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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驚天之變


  李肅一路向呂布的營寨奔去,到寨邊時,被前哨兵截住,李肅從容道:「請報知呂將軍,說故人李肅求見,」哨兵進帳稟報,一會出來,向李肅道:「呂將軍令你進帳。」
  李肅走入營帳,見呂布高坐案前,威風八面,便向他拱手道:「賢弟別來無恙嗎?」呂布見李肅一身華貴,這才站起,向李肅一揖道:「久沒相見,如今於何處高就?」目中甚有羨慕之意。
  李肅見狀,不由微微一笑,隨即道:「我現任朝廷中郎將之職。聞賢弟來此,民扶社稷,十分欣喜,今有良馬一匹,日行千里,登山渡水,如踏平地,名為『赤兔千里馬』,特來獻贈賢弟,以助虎威。」
  呂布令人牽馬進來,只見此馬渾身上下一片赤紅,絕無半根雜毛,從頭至尾,長一丈,由蹄至頂,高八尺;嘶叫咆哮,猶如騰空入海。
  呂布見了,不由大喜,向李肅深深一揖,謝道:「如此良駒,兄贈與我,教我如何相報,」李肅笑道:「我為彼此同鄉兄弟情義而來,豈求相報哉。」
  呂布更喜,吩咐擺酒招待。
  兩人飲至半醉,李肅忽然道:「我與賢弟少見面,但令尊卻見過了。」呂布笑道:「兄飲醉了,先父棄世已多年,怎會與兄相見呢?」
  李肅道:「呵呵,我所語乃今日的丁刺史也。」
  呂布一聽,臉有羞漸之色,喃喃的道:「呂布寄身於丁原處,亦是無可奈何埃並無功名,未能晉列朝廷。」
  李肅見狀,心中不由微微冷笑,他把呂市「貪圖富貴」的心性徹底窺透了。於是毫不猶豫的說:「賢弟有擎天馭海之才,天下誰人不知,功名富貴,猶如探囊取物,為甚如此無奈,肯寄人籬下呢?」
  呂布歎道:「可惜布未逢明主。」
  李肅道:「我知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若不抓住時機,則來日悔之晚矣。」
  呂布不由心動,道:「兄於朝廷,知誰是當世英雄嗎?」
  李肅立刻道:「我遍察朝中群臣,英雄氣概均不如董卓,他為人敬賢禮士,賞罰分明,來日必成大業。」
  呂布不由歎道:「呂布有心相投董公,可惜並無門路。」
  李肅一聽,更不猶豫,當即下令隨從,把金珠玉帶獻上,鋪排於呂布的案桌上面。呂布見了,目中羨光大熾,忙道:「怎會有這般寶物?」
  李肅清呂布叱退左右,這才悄聲道:「實不相瞞,這是董公敬慕賢弟之才,特令我帶產獻贈。赤兔千里馬亦是董公贈給賢弟的埃」呂布忙道:「蒙董公如此厚愛,未知要呂布如何報答董公呢?」
  李肅並不明言,引逗道:「我才不如賢弟,但於董公處亦為中郎將,賢弟若在董公帳下,將貴不可言也。」
  呂布心癢難熬,忙道:「我亦有此意,可惜並元半點晉見董公之禮。」
  李肅微笑道:「賢弟若欲立功,僅是舉手之勞罷了。」
  呂布沉吟半晌,猛一咬牙,道:「若我殺丁原,引軍投歸董卓,以為如何?」
  李肅斷然的點頭道:「若能如此,乃莫大功勞也,董公必另眼相看,但事不宜遲,望弟速決速行之。」
  呂布咬牙道:「我意已決,明日便赴投董公,請兄回去轉告董公,預備接應。」
  李肅一躍而起,道:「如此甚好,我便先回去安排一切,靜侍賢弟佳音便是。」說罷,李肅即告辭,悄悄離開呂布的營寨。
  當晚二更時分,呂布提著利刀,走入丁原的帳中,丁原正在燭下看書,見呂布來到,根本毫無戒心,含笑道:「布兒來此,有甚要事?」
  呂布恨恨的道:「我堂堂七尺丈夫,豈甘心作你之子?」
  丁原不由大吃一驚,慌忙道:「布兒,義父待你不薄,你為何有此念頭?」
