有利了,通達卻無緣無故背上了爛包袱,真想不到合營晚了一步還要吃這個虧。他一時又找不到正確的理由反對,正在氣頭上,不識相的潘宏福還癡心妄想並進好廠,那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他瞪了潘宏福一眼:
  「現在是談規格,你談那些做啥?」
  「信老,你覺得這個規格怎麼樣?」馬慕韓趕緊補了一句,他想應該首先徵求潘信誠的意見。
  「這個規格想的實在太好,我沒有意見,完全贊成。不過史步老今天有事沒來,棉紡業許多同業也不存,這是件大事體,要徵求徵求他們的意見。」
  「史步老沒來不要緊,」馮永祥翹著二郎腿,悠然自得地望著潘信誠說,「他委派我們江大姐擔任特命全權代表,有啥意見,她可以做主。」
  潘信誠沒有理馮永祥,他的懷疑的眼光對著江菊霞。她搖搖頭,嬌聲嬌氣地說:
  「這麼大的事體,我怎麼能做主呢?我只能把今天談的向他報告報告。」
  徐義德看出他十萬紗錠的宏偉計劃已成泡影。政府提出這個規格,不啻給滬江紗廠築了一道防禦的長堤,通達再也沒有理由提出與滬江合併合營的要求。這個規格政府雖說要同業討論,但是大道理誰也推不翻,實際上裁併改合的方案等於已經擬訂了。門當戶對也好,自由戀愛也好,都是枉費心機,沒啥噱頭,倒是清產定股方面,油水不小。棉紡織廠的資產中機器設備的比重很大,一般廠要佔百分之八十左右,要是在這方面提高一點,可以大大提高全部資產的總值。他利用今天的機會,提了出來:
  「信老說的對,規格讓同業討論討論,聽聽大家的意見再說,今天無法談定。倒是清產定股問題,現在可以醞釀醞釀。」「這有啥好醞釀的?」馮永祥剛才碰了潘信誠一個軟釘子,生氣的說,「我們這位特命全權代表又不能做主。」「但是我可以轉達各位的意見。」江菊霞說,「這個問題大中小戶都很關心,關係到每一個廠的切身利益,早就有人提出來要談了。我們棉紡織廠的資產主要是機器設備,這個問題在上海十分複雜。有些廠的機器還是滿清時代買進的,有些廠的機器是解放以後才從國外運來的,是最新式的立達機器。各式各樣的機器怎麼算法?確是一件傷腦筋的事體。」
  「這個麼,我也聽同業談起,」潘信誠曾經在家裡和潘宏福計議過。他們想好了一個公式。潘宏福利用江菊霞提出的機會,借別人的嘴說道,「他們提了一個計算公式,就是耐用年限減去尚可使用年限,等於已使用年限。我覺得這個公式可以研究研究。」
  潘宏福自己以為這回說的很巧妙了,潘信誠卻還不滿意,認為他仍舊缺乏涵養,講話冒失,信口而出,叫潘信誠沒法阻擋,暗暗給他捏了一把冷汗。幸好他沒有說下去,潘信誠用雪白的手絹拭了拭額角,又揩了揩嘴,擔心地輕輕歎了一口氣。
  興盛的機器還是馬慕韓父親手裡買進的,到現在快五十年了。馬慕韓很欣賞這個公式,如果照這個公式計算,興盛的產值便要提升。他趕緊接上去說:
  「這個公式可以考慮。」
  「我看這個公式不能考慮……」
  徐義德說了這一句,潘宏福嘴囁嚅著,蠢蠢欲動。剛才潘宏福冒裡冒失衝出那一番話來,潘信誠提心吊膽,怕他再亂說亂道,一對銳利的眼光就沒離開他的身邊。果然他又要開口了,潘信誠有意高聲咳了一下。他一聽這意味深長的咳嗽聲,不得不緊閉著嘴。馬慕韓不假思索地反問徐義德:
  「為啥不能考慮?」
  「要是按照這個公式計算,那些老掉牙齒的機器便要升值,算出來的已使用年限,與實際不相符合。那些超齡機器,只要保養的好,修理修理,多用一二十年問題不大,從尚可使用年限求出已使用年限一定不正確。」
  「可是你沒法否認它尚可使用年限。」馬慕韓心中默默計算,興盛的機器要是照這個公式計算,機器升值千把萬也不稀奇。
  潘宏福忍不住在一旁支持馬慕韓:
  「慕韓兄這個意見對,機器尚可使用年限,任何人也不能否認。」
