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靼看著朝他走來的虞子嬰,眥咧開嘴,嗤嗤地笑了兩聲後,隨意揮手撥了撥額前頭髮:「虞子嬰啊虞子嬰,你為什麼總能夠一次又一次地刷新我對你的看法呢。」
說到這裡,他語氣沉了下去,倏地一把狠狠拽住自己的一截頭髮扯下,感受到頭皮快要炸裂的痛意,紅著眼,猙獰著臉盯著下方的她:「你說,你怎麼不去死!怎麼不去死!哈!」
虞子嬰聽到靶靼那如同被逼入窮巷的惡犬咆哮聲,震震如雷,盤旋上空,面色如常,信步盈伐。
她估摸著離心底預測的距離差不多了,便翩然清冷地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始。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始腳步一頓,蹙眉研究地盯著她:「你是嫌棄我會拖累你?」
他知道他反抗不了靶靼的銅鈴聲,但這並不表示他就得躲在她身後,受她保護,讓她獨自奮戰冒險,即使為她變盾作牌,他亦想站在她的身側,與她風雨共濟,同甘共苦。
虞子嬰搖頭,她牽著他來到一塊堅硬的巨石前:「我需要心無旁鶩。」
「你還是在嫌棄我!」始一臉指控地瞪著虞子嬰。
虞子嬰不理他,逕直取出袖間的蛛絲身閃如殘影,電光火石之間,便已繞著巨石跑了數圈,將猝不及防的始牢牢地綁在了巨石前面。
「你掙扎一下。」虞子嬰麵攤道。
始見自己被綁住了,頓時又氣又惱羞地玩命瞪著虞子嬰,不待她吩咐,已經鼓氣力氣掙扎了起來,然而他發現綁在他身上的蛛絲韌性十足,除了蛛線因他的施力而深深切韌入粗礪的石巖面些許,既沒有斷,也沒有松,仍舊嚴實地將他壓貼在石面。
「很好。」虞子嬰拍了拍手,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滿意,但始卻非常不滿意:「你幹嘛要綁著我?」
虞子嬰道:「等解決掉他,我再幫你解開。」
始急道:「喂!開什麼玩笑!放開我!你這樣將我綁起來算什麼!喂!」
虞子嬰已經不管他,突然身形一起,跳上一石筍尖,又從這一塊跳到另一塊,真是身如飛鳥,捷似靈猿,幾次奔騰跳躍,已近至靶靼眼前。
虞子嬰一看到靶靼,便撣了撣袍袖,揚起細粉塵沫盪開。
「二千四百五十七。」
靶靼一聽,整個人便震住了。
她這是在跟他報數,之前她曾說過,無論他身前擋了多少的障礙她都會清除掉,然後走到他的面前……
「你將會是第二千四百五十八個。」
……殺了他。
靶靼呼吸徒然急促了起來,鼻息沉重,臉色看起來有點青起來,額上的一條青筋漲了出來,臉上連著太陽窩的幾條筋,盡在那裡抽動,眥目裂牙地看著虞子嬰那氣焰沖天的模樣,髮絲根根沖天。
「呵呵呵呵呵∼虞子嬰,你真以為本領主傻嗎?即使你再本事,你腰間的傷口恐怕也已耗盡了你大部分精力,你以為本領主看不出來嗎?」有一種笑,叫怒極而笑,無半分溫度存在。
「不愧是騰蛇皇族後裔,從各方面而言,你都另本領主刮目相看了,但是……你最終還是贏不了的。」
「沒錯,我的確已經筋疲力盡了,但對付你嘛……我覺得,並不需要太費精力。」虞子嬰十分氣人地輕蔑道。
靶靼畢竟是一個大領主,再氣亦不會喪失了理智,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故作姿態地舒懶著手臂,笑得跟要吃人似的盯著虞子嬰:「那我們就拭目以待。」
話剛一落地,靶靼暴喝一聲,他腳跟一旋,團團轉轉,如一道旋風刮起烈風,如一股黑色火焰,破體而出,最後飛快的衝出,在石柱上化為一道人影,虛虛實實,變化無窮。
虞子嬰有意試探他的能力,所以並不以直面相迎,施展輕功提縱術,疾行上了一塊峭壁之上。
靶靼通體繚繞著絢麗火焰的陀螺,猛地朝她的位置撞來。
「轟!」
石破天驚,一道黑色火柱,沖天而起,伴隨著靶靼週身幾十道火焰,不,那不是炎焰,而是一種黑色電流,它穿躥在靶靶週身,以他週身配戴的金屬器遞增,緩緩偏移,最後盡數在半空中凝聚,如黑色火焰交融處,一道黑色雷霆閃電,居然是凝現而出。
「雷霆電鞭!」
當見到那一道通體黑電繚繞的電流,虞子嬰禁不住眼瞳陡然一縮,臉色微微怔忡不已。
聽得他的喝聲,那道黑色電流所炸之處,轟天震地,石崩地裂,那一截伸長入溶漿前端位置的巖壁竟瞬間被切斷轟碎。
見到這一幕,虞子嬰眼中戾氣一閃,手臂揮動,當即手中虛現一柄血刃劃破虛空,這一招她之前從未用過,便直接便衝進了靶靼週身,她直覺不能再等待他壯大了。
人體為什麼會產生電流虞子嬰並不知道,但是她卻知道自然界有一種生物卻會利用自身產電。