  呂布不答,也不待丁原話落,衝前一步,手起刀落,丁原的人頭已被呂布斬下了。
  呂布手執丁原的人頭,走出帳外,厲聲大叫道:「丁原不義,膽敢抗拒董卓,我已斬殺,願跟隨我投奔董卓者,留在原處,不願跟從的可自行散去。」丁原的兵馬,登時如鳥驚飛,逃去大半。
  第二天一早,呂布手提丁原首級,前來投奔董卓。董卓大喜迎接,吩咐擺酒招待。席中,董卓先向呂布深深一揖道:「我得將軍,猶如乾旱之苗得甘霖。」
  呂布連忙站起,請董卓坐席上,他下拜道:「若董公不嫌棄,呂布願拜董公為義父。」
  董卓更喜,欣然收認呂布為義子,又贈黑金甲錦袍,當即自作主張,封呂布為騎都尉中郎將都亭侯。
  董卓自收納呂市,威勢更盛,丁原已被呂布所殺,轄下兵馬尚餘數萬,跟隨呂布投到董卓旗下,董卓因此而坐擁三十萬大軍,天下十三州州牧,均難望其項背,朝中大臣,亦莫敢攖其鋒,李肅便勸董卓早定廢立漢帝大計,董卓亦已再無忌憚,他下令於省中沒宴,在皇帝議事之處,遍請朝中文武百官、公卿赴會,又令呂布率領披甲武士千人,侍衛左右,這一次宴會,連輔助太子,位居三公之一的太傳袁隗也來了,袁隗是朝中僅剩的三公,雖無實權在握,但於廢立國君的大事上,極有發言權,若袁隗同意,則百官莫敢異議,因此董卓特別邀請袁隗赴會。朝中大臣,見袁隗也赴會,自然人人不敢不到。
  酒宴中飲了幾巡,董卓即按劍而起,厲聲道:「今少帝懦弱,不足以為君,我決廢帝為弘農王,立陳留王劉協為帝,若有異議者斬。」
  文武百官皆面露惶恐神色,誰也不敢作聲。
  但中軍校尉袁紹卻按捺不住,挺身而出道:「皇上即位不久,並無失德,你欲廢嫡立庶,豈非造反嗎?」
  董卓大怒道:「天下之事由我裁決,我既作決定,誰敢不從,你以為我手中之劍不鋒利麼?」
  袁紹亦毫不畏懼,猛地拔劍在手,怒道:「你的劍鋒利,我的劍難道便不鋒利?」
  董卓怒極,正欲令呂布斬殺袁紹。李肅卻向董卓進言道:「廢立之事未定,不宜多殺。」
  董卓這才厲聲道:「敢有異議者死,有不從我者可自行離去。」
  袁紹見滿朝文武百官,竟無一人挺身而出,不由大感失望。他也不再多言,向文武百官微一拱手,即提著寶刀,大步而出,走到東門,把自己的中軍校尉官印,掛懸在門上,即揚長而去,投奔至冀州,到河北南部及山西東南部一帶的郡縣去了。
  董卓盯著袁紹的叔父袁隗說道:「你侄兒對我無禮,我瞧在你的臉面上,姑且饒恕,那廢立之事又如何了?」
  袁隗無奈,只好道:「董公所見甚是。」
  董卓厲笑道:「這便是了,敢阻我意者,必以軍法處置。」
  文武百官至此莫敢異議,均道:「一切但憑董公主意。」董卓大笑道:「這才叫好宴,彼此可好來好去埃」到這年的九月,董卓即強請少帝劉辯升殿,大會文武百官,董卓並不跪拜,手握寶劍,對文武百官道:「天子懦弱,不足以坐鎮天下,當決廢之。」
  說罷,董卓即令左右親隨走上金階,把少帝劉辯挾扶下殿,強脫他的皇帝冠冕,面北長跪,口稱臣聽命。又派人把何太后押了出來,當眾脫剝她的太后服飾,與劉辯一同跪下,聽候新帝旨意,少帝和何太后母子二人,抱頭痛哭,在場文武百言均感惻然。
  陛下有一大臣,十分憤怒,高聲叫道:「賊臣董卓竟敢作此欺天亂謀,我願血濺朝殿以明志。」說時,把手中象牙的手板笏一揮,直衝向董卓。董卓挨了一擊,不由大怒,喝令武士擒下立斬,被斬的大臣,原來是尚書丁管,他被斬時仍大罵不絕。
  董卓令人扶出陳留王劉協,劉協時年九歲,戰戰兢兢,不知將受何刑,不料董卓卻親手把他抱起,大步走上金階,放在龍椅上面。然後轉身向文武百官大喝道:「新帝已立,天子登位,你們敢不叩拜嗎?」文武百官無奈均跪下朝駕參拜,董卓挺立金階之上,群臣參拜的,倒似是他董卓。