  「已使用年限與實際不相符這一點,」徐義德絲毫也不讓步,按照這個公式計算,潘家馬家的資產總值都要升值,相比之下,滬江的機器等於降值。他不能實現十萬紗錠的計劃來提高自己在工商界的地位,但也不能讓別人憑空升值來壓低滬江的地位。他對馬慕韓說,「我看,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否認的。」
  「大家都別動肝火,平心靜氣的談,好嗎?」馮永祥最近沒有抓棉紡業合營的事,本來對計算公式沒有興趣,聽他們一爭,倒感到裡面蠻有學問,便插進來問,「有沒有其它計算公式?」
  「有倒是有,」江菊霞點了點頭,說,「麗新也考慮到這個問題,他們提的是,耐用年限減掉已使用年限,等於尚可使用年限。」
  「已使用年限怎麼規定?」潘宏福問。
  「可以根據歷史資料。」
  馬慕韓聽江菊霞提到「歷史資料」四個字,他心頭一跳,要是按照這個公式計算,興盛有許多機器不但不能升值,反而要報廢了。他大聲說道:
  「按照這個公式計算,得出來的尚可使用年限與實際不相符合,許多機器尚可使用年限一定超過計算出來的年數,難道說,這些還可使用的舊機器都要扔掉嗎?」
  「這對國家是個莫大的損失,」潘信誠看馬慕韓態度相當堅決,應該支持他鬥下去,這對通達的利害關係太大了。潘信誠慢吞吞地說,「對社會主義的生產經營也是不利的。我們應該為國家節省財力物力,不能有一絲一毫浪費。」
  江菊霞見他們向她進攻,她慌忙起來聲明:
  「這是麗新提出來的,對與不對,我還沒有研究,不過提出來讓大家瞭解有這麼回事罷了。」
  「我不是說你,」潘信誠笑了笑,說,「江大姐別誤會。」
  「信老不是說我,我不會誤會的。」
  「這麼說,這個公式也不行,」馮永祥想一鳴驚人,他來提一個大家可以接受的公式。他想來想去,想不出一個好公式來,可又不甘寂寞,便掃了大家一眼,說,「哪位再想一個?
  對啦,鐵算盤一定有好主意,德公,你說一個。」
  徐義德也不贊成麗新的算法,認為是江菊霞提的,馬慕韓和潘信誠提出反對的意見,他就沒有吭氣,在暗暗想怎麼計算才比較公平合理。馮永祥一提,他便說出來了:
  「我倒是想了一個,不曉得合適不合適。」
  「管它合適不合適,先提出來再說。」馮永祥催促他。
  「我認為尚可使用年限加上已使用年限,等於耐用年限比較合理吧」
  潘信誠凝神聽徐義德的話,聽他說完,索然無味地閉上了眼睛。如果按照徐義德的公式,那潘家在機器計算上,一點便宜也佔不到。馬家也是同樣情形。他料想馬慕韓不會同意的,他暗中窺視了馬慕韓一下,等候馬慕韓的反攻。果不出潘信誠所料,馬慕韓開口了:
  「這個公式好倒是好,但執行起來有困難,就說已使用年限吧,上海很多老廠,歷史資料很不全,幾十年來,經過租界變動,又經過敵偽時期,有些廠賬冊不全,已使用年限很難確定,怎麼能算出耐用年限來呢?」
  「這是個問題。」潘宏福點頭說。
  「問題雖是個問題,可是並不難解決。」徐義德望望主委辦公室裡沒有一個外人,都是棉紡業的,或者是和棉紡業有親密關係的馮永祥。他放心地說,「關起門來說,每個廠多多少少都有些歷史資料,自己的機器誰心裡沒有數?退一萬步說,就是賬冊不全,廠裡那些老人肚裡也有一本賬啊。」「各廠情況不同,不能一概而論。有些老廠確實賬冊不全,老人也很少,就是有,也記不起機器是哪年購置的。照你這個公式,這些廠怎麼清產定股呢?」馬慕韓堅持他的意見。
  徐義德說:
  「總有辦法找到歷史資料的。」
  「德公這話有點武斷,」潘宏福緊緊跟在馬慕韓後面反駁徐義德,「你哪能曉得一定可以找到歷史資料呢?」
  「凡是親手辦廠的,都有辦法找到歷史資料,機器本身也可以說明,何況還有經手人,專家也可以鑒定!」
  徐義德幾句話打在兩個人的頭上,潘宏福一時說不出話來。馬慕韓一點也不含糊,馬上反問徐義德:
