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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紫氣盤龍


  龐德公對曹操的心計雖然略有疑慮,但見他主意已決,依然甚感欣慰,含笑道:「曹公子決定了什麼?」
  曹操毫不猶豫的說:「領袖群雄,匡扶漢室。」曹操一頓,見龐德公神色欣然,又連忙道:「此乃驚天之舉,曹操不想孤掌難鳴,若龐老先生肯留在曹操身邊,不時指點迷津,則必事半功倍矣。」
  龐德公見曹操竟有留他作幕僚謀士之意,不由呵呵笑道:「曹公子雖然一番盛意,但我著眼之處乃大機大勢,決非一人一時一事,又怎可長留公子身邊,我若能如此,早已直接參與誅凶,又何必專門夜謁公子你呢?」
  曹操想了想,暗道:龐德公有洞天徹地之能,他雖然身處朝廷之外,但對朝廷、宮幃之事卻瞭如指掌,顯見他出入朝廷禁宮如人無人之地,他的武功亦可見一斑,因此可以推斷,他之所以不直接出手,是他知「天機不可違逆」也,而我欲留他在身邊謀事,豈非緣木求魚麼?
  曹操心中轉念,便打消留龐德公在身邊的主意,但也仍心有不捨,轉而向龐德公拜問道:「先生如神龍一現,曹操自知難以挽留。但曹操甚慕天下奇人異士,極欲招納,以助我一臂之力,先生是否可不吝舉薦?」
  龐德公一聽,微笑道:「海納百川方成其海,只要公子心胸如海闊,又何愁百川不來歸附哉。我言已盡於此,一切請公子好自為之……」曹操見龐德公已有離去之意,心仍不捨,又忙道:「我與先生能再相逢麼?」
  龐德公呵呵一笑道:「我與令祖一段故人情,數十年後竟能與其子孫見面,豈非有緣千里能相會,無緣咫尺亦難逢嗎?
  曹公子一切且隨緣吧。」
  龐德公話音未落,他端坐椅上的身子亦不見移動,但見略微一晃,身如電光,競射窗而出,眨眼不見。
  曹操目睹之下,深知此乃武功通玄的境界,決非妖人幻術,他不禁仰天歎道:「當今之世,有如此高人,若得其相助,只怕草野亦可成帝上之業也。」
  曹操忽地嘎然而止,他快步走出外堂,對司徒王允派來的家丁道:「請回去轉知王司徒,就說明晚曹操必準時赴會。」
  第二天晚上,司徒王允果然擺下生日宴席,朝中的大臣多半赴會。曹操也果然準時赴宴,王允心情不喜不悲,然後便吩咐擺上酒菜,招待眾赴會賓客。
  剛飲了幾杯,王允忽然以袍袖掩面,放聲大哭。眾人驚間道:「王司徒生辰大喜之日,何故悲泣?」
  王允道:「實不相瞞,今日並非我的生日,欲邀請各位聚議同事,又恐董卓生疑,因此才用此借口罷了,董卓欺主弄權,漢室社稷朝夕難保,我想起高祖劉邦,當日誅秦滅楚,久歷艱辛,才得大下,不料傳至今日,竟喪於董卓之手,我輩竟無能保國安民,苟且偷生,因此忍不住哭泣。」
  眾大臣聞言,觸動心事,均大哭起來,一場生日喜宴,倒成了哭喪似的,一片愁雲慘霧。
  曹操非但沒哭,反而微微冷笑,狀甚不屑。王允雖正領頭哭著,但十分留意座中各人神情,見曹操神情,不由心中一凜,忙道:「曹將軍為何不哭,難道不為漢室將傾而心傷?」
  曹操撫掌呵呵大笑,道:「滿朝文武大臣,就從白天哭到黑夜,從黑夜哭到白天,便可以哭死董卓了麼?」
  王允怒道:「曹將軍祖宗亦是朝廷臣子,食漢室俸祿,如今國亡在即,不但不傷心,反而大笑什麼?」
  曹操從容說道:「我並非笑什麼,只是笑各位只顧痛哭,卻不思妙計誅殺董卓而已,曹操雖力有不逮,卻有意斬董卓人頭,懸於都城樓上,以告慰天下臣民。」
  王允一聽,連忙道:「請曹將軍隨我入內堂一敘。」
  進人內堂,王允問曹操道:「曹將軍有何妙計,可殺董卓?」
  曹操道:「曹操近日巧與董卓周旋,正欲令董卓信任我,以便有所圖,董卓如今已相信,因此曹操可以惜機接近。聽說王司徒有七星寶刀一柄,十分有名,曹操打算以獻刀為名,進入董卓府第,尋機殺他,若能殺此國賊,曹操死而無憾,只是王司徒捨得那柄寶刀麼?」