  群臣參拜畢,董卓故意與劉協耳語幾句,即代傳聖旨,定帝號為「獻」,劉協即為獻帝,時年九歲,董卓又自封為大相國。隨即以相國名義,下令將少帝劉辯、何太后、唐妃三人,押去永安官幽禁,封鎖宮門,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自此之後,董卓上朝不拜,並帶劍上殿,比皇帝更加威武。
  董卓的女婿兼謀士李儒,勸董卓提拔重用名流,以助聲勢。董卓便召蔡邕上朝,不料蔡邕稱病不來,董卓傳話道:「你若不來,便滅你九族。」蔡邕無奈,只好上朝拜會董卓。董卓見了蔡邕,卻又大喜,一日之間,連續三次升蔡邕的官職,直至地位極高的侍中,待蔡邕十分親熱。
  少帝劉辯,與他的生母何太后、妻子唐妃三人,自被押入永安宮幽禁,宮中的衣服飲水日漸縮少,幾乎衣不蔽體,食不飽腹,劉辯此時年僅十四歲,他的妻子唐紀亦年僅十五歲,如何受得這般苦楚,一日劉辯偶爾瞧見一隻燕子,飛於庭中,便深有感觸,寫了一首詩,詩中有怨憤之意。
  不料官中遍佈董卓的眼線,劉辯的這首「雙飛燕」,很快便呈到董卓的眼底了。董卓一看,即嘿嘿冷笑道:「有此怨詩,我終於等到殺你們的借口?」於是立刻命李懦帶武士七十人,直奔永安宮。
  很快,武士便把劉辯、何太后、唐妃三人,提到李儒的面前,令武士斟酒,捧給劉辯。劉辯驚道:「這是什麼酒?」
  李懦道:「春光明媚,董相國特賜長壽酒。」
  何太后道:「既然是長壽酒,請你先飲一杯。」
  李儒一聽,怒道:「你等不飲長壽酒麼?」喝令左右把短刀和白布放在桌上,道:「長壽酒不飲,便領此兩件短命之物吧。」
  劉辯的小妻子唐妃,雖年僅十五歲,卻甚有情義,跪下求告道:「妄身願代帝飲此酒,望保存他母子生命。」
  李懦喝斥道:「你是什麼人,可以代王而死?」說罷舉酒向何太后道:「你先飲罷。」
  何太后此時思前想後,無計可施,絕望之下,不由破口大罵道:「我兄無謀,引狼入室,引賊入京,致有今日之禍……」她也忘記當初毒死王美人時,哀求張讓替她遮瞞,才有後來被張讓利用,誘其兄何進進宮被殺之事了,而假若何進未死,董卓也不敢貿然行事,有因必有果,因果連環,果然十分可怕。
  李儒見何太后猶如潑婦罵街,一時倒也難奈她何,便轉而逼劉辯道:「令堂不飲,你可先飲。」
  劉辯道:「請容我與太后、唐妃作別。」
  劉辯說罷,即大哭而歌道:「天地易兮日月翻,棄萬乘兮退為藩;為臣逼兮命不久,大勢去兮淚空流。」
  唐妃亦哭歌道:「皇太將崩兮,后土亦頹矣;身為帝姬兮,可恨不能隨。生死異處兮,從此欲離別,如此短促兮。痛哭心中悲。」
  母子媳婦三人,忍不住抱頭痛哭。
  李儒面不改色,斥喝道:「相國正等著回報,你等拖延,還望有誰來救你們麼?」
  何太后已然絕望,不由破口大罵道:「董賊逼我母子,皇天不化,你們助虐,必遭滅族。」
  李儒一聽,怒火大熾,他雙手揪住何太后,猛地向樓下一摔,登時命喪,又令武土絞死唐妃,再給劉辯灌毒酒,不一會劉辯亦七孔流血而亡。
  李儒返回洛陽,向董卓回報。董卓更肆無忌憚,他每夜均人宿宮中,躺在皇帝的龍床上,宮中千百婦嬪宮女,悉數被董卓姦淫。
  一次,董卓偶爾興起,帶軍出城,說是平定亂賊。走到半路,見一市集,有男女千人集會,董卓即下令軍士圍住,千餘男女全遭殺害,盡掠財物,裝載車上,又把千餘顆人頭,懸掛於車下。車隊浩蕩返回京城,說是平賊大勝而回,下令在城門下焚燒人頭,以示慶賀。一時臭氣薰天,天愁地慘,風雲變色。