那就是電鰻。
在電鰻的體內有一些細胞就像小型的疊層電池,當它被神經信號所激勵時,能陡然使離子流通過它的細胞膜。
電鰻體內從頭到尾都有這樣的細胞,就像許多疊在一起的疊層電池。
當產生電流時,所有這些電池都串聯起來,這樣在電鰻的頭和尾之間就產生了很高的電壓。
這種電壓足以將它的天敵或獵物擊斃。
顯然靶靼也擁有這種天賦異秉,甚至有過之而不及,他自身產出的電流加上那一身詭異黑焰加成,一擊所至便如小型炸彈般威力,不可小覷。
所以虞子嬰並不打算給機會令他將全身的電流疊層起來,她當機立斷,血芒閃動,直接迎擊靶靼,不讓他有機會壯大。
可怕的風暴,自天空上瘋狂的席捲地而開,虞子嬰玄氣幻化的刀刃確向靶靼身上的閃電網絡防禦罩,幾乎是在瞬間被撕裂,四周滾落的石子被震飛千丈,而至於那靠近兩人週遭的一切,連同著那塊石柱,都是在此刻爆成了粉末。
閃電風暴,直接是連火山尖端的石柱,都是生生的衝撞落地,最後在那地面之上,砸出了一個龐大的巨大深坑,溶漿內氣泡翻滾,石子落入時嗤嗤地冒出縷縷黑煙,而天空之上,兩人仍舊傾力交戰著,孰勝孰負一時難以辨認。
——轟隆!
又是一塊堅石巨大的凝岩石崖被撞毀,大小不一的破碎的石塊從天下紛紛如雨墜落,這時兩道渾身鮮血的狼狽身影撞擊出一道強大的氣流,一分為二,都重重地砸向地面。
許久,兩人便掙扎著從中爬起身來。
「咳咳——虞子嬰,你當真不要命了?咳咳……」靶靼一臂撐起身子,惡狠地瞪著虞子嬰,他喉中就像被異物堵塞一樣,忍不住咳了起來,隨著他越咳越凶,最後咳吐出許多夾帶著內臟碎塊的血。
「我要命。」
正是因為想要命,所以要交手時,才會如此拚命。
虞子嬰艱難地站了起來,她此時臉色十分慘白,那縈繞在週身的乳白色玄氣若隱若現,斷斷續續,無法連貫,連基本的形態都無法保持了。
可想而知,她的傷有多重。
但即使這樣,她手上虛化的那柄血刃,彷彿是長出了一對血色雙眼一般,透著無盡寒意與煞氣,半分不曾示弱。
她身上滴著血,一步、一步地朝著靶靼走去。
靶靼渾身一震,太陽穴上青筋一陣一陣地跳動,他抓撓著地面,蹬腿朝後邊爬逃,邊咬牙咆哮道:「本領主不會輸的,等一下——」
「沒有所謂的等一下了。」虞子嬰打斷了他,滿是惡意地嗤笑了一聲:「因為,你的所有後路都已經沒有了。」
靶靼神色大駭,停止了爬跑的動作,白著一張空洞駭然的臉,轉過頭來死死地盯著虞子嬰:「你這話什麼意思?」
虞子嬰面無表情道:「意思就是,你先前埋伏下的全部隊伍,現在恐怕……都已經被消滅得乾乾淨淨了,所以,不會有後援,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你若現在死了,就當真是死了。」
靶靼聞言,臉瞬間就像蠟一樣的白,嘴唇子都發紫了,眉毛跟頭髮一顫一顫地,全身都在「得得」地發抖。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你以為我當真如此天真,什麼準備都沒有做,就敢孤身一人犯險?」虞子嬰搖了搖頭:「我說過的,我要命。」
除了要自已的那一條命之外,她還要始,還有他們殷聖所有人的命,所以她必須不能夠大意。
虞子嬰走到靶靼的跟前,黑色瞳仁安靜地看著他垂落下去的黑色腦袋。
「你已經輸了。」
靶靼渾身一震,彷彿在那一刻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住不流了,心像被老虎鉗子鉗住在紋擰。
為什麼會這樣?
他為什麼全輸?
為什麼?
「這一次……雖然我輸了,但並不表示殷聖輸了……虞子嬰,我且先走一步,但是我會在下面等著你的……不用多久,你就會下來……」
他抬起頭,眼睛虎視著她,像是要從眼眶裡突出來似的,他臉上擠出一種古怪而扭曲的笑意,然後全臂伸向上空,以一種最虔誠又瘋狂的姿態朝地面五體投拜,這時,從他身上辟里啪啦地發出一陣電擊的響聲,那轟地一起騰焰起的沖天黑焰令人心驚,他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力量,製造出了一道巨大如黑蟒吐信的電流朝著虞子嬰奔騰纏去。
虞子嬰早有防備,不等他窮徒末路下的反咬,身子已平空拔起,後躍數丈之遠。
而靶靼那一擊破壞了火溶焰石灰組構造懸崖的岩石,令山體崩裂,而他身後則是一片空禿禿的懸崖峭壁,轟隆隆!一聲巨響,他已隨著那碎裂的山崖一同掉掉入了那一片大浪滔天的黑沉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