  「只要有歷史資料,任何人都可以找到,不管是不是親手辦廠;沒有歷史資料,這在道理上講不通,也不合乎邏輯啊!」
  「個別廠賬冊不全,就以為整個上海的棉紡織廠的賬冊不全,這個道理講的通嗎?合乎邏輯嗎?」
  「所以說,各廠情況不同,不能一概而論!」馬慕韓氣呼呼地說,「就是有些歷史資料,有的廠買的是舊機器,不瞭解已經使用了多少年,就是買的新機器,不少廠中間曾經停止過使用,停止多久,誰也記不清了。請問你這個賬怎麼算法?」
  「只要誠心誠意算,加上可以找到的歷史資料,一定可以算出來。」
  「你有辦法,別人可沒有辦法!」
  「賬總有辦法算的……」
  「大家平平氣,慢慢講好不好?你們兩位肝火這麼旺,我看要吃點瀉藥,去去火氣。」馮永祥看他們箭拔弩張,形勢不妙,趕緊站起來,走到當中,向他們兩位按按手說,「你們暫時『停火』,且聽小弟我講兩句。」
  大家不禁笑出聲來,連潘信誠也微微地睜著眼睛望他,像在看一位著名演員表演。緊張的空氣頓時緩和下來。他得意地打掃了一下嗓子,彷彿嗓子眼兒裡有啥堵著,急切說不出話來。他弄了一下紫紅的領帶,使勁地搖了一下頭。這麼一搖,好像嗓子眼兒裡的東西掉下去了。他嘻著嘴說:「今天鄙人嗓子失潤,敬請各位原諒。」他喝了一口茶,然後才慢慢說,「慕韓兄的意思是不是一個計算公式不能解決問題,各廠情況不同,要用不同的公式來計算?」
  沒等馬慕韓回答,江菊霞搶上來說:
  「這怎麼行呢?這次全業申請合營只有十三個企業單位,二十三個廠只能用一個公式,不能用很多公式。如果一個企業單位一個公式的話,那不是要十三個公式了嗎?要把人的腦袋算大了啊。」
  「這麼多公式,同業擺不平,政府也難辦,」潘信誠說,「只能有一個公式,根據多數廠家的意見來定。」
  「我贊成信老的意見。」馬慕韓知道這次合營潘家和史家的錠子加在一道,便壓倒多數,何況還有興盛哩,更不成問題。
  「我也贊成只能有一個公式……」
  馮永祥聽徐義德的口氣,以為問題解決了。他不等徐義德說完,歎了一口氣,插上來說:
  「謝天謝地,意見總算一致了。……」
  徐義德不動聲色地接下去說:
  「究竟哪個公式好,不能根據多數少數來決定,應該看哪個公式公平合理。」
  馮永祥大失所望。他這個和事佬努力並沒有成功,前途還有不少暗礁的樣子,懷疑地對徐義德說: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各有各的理,永遠談不清,叫我們這些人怎麼辦?」
  馬慕韓緊接著徐義德說:
  「對,可以比較比較。凡事總有一個客觀標準,不能根據一個人的主觀來定。不信,問問同業,一定贊成宏福老弟提的公式。這個公式比較公平合理。」
  「大家說自己的對,都不讓步,這樣爭下去,怎麼了結?
  好在是醞釀醞釀,以後再談吧。」馮永祥想不了了之。
  馬慕韓因為潘信誠親自出馬,他們這一派意見佔優勢,希望今天初步定下來,以後在同業裡醞釀就容易了。他說:
  「大家把意見敞開,要是有個比較一致的看法也好……」
  「我看不易!」
  徐義德感到今天有點孤單,潘家和馬家聯合起來對付他一個人,江菊霞不便多說話,暫時擱下來倒是一個辦法。馬慕韓又不同意,如果把多數人的意見歸納起來,一定是潘宏福的公式佔優勢,他不能吃這個眼前虧。他支持馮永祥:
  「阿永說的對,今天很難得到一致的看法。這三個公式各人有不同的理解,也不好勉強一致,我看只好請示紡管局,讓領導上決定好了。」
  「請示紡管局也好,看領導上究竟認為哪個公式比較公平合理。」馬慕韓理直氣壯地說,「信老,你看怎麼樣!」
  「好麼。」潘信誠滿是皺紋的臉上浮著勉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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