  董卓又大封董氏家族,凡沾點親的,即使是三歲孩童,也封侯晉爵,更放縱自己的西涼兵將,四出搶掠,姦淫婦女,掘墳盜墓,濫殺無辜。直把京城洛陽一帶,弄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東漢末年,發生於京都洛陽的這一場驚天變故,不過是於庚午年的四月到九月之間的事。
  這數月來,天機隱俠———龐德公一直隱潛於洛陽城中、皇宮內外,所發生的一切,均或悉或聞或目睹,盡數落入龐德公的心底。
  龐德公縣然身負天機、地脈、人倫三大奇學,但朝廷的急劇演變,官幃內的殘酷激鬥,亦把他弄得眼花繚亂。他根本不能判斷,誰是可以「匡扶」的漢室劉氏血脈?以及如何「匡扶」。一切均發生得太急驟、太詭異,而且太多變了。
  他曾在暗中窺察少帝劉辯的運命,發覺他命宮山林位竟然一片青黑,而且直犯「天中」,牢盤不散。龐德公便知劉辯喪亡在即,決不會超越命宮天中十六歲之玄關了。因此劉辯決非可予「匡扶」,以延續漢室朝廷劉氏血脈之人。
  果然不久,劉辯便應驗了「帝非帝,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邙」的民間偈謠。而不久,劉辯年僅十四歲半,果然難於逾越「天中」命宮十六歲玄關。
  直到此時,龐德公才忽然醒悟,「長虹貫紫微帝宮」的天象異兆,「長虹」指的便是「癡肥胖大」的西涼刺史董卓。他亦忽然驚覺,「紫微帝宮」的慘淡無光,即預兆「漢家劉氏帝室衰微」,而且事實上,自漢高祖劉邦創立漢室劉氏朝廷,歷經四百年後,劉氏帝室的嫡孫血脈,僅剩下目下由董卓強立的漢獻帝劉協了。
  判斷了此點,龐德公不由更為驚心,暗道:獻帝劉協年僅九歲,一切尚未足自立,身邊又有董卓這一頭狼臥伏,劉協猶如一頭弱小的羔羊,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被董卓這頭巨狼吞噬了。而假若劉協亡逝,漢室劉氏的帝系血脈即斷,漢室朝廷,也便徹底完結。
  龐德公雖已窺悉天機大勢,但天機大勢的可怕演行,依然令他十分震驚,心潮起伏,不知如何面對。
  這數十年來,龐德公一直在為如何延緩天機演行而默默努力。他已先後堪點了幾座可以「匡扶漢室」的龍脈,如涿郡的劉備,又預先造就了「醫扶漢室」的人材,如陽都山城的諸葛亮,可惜劉備雖然已得「白兔龍脈」脈氣,屢獲奇遇,從一草蓆孤兒,一躍而成文材武略兼備的俊傑,但劉備的祖宗血脈受煞氣太重,造成劉備的部分本命十分艱難曲折,甚至連「白色龍氣」亦被他的本命煞氣抵銷,因此至今仍未能成大器,亦即未能成為「匡扶漢室」大業的中堅力量及人循…龐德公沉吟良久,他不由仰天長歎道:「可惜。可惜。我判斷足以匡扶漢室的上佳人選諸葛亮,時至今日,如漢獻帝劉協一般,尚年僅九歲,又如何參與匡扶危在旦夕的漢室大業。哎,莫非『漢室傾亡、天下三分』的天機大勢,當真如此激進慘烈,無法以人謀延緩嗎?莫非當真是天亡漢室?」
  龐德公思潮翻湧,心胸鬱結,難以開抒。他雖然知道,欲以人謀延緩天機大勢十分艱難,甚至絕無可能,但他仍然不服氣,苦苦思謀一切可以挽救目下沉室將傾的玄機妙法。知不可為而偏為之,這或許是龐德公眼下最痛苦的決定了。
  忽地,龐德公目中精光一閃,眼前浮出一位青年將軍的身影,此人身長七尺,印堂紫氣洋溢,極有氣概,此人便是朝廷的典軍校尉曹操了。龐德公心中一動,暗道:此人顯然已獲祖宗龍脈蔭庇,且龍氣十分強盛,足以令他成大器,且目下正值旺發之期,若此人肯加入匡扶漢室的大業,以其旺盛龍脈,與漢室劉氏一脈匯聚,或許可以挽救目下的危機。但不知曹操此人的來龍去脈如何呢」他曹氏的祖宗強盛龍脈是誰替他堪點的?