  王允慨然道:「曹將軍有此壯志,乃天下之大幸,王允便送上生命亦甘心,何況區區一一柄寶刀。」
  王允說罷,取出七星寶刀,捧給曹操,又親手斟了一杯酒,雙手向曹操敬上,以表謝意,曹操接酒,慨然道:「我誅殺董賊之心甚堅,若有異心,當如此杯。」說罷,曹操一飲而盡,又把酒杯扔在地上,摔得粉碎,王允見曹操意態堅毅,視死如歸,不由十分感佩。
  曹操把七星寶刀藏好,與王允一道,重新出來飲酒,不一會,曹操便先行告退了。
  第二天,曹操先派人向董卓稟報,說一會兒會前來拜會。
  然後他才藏好寶刀,前往董卓的相府。來到相府,曹操問董卓的親隨道:「董丞相現在何處?」親隨已奉董卓的口喻,知曹操前來拜訪,便毫不疑心,道:「曹將軍,丞相正在府中小閣等你晉見,你快去吧。」
  曹操暗中咬了咬牙,從容而進。他上了小閣,只見董卓坐在床上,義子呂布在他身邊侍立。曹操一見,心中不由一凜,暗道:呂布神技驚人,有他在此,如何下手?便連忙上前,以下屬之禮,向董卓參拜。
  董卓甚喜,問曹操道:「曹將軍為何遲到?」
  曹操心中又一凜,忙俯身道:「未將之馬弱劣,因此來得遲了。」
  董卓便扭頭對呂布道:「我有西涼進貢的好馬,布兒已得赤兔,且去替曹將軍揀選一匹吧。」呂布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曹操見狀,心中暗喜心道:合該董賊死期至矣!但見董卓仍坐在床上,知他神力驚人,一刀殺他不死,便再無機會,只好暫時按兵不動。
  又過了一會,董卓身軀肥胖,坐下不多久,便倒在床上側身而臥,面向床內,背對曹操。
  曹操心口又暗道:「天意注定董賊必死無疑了。」他連忙從懷中摸出七星寶刀,正欲向董卓的背頸部狠狠刺下。
  不料董卓面對床內,床內恰好有一面衣鏡,董卓從鏡中突見曹操在他身後拔刀,疾速轉身,喝問道:「你拔刀打算幹什麼?」
  恰就於此時,呂布已牽馬至閣外,曹操心中大駭,慌忙向下一跪,雙手捧刀,向董卓道:「未將近得一口寶刀,欲獻給丞相。」
  董卓接過,見此刀長尺許,上有七星嵌鑲,十分鋒利,果然是一柄寶刀,心中一喜,便沒再追問,把刀遞給呂布。呂布即帶曹操出閣外看馬,曹操向董卓致謝,又連忙道:「請允未將試騎看看。」董卓笑道:「識馬之人,自然要親自試騎也。」於是吩咐替曹操備好鞍轡。
  曹操牽馬,緩緩走出相府,翻身躍上馬背,向前馳出數十丈,見四下無人留意,即揚鞭策馬,一溜煙似的飛馳而去。
  曹操剛才的神態,不料已落人呂布的眼中,他對董卓道:「剛才曹操似懷不軌,見父帥發覺,才推說獻刀,以掩飾其奸.」董卓不由醒悟道:「布兒所言不錯,我也有所懷疑也。」
  此時李懦進來,董卓便告訴他剛才曹操之事,李儒沉吟道:「曹操生父曹嵩,告老還鄉,現居譙郡,曹操本人無家室在京都,單身獨居校尉府中,如今可差人前去傳召,他若奉召前來,便非心懷不軌,確實是獻刀,若他不敢前來,則必心虛,便是欲行刺丞相了。」
  董卓點頭道:「此計甚妙,立可試出曹操的真面目矣!來人,即去校尉府傳召曹操前來見我。」
  董卓的四名親隨,領命前去傳召曹操,去了許久,回來報說:「曹操並沒返回校尉府,而是飛馬直奔東門,守城門官兵查問,曹操回說,奉丞相之命,出城有急事,然後即縱馬飛馳而去。」
  李儒道:「如此,便足證曹操作賊心虛,行刺不遂,逃亡而去。
  董卓大怒道:「我待他不薄,反欲謀害我麼?」
  李儒又進言道:「此事絕非曹操一人之計,必有同黨,只需捉住曹操,詳審之下,不難揭破。」
  董卓於是立刻下令,發通緝令到各州郡縣,上繪曹操面貌和身形,但能捉擒曹操來獻,賞賜黃金千兩,官封萬戶侯,若有窩藏者,與曹操同罪論處。