  龐德公心中又喜又奇,他決心直接現身,參與挽救漢室將傾的這一場驚天大危機。
  當時曹操尚留在京都洛陽城中,他目睹朝廷的劇變,毫無軍功的董卓,竟因大將軍何進的失策,引狼入室,令其坐大,更進而血腥廢立漢帝,一躍而成獨霸天下的「太上皇」,心中十分憤恨。但他心思縝密,深知董卓目下手握三十萬大軍,更有其女婿謀士李儒、賣主求榮呂布的相助,如虎添翼,勢大如天,不能輕易搖撼。若貿然行事,必招滅門之災。因此每日深居簡出,不問朝政,極力避免與董卓的正面衝突。
  而董卓亦因此認為曹操已向他臣服,便沒有向他發難。
  這一天深夜,曹操仍留在校尉府中的書房,研讀兵書,不時俯仰低昂,十分用神。
  就在此時,他的親兵來報,說外面有一位白胡白髮老人,登門求見,說是有驚天奧秘告聞。曹操心性素來十分好奇,一聽便心思大動,連忙吩咐親兵快請,他自己隨後亦出廳迎候。
  不一會,親兵便引領一位老人進來,白胡白髮,模樣十分玄奇。
  曹操對奇人異士素來十分感興趣,因此他一見白髮白胡老人,便快步迎了上去,拱手道:「老人家貴姓?在下曹操誠心迎迓。」…白髮白胡老人便是龐德公,當日袁紹、曹操入宮誅殺閹宦十常侍,龐德公便潛伏在宮中,於暗處與尊操有一面之緣,可惜並未細加審察。此時曹操與他相距不過三尺,,他凝神目注曹操一眼,心中不由一動。
  從曹操五官中的口鼻,龐德公腦際忽地憶起一樵夫夏侯海。眼前的曹操,他的口鼻輪廓,竟與夏候海有七分相似,同樣是鼻筆挺,口形甚大,龐德公知道,世人的命格,有「口大食四方」之說,因此曹操與夏侯海似極有淵源,甚至是源出一脈,不過,為甚兩者一姓夏侯,另一卻姓曹呢?龐德公不由更感迷惑。
  龐德公決心要探究明白,便坦然的對曹操道:「老朽姓龐,來自荊州蜆山。」龐德公說時,突覺曹操眼神一閃,似感十分驚喜,但一閃即逝,卻沒有什麼進一步的表示。龐德公不由一怔,也忘了往下再說什麼了。
  曹操微一沉吟,卻忽然向龐德公俯身一揖,十分熱誠的說:「原來是龐老先生。請,請龐老先生到書房敘話。」
  龐德公微微一笑,也不推辭,跟隨曹操,欣然而去。進入書房,曹操親手捧了一杯香茗,敬獻龐德公道:「龐老先生從荊州蜆山遠道而來,本該盛宴接待,但時值深夜,又加時局艱困,恰逢宵禁,無法為先生置辦,只好以茶代酒也。」
  龐德公也不客氣推辭,坐下接茶,呷了一口,又目注曹操一眼,這才忽地含笑道:「曹公子,老朽見了你,忽然想起一位故人,未知公子是否認識?」
  曹操正若有所思的默默出神,聞言不由微一震,忙道:「龐老先生所說的故人,未知是誰呢?」
  龐德公又呷一口茶,微笑一下,忽然低聲而十分清晰的說:「我的故人姓夏侯名海,曹公子可認識?」
  曹操一聽,又不由一震,但很快又鎮靜的笑道:「天下同名同姓之人甚多,簡單一個名姓,又怎能說明什麼?因此請問龐老先生,你這位故人,是在何時何處何事相識的呢?」
  龐德公見曹操心思十分縝密,顯然極工於心計,不由微微一笑。龐德公的這一笑,含義十分複雜。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認,曹操不但身潛旺發龍氣,且心智過人,確是領袖群臣匡扶漢室的人選,但另一方面,他又驚覺,曹操的心思十分績密,以至滴水不漏,深沉至極,這種性格,若用於亂世平亂,不失為英雄,但若用於治國,則未免流於陰險,確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奸雄。
  龐德公心中雖然十分為難,但目下情勢危急,也容不得他再深思熟慮。於是龐德公終於微歎口氣,坦然道:「實不相瞞,我當日是在沛國譙郡一座叫龍山的峰上,受了蛇傷,幸遇一位年約五十的樵夫所救,樵夫複姓夏侯名海,如今與他已別數十載矣……」此時曹操忽然接口道:「龐老先生,後來又如何呢?」
  龐德公道:「我見夏候海年已五十,並無子嗣繼後,恰好我又已於龍山北麓,發現了一座『盤龍龍脈』,於是贈與夏侯海,助他移葬祖宗骨骸於龍山北麓。此事匆匆已過數十年,那夏侯海如無意外,必已有子有孫傳宗接代了。曹公子聽過這事麼?」
  曹操聽了,神色不由一陣激動,他終於按捺不住了,衝口而出道:「曹操當然知道。」
  龐德公見狀,微笑道:「那曹公子認識我的故人夏侯海麼?」
  曹操又心神激動的猛一點頭道:「曹操當然認識。雖然曹操並未見過。」
  龐德公不由微感驚奇,忙道:「為什麼曹公子既說當然認識,卻又說並未見過呢?」
  曹操此時驀地站了起來,把書房的門牢牢的關上,退回來,挨近龐德公的座前,悄聲道:「因為夏侯海便是曹操的嫡親祖父埃」龐德公並不十分驚奇,因為他早已若有所判,他微一點頭,亦輕聲道:「既然如此,為甚公子姓曹,你的祖父卻複姓夏侯呢?此中的因由來歷,願告知麼?」
  曹操此時已斷定龐德公是世人傳為「天機隱俠」的一代高人,又知他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世人尋他千百度,他卻出現意外中,因此絕不敢怠慢,站起身來,親手替龐德公再斟一杯香酩,又向他俯身深深一拜,道:「龐老先生,夏候家得有子孫傳宗接代,全賴先生恩德所賜埃此事說來話長,且是我曹操家傳之秘,但在龐老先生的慧眼之下,曹操不敢隱門。」
  當下,曹操把他父親夏候嵩,兒時偶然救了大宦官曹騰生命,曹騰十分感激,且又無子,便收養夏侯嵩為義子,更改姓曹的往事,一一向龐德公細說。末了,曹操感慨的說:「我雖憑曹姓而責,但決不敢戀宗背祖。在我心底,仍視『夏侯』為我的同宗。」
  此時龐德公亦不由怔了怔,他決計意料不到,他當日替夏候海堪點風水龍脈,原意只是助他延續子孫血脈,好替夏候家傳宗接代,不料卻發生如此奇變巧遇……夏侯家的血脈似斷未斷,似責非貴,夏候家當日的子孫血脈,卻已變成曹氏一脈了。而且其第三代孫兒,意隱隱成了領袖群雄匡扶漢室的人眩至此,龐德公才猛然醒悟,當日復候海叩拜祖墓時,墓碑上的「夏候」二字竟然剝脫,隱隱化作另一字,似夏侯非夏侯、似曹非曹的驚人預兆,原來如此神妙。
  這一切,均非龐德公當日本意,但事勢上演化如此,雖然淙大出龐德公的意料,他亦只能順勢而導行之了。這豈非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麼?龐德公心中無奈的歎了一句。
  此時,曹操又續道:「我父曹嵩,現仍健在,他曾親口向我訓示,說祖父當年臨終,別的不說,只吩咐我父:莫忘荊州蜆山龐德公。因此在下一聽先生來自荊州蜆山,又姓龐,便不敢大意怠慢了。可惜正逢目下時局艱困,未能為先生盛宴相待,尚請原諒。」
  龐德公見曹操並未因貴而戀宗,又甚有為漢室朝廷焦慮的意思,片刻的疑慮不由消退了幾分,而且目下情勢危急,也不容他深思熟慮,便含笑點頭,表示領會曹操的心意,隨即又肅然道:「曹公子,一切既已成定局,也就不必耿耿於懷,過於執著了。我深夜到訪,其實另有要事與曹公子商量。」