  董卓此時挾天子以今天下,他以朝廷丞相的身份,發令地方,通緝曹操,曹操立刻成了天下無處容身的通緝犯了。
  曹操此時的處境,竟與劉備相差無幾,唯一不同的是,劉備犯的是打小小督郵的罪,而曹操所犯的,卻是欲謀殺丞相董卓的彌天死罪。而且,直到此時,劉備尚僅是一位寂寂無名的鄉間小吏,而曹操卻已經是身任朝廷校尉的武將,因此兩者的背景極不相同,而同樣的遭遇處境,後果亦極不相同,劉備和曹操兩人運命的差異,於天機大勢的演進中的結果亦各有奇通,其中的玄妙,的確十分神奇。
  當日曹操自逃出京都洛陽之後,便向東南方的譙郡一路亡命飛奔而去,幸而他所騎的是西涼名馬,日行數百里不知疲勞,因此不到半日工夫,曹操便馳抵遠離京城洛陽三百里的中牟縣城了。
  譙郡是曹操的故鄉,他的生父曹嵩,此時已告老返鄉,在譙郡定居,曹操此時唯一可以隱身的,只有譙郡而已,但譙郡遠在中牟縣城東南數百里,而欲奔譙郡,中牟縣穿城大道是必經之路。曹操雖然明知凶險,但仍自忖自己馬快神速,朝廷通緝他的榜文采必可以搶在他前面趕到。因此只好拼著膽子,硬著頭皮向縣城門走去。
  不料守城的官兵向曹操略一審視,便不容分說,把曹操綁了,押著去見中牟縣縣令。
  縣令問曹操是誰?曹操道:「我是—名客商,複姓皇甫,今偶經此地,為何捉我?」
  縣令仔細審視曹操一會,沉吟半響,方道:「你身份甚有可疑,且收押在監,明日再審問清楚便了。」
  軍士領命,把曹操收押入監牢。曹操在監中自忖今番凶多吉少,且又饑又渴,心中不由大罵縣令這狗奴才。
  到了半夜,忽然有軍士進來,把曹操押去縣衙內堂。那位中牟縣縣令,已安坐守候,他見曹操押到,便揮手摒退左右,直到曹操面前,悄聲道:「曹操,你好大的膽子,身為朝廷欽犯,竟敢自稱客商,招搖過市,不怕把你押上朝泛斬頭麼?」
  曹操不由吃了一驚,道:「你怎認得?斷認我是曹操?」
  縣令微笑道:「我早年於洛陽求官,曾見過你一面,自然知道你便是朝廷已發榜文通緝的曹操。」
  曹操一聽,知事已敗露,自忖必死無疑,便不再與縣令答話,默然不語,縣令卻又問道:「我聽說董丞相待你不薄,你為甚反而欲加謀害?惹禍上身?」
  曹操被縣令弄得十分煩躁,怒道:「你這只燕雀,怎知我鴻鵠之志?我既被擒,已知必死。快解我上京領賞去吧,囉嗦什麼?」
  縣令道:「你別輕視我是小小縣令,我亦素懷大志,只是未遇明主而已。」
  曹操見縣令有商量餘地,便慨然道:「我便是欲謀刺董卓的曹操不錯。因我祖宗世食漢室俸祿,若不思報國,與禽獸有什麼不同?我之所以與董卓周旋,不過欲趁機殺賊,為國除害,如今事竟不成,乃天不助我也。」
  縣令道:「曹公此行,打算逃往何處呢?」
  曹操道:「我非逃也。我打算先歸故鄉,舉義兵,發檄文,號召天下英雄與我共襄討伐董卓,乃我未了之願也。」曹操此時把心一橫,神態十分慷慨激昂。
  這縣令聽了,沉吟不語。一會後,忽地走上前去,親手替曹操鬆綁,扶上座椅,倒身便拜,道:「曹公真乃當世救國教民之英雄啊?」
  曹操不敢輕慢,亦回拜縣令,道:「請問縣令貴姓,鄉籍何處?」
  縣令坦然道:「我姓陳名宮,字公台,母親妻小,均在東郡,曹公乃忠義之土,我打算棄官不做,跟隨曹公逃亡去也。」
  曹操大喜,連忙向陳宮致謝。兩人又商定了逃亡的方法及路徑。
  當晚夜深時分,陳宮即收拾他在任內的一筆銀兩,與曹操各自化裝易容,佩了劍器,潛出城外,兩人乘馬飛奔,一路向東南奔馳,直奔曹操的故鄉譙郡。
  奔行了三日後,這天黃昏時分,兩人抵達河南的成臬鄉郊。曹操揚鞭向樹林深處一指道:「此地有一名士,姓呂名伯屠,是父親的結義兄弟,先去投宿一宵,趁便打探一下我家消息,你以為如何?」
  陳宮道:「如此甚好。」
  於是二人策馬入林,至一座莊園門前下馬,入見呂伯屠。