  曹操深知龐德公有洞天徹地之能,對他所說的「要事」,自然不敢輕慢,連忙屏氣凝神,鄭重的道:「在下願聆聽先生教誨。」
  龐德公當下也不再猶豫,把目下的天機大勢,向曹操略為喻示,然後道:「朝廷之變,漢室之危,你已親眼目睹,無需我細說可。目下正需一位大智大勇之士,挺身而出,領袖群雄,匡扶漢室,此乃不世奇功,自然十分艱辛,甚至九死一生,且看誰有此智勇膽識了。」龐德公驀地一頓,並沒往下細說,注視曹操,十分留意他的反應。
  只見曹操沉吟不語,似在思忖什麼,好一會,曹操才忽然站起,向龐德公俯身一揖,答非所聞的說了一句:「多謝先生教誨。」他一頓,卻又立刻問道:「但請問先生,在下的運命如何,幸勿隱瞞,不吝賜告。」
  曹操說時,神色十分凝重,炯炯的盯著龐德公看,似乎他是否參與匡扶漢室的大業,便看龐德公如何判斷了。
  龐德公見曹操如此注重自己的「運命」,似乎更重於匡扶漢室的大業,不由微微—怔,心中略一猶豫,暗道:眼前這夏侯一脈的子孫,到底是否領袖群雄匡扶漢室的最佳人選呢?
  就在此時,曹操的親兵手呈一份書函,勿匆進報,原來是朝廷司徒大臣明日生辰,請曹操赴會。司徒大臣王允在書函中,雖然並沒向曹操指明有要事商議,但顯然絕非祝賀生辰如此簡單,因為司徒王允,對漢室朝廷十分忠心,他之所以表面附和董卓,其實內心另有所圖。
  親兵道:「曹將軍,司徒府的送函人仍在外面等候,等將軍回復,明晚是否赴會?」
  曹操目注龐德公一眼,見他仍無什麼表示,便沉聲道:「你先去穩住司徒府來人,我是否赴會,待會才有決斷,下去吧。」
  親兵依言出去,先行穩住司徒府的送書函人去了。
  龐德公已知司徒王允,邀曹操赴會,必有所圖,很有可能是商議如何對付董卓的大事,他不由問曹操道:「曹公子何以未能決定是否赴會?」
  曹操十分凝重的說:「自古有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又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如今奸賊勢如巨焰,如日中天,若我不知自身運命,又如何謀定而後動呢?」
  龐德公見事勢危急,也不待細思了,只好決然的道:「曹公子原乃夏侯一脈,已得祖宗盤龍脈蔭庇,貴不可言,當有將相王侯之貴,曹公子又擔心什麼呢?」
  曹操一聽,心中一動,但仍不放心,又連忙追問道:「既然然如此,那請問龐老先生,曹操的壽數又將如何?是否會夭折呢?」
  龐德公目注曹操一眼,道:「公子貴氣起自命山林,乃得祖宗龍氣之象也。又此紫色貴氣直抵命宮『金縷』位,牢盤不散。『山』位紫貴旺發,乃主曹公子目下廿九之年;『金縷』位乃主六十有六,既然貴氣直達,且牢盤不散,公子的壽數據此該以自明瞭吧。」龐德公雖然沒有明示,但已清楚預示,曹操貴氣旺發於二十九歲,而終達於六十六歲,因此其壽數之斷,已不言而喻。
  曹操一聽,他心性聰慧,悟性亦高,略一沉吟,但豁然而悟,他先是微微怔住,似乎對「六十六」這歲數之終結點並不滿足。但稍過一會,卻又呵呵大笑道:「人生七十古來稀,我的貴氣既然可達六十六,比之苟且偷生,庸庸碌碌的長壽之人,不是強勝百倍嗎?好,龐老先生,多謝教誨,我已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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