  三人寒暄幾句,呂伯屠即向曹操悄聲道:「我聞朝廷已發下榜文,通緝你呢。你父已避居陳留縣去了,你為什麼還到此自投羅網?」
  曹操把陳宮棄宮私放他的事說了,道:「若非陳縣令仗義相救,曹操只怕早已粉身碎骨了。」
  呂伯屠十分感佩,向陳宮致謝道:「曹操乃我小侄,若非陳縣令,曹氏必遭滅門之禍了。請安心住宿一宵,明日再上路不遲。」
  呂伯屠說罷,即站起來,步入內堂。許久,又走出來,對曹操道:「老夫家中無好酒待客,十分過意不去,請賢侄與陳縣令稍候,老夫前去西村買酒。」呂伯屠說罷,神色匆匆的騎上驢子,一路出去了。
  曹操與陳宮在外堂枯坐,等候了好會,呂伯屠尚未轉回,曹操心中牽掛父親曹嵩的安危,不禁有點坐立不安。就在此時,莊內後園牛忽然傳來一陣磨刀霍霍的聲音,於深夜中十分刺耳,曹操神色一凜,對陳宮道:「呂伯屠並非曹操至親,他行跡可疑,待我前去查探一下。」陳宮亦感懷疑,於是二人悄悄抵達莊後園。
  只聽有人悄語道:「先將其綁了,再殺,便省力多了,不然大費周章。」
  曹操一聽,臉色驟變,惡從心起,恨恨的道:「果然如此,若我不搶先下手,必死無葬身之地。」陳宮一聽,亦感驚惶。
  於是二人拔劍闖入莊後園、內堂,不分男女,見人便殺,一連殺死八人。二人殺到廚房,突見有一頭生豬,四蹄被綁,準備宰殺的模樣。陳宮一見,驚道:「曹公疑心太重了。他們說綁而殺之,原來是指宰豬埃如今誤殺好人,如何是好?」
  曹操不答,催促陳宮出莊,策馬飛奔。二人奔行了約莫二里路,忽見前面轉出一人一驢,原來是呂伯屠,驢子的脖上掛了二瓶酒,他自己則手挽一筐果菜。呂伯屠乍見曹操,便急忙道:「賢侄與陳縣令為何勿勿離開呢?」
  曹操沉聲道:「有罪在身之人,不便久留。」
  呂伯屠道:「我已吩咐家人宰豬設宴款待兩位,兩位為甚連一宿亦不肯留下呢?快隨我返敝莊去吧。」
  曹操默然不語,策馬便走。留下呂伯屠又驚又奇,在後愕然相望。曹操走了十數丈遠,忽然猛一咬牙,撥轉馬頭,拔出寶劍,向呂伯屠奔來,呂伯屠見曹操轉回,心中正感高興,曹操忽然沉喝一聲道:「來者何人?」呂伯屠回身一望時,曹操已手起劍落,把呂伯屠斬殺,倒地驢子下面,鮮血淋漓,十分恐怖。
  陳宮見狀,不由大驚道:「剛才已誤殺多人,如今又明知故犯,連結義伯父亦故意殺了嗎?」
  曹操解釋道:「伯屠家人,五子三婦旨已被我們殺死,雖是誤殺,但不殺也殺了,也不能令其復生。如今伯屠若活著回去,見家人被殺,必知乃我們所為,他憤恨之下,必報官追緝我們,我等還有路可逃嗎?故此不得不殺他滅口。」
  陳宮依然餘怒未息,恨道:「但無論如何,明知他無辜而殺之,總是存心不仁也。」
  曹操此時心煩意亂,見陳宮嘮叨不休,不由亦怒道:「我得遇天機俠隱,知我可至六十六大貴之運,又知我乃目下領袖群雄,舉義討賊,匡扶漢室、拯救萬民的唯一人選;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重任在身,只好處處小心提防,寧可我負天下人,而不可天下人負我。」
  陳宮見曹操一派大義凜然的模樣,也不知他是真是假,只好沉默不語,但心中到底為呂伯屠一家被殺的事愧疚不已。
  兩人夜行數里,走到一處客店,進去投宿,餵飽馬後,曹操便對陳宮道:「我心煩意亂,遇事必過於敏感,這守夜值更人事,便有勞你擔任了。」說解即先去安睡。
  陳宮負責守夜,到了半夜,陳宮心想:「我以為曹操是仁義之人,不料是豺狼心性,若留他在饑上,必為後患。」便拔出佩劍,欲殺曹操。
  不料就在此時,陳宮突見,在曹操的週身上下,浮起一團紫氣,形似盤龍、把他的身軀渾身罩住,十分怪異。
  陳宮不由又驚又奇,暗道:「曹操真如他自己所稱,可至六十六大貴之命,且是領袖群雄、匡扶漢室的唯一人選嗎?
  不然為什麼幾番凶危,均死裡逃生?陳宮心中思忖,便殺不下手了,無奈自歎道:「我為漢室朝廷棄官救他至此,若此時殺他,豈非有負於漢室朝廷嗎?罷了,他雖不仁,我不能不義,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他分開便是了。」
  陳宮主意已定,便悄悄離開客店,牽出馬來,乘夜投奔他的故鄉東郡去了。
  曹操一覺睡醒,不見了陳宮,知他已悄然離去,心中暗道:陳宮恨我錯殺多人,必認為我心術不仁,不肯再跟隨於我,他又可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道理呢?解了,就隨他去吧,此地也不可久留,還是盡快離開為妙。
  曹操於是連忙一躍而起,摸出客店,乘馬連夜奔馳,趕往他生父所在的陳留縣。
  曹操馳抵陳留,見了他父親曹嵩,曹操把朝廷危急之勢告訴了父親。曹嵩才知兒子有領袖群雄、匡扶漢室的雄心壯志,心中又驚又感欣慰,他忙問曹操道:「阿瞞。今你被朝廷通緝,天下難以容身,你有何打算?」
  曹操道:「目下唯有破釜沉舟,挺身一戰也。請父親獻出家財,召募義兵,以圖壯舉。」
  曹嵩道:「我的資產不多,恐怕難成大事,但我有一友,乃此地孝廉,姓衛名弘,此人家財百萬,且仗義疏財,若得他相助,大事成矣。」
  曹操大喜,於是擺下酒宴,邀請衛弘赴會。席間,曹操向衛弘道:「如今漢室將傾,天下危在旦夕矣。董卓欺君害民,天下切齒,只需有一人振臂而呼,討伐國賊必成燎原之勢也。
  曹操欲作此振臂人,可惜力量微弱,未足成事,衛公是否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衛弘一聽,竟不假思索,便立刻道:「董卓之禍,我早有所聞,若能為國除此惡賊,衛某萬死不辭。」曹操不由大喜。
  很快,曹操便向天下發了一檄文,以曹家世襲的都亭候身份,加上曹操自己的「典軍校尉」朝廷職位,力陳董卓禍國殃民,號召天下英雄義士群起而攻之。另一方面,又在衛弘莊中豎起忠義大旗,向四鄉各縣召募義兵。短短數月之間,投奔者已不下數百。
  當中包括在山西平陽的樂進,在山東山陽巨鹿的李典等人,均頗有名望,曹操並且任樂進、李典二人為帳前幕僚。
  過了兩日,有一位叫夏侯淳的壯漢,帶著一千往丁前來投奔。細問之下,曹操得知原來是他祖父夏侯海的兄弟之孫,亦即曹操的同宗兄弟,夏候淳武藝精湛,十四歲即學武拜師,學得一身本領。後來有人辱罵他的師父,夏侯淳將此人殺了,與同族兄弟夏侯淵一齊率莊丁前來投效曹操。曹操不由大喜過望。
  喜事接踵而來,不出二日,又有同姓兄弟曹洪、曹仁二人,率一千兵勇前來投奔。二人武藝精通,更曉兵數千,聲勢大壯,衛弘又盡出家財,置辦盔甲器械施旗糧草馬匹,一支曹家軍隊很快便裝備起來了。
  此時,曹操才忽然憶起天機隱俠——龐德公給他的臨別贈言:「海納百川之成其海,只要公子心胸如海,又何愁百川不來歸附哉?」曹操心中不由十分感慨,暗道:我當日錯殺呂伯屠一家,雖為勢所逼,但亦是心胸不夠闊,疑心太重之故,才白白失去陳宮這一位人才……可惜,可惜……心中感慨歎息不已。也因此在一段時間內,曹操極力抑制自己的多疑心性,虛懷待人,廣納人才,為他的大業打下紮實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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