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嬰:「……」
關於貪婪與惰之間的相愛相殺,虞子嬰表示並不關心,一個是食肉凶獸,另一個也不是素的溫順物種,所謂禍害遺臭萬年,現在誰被誰弄死,老天曰:還嫌太早一點。
噠噠噠噠——像綁了一層綿布在腳上的馬蹄聲,寂靜地踏在潔淨雪白的白綢夾絨地毯上,發出節奏鮮明而皮質輕鼓的聲音。
這條回顧朝淵國歷史、野史、婚禮史上最長、最鋪張、顏色最「皓素」的婚用地氈,是景帝陛下專門為末來迎娶的皇后而鋪陣的,別的任何人自然都沒有資格踏足。(這件事情要問感受最深的絕對是朱雀街那些被勒令「盡量不要出門」「不允許弄髒白色易髒地毯」後,集體龜縮宅在屋裡悲憤取暖宅的廣大群眾百姓,這幾日來事非必要,出門都是選擇繞道而行,就怕腳滑落下一下罪證在白色地毯上。)
是以約百匹雄赳赳、平日慣於橫行無忌的鐵騎憋屈地自動分列於街道兩旁,排成兩行豎隊,護擁著中間那一匹俊逍白馬上的景帝,與他抱著的那位白髮,白膚,白眉,白氅……
……這人還真是白得徹底啊!
在滿城盡帶冰雪白的大勢環境下,這一位白慘慘抹幽靈的雪妖竟意外與這詭異奔喪的婚禮佈置十分融洽,彷彿這一場「別開生面」婚禮……就是為「別開生面」的她而設,為她而舉辦的……
原諒他們無法體會西式純潔婚禮的深沉含義,這就跟我用彈弓打飛鳥,你已經在玩奧特曼打怪獸般難以逾越的森森代溝。
臥槽槽槽槽槽!這塞心的想法,令一個個鐵騎糙漢子們一個個瞬間血槽清空,眼泡默默垂淚——這才認識這個雪妖精多久啊,他們竟然都快被她給同化了,再這樣下去,他們會不會覺得,或許讓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雪妖精當他們朝淵國的皇后,其實也是不錯這種喪失辱國的愚蠢想法啊!
臣君愛國是深深刻在他們骨子裡的東西,眼下看著自家陛下明顯在女色上犯著不可估量的錯誤,他們自覺身微言輕,阻止不了景帝陛下的色令昏庸決定,但等一下「轟動」的場景,嘿嘿,總有人提出以繩命為代價地反對的。
於是各種化身惡婆婆刁難媳婦模式的鐵騎營們,小人奸慼慼地笑著。
前頭隔開一段君與臣最恰當的距離,那斕雙臂從腋下插入虞子嬰腰間,從背入式抱著虞子嬰,兩人像是比誰比誰更孤僻寡言一樣,能用最簡短話語時,便絕不多施捨一個字般矜貴。
於是就在兩人這種看似詭異卻又和諧,隨時沉默卻默契搭言的氛圍之中,跨越了那一條康莊白色大道,步步縈繞百合花香,與婚禮祝願綢條,彷彿準備踏入神聖的高廟般端莊大氣來地到了皇宮的朱雀宮門前。
還沒到朱雀門,虞子嬰就有一種糙皮被針刺破的感覺,耳連沒有聽到什麼聒噪鬧嘈的聲音,但她卻感到像是黑暗中隱藏的老鼠,一雙雙泛綠的鼠目,與或重或輕各不一的雜亂呼吸聲。
有人,還且還是很多的人——這是通過感官識別反饋回來的消息。
虞子嬰下意識攥緊景帝的手臂,將他袖管抓出一道褶皺的痕跡。
景帝那斕瞟了一眼,以為她是緊張,伸出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安慰似地輕拍了拍她的爪子:「到了。」
可虞子嬰哪裡是緊張,她是心虛,呃,也不對,這種感覺其實類似一種我不想反,卻要被逼上梁山落寇,等我準備招安時,卻發現這場招安其實就是另一則全殲的陰謀,招安不能呀摔!
就在虞子嬰這個麵攤死魚星人腦洞無限大開時,景帝已帶著她朝著那一片萬眾矚目而去。
四周的空氣很焦躁,略微有一些糊味兒,那灼熱強迫到令人產生一種非我族類被圍觀的稀奇眼神……甭提多糟心了!
一顆顆腦袋密集從街角冒出來,呈圓弧形的宮門兩側站滿了穿著精美服飾的男男女女,他們都有著統一的標誌——皇族。
朱雀門前有一個類似人民廣場一樣,十分寬敞廣垠供人圍觀的場地,燕京的百姓就像被召集過來一樣,兩旁則堆滿了如春如竹筍般黑黝黝一片鋪滿開來的人群,人山人海,紅旗招展,鑼鼓喧天,簡直跟國慶盛會一樣熱鬧一樣擁擠。
接著,高聳宏偉的朱雀大門,如神獸火紅赤焰般呼轟著一聲朱雀門敞開,然後等級分列嚴森的百官相迎,即使下著細雪,依舊無人打傘,就這般拘謹,好奇,保持最佳儀態地等著。
——剛才的信號彈無疑是宣佈陛下已尋到皇后,全部迎接人員通通進入崗位,準備舉行成婚儀式的號召令。
見過急著成親的,就沒有見過這麼著急成親的,對像還沒找著,便各種開始婚前準備,這讓景淵國的全體人民既有一種蛋蛋的頎慰,也有一種蛋蛋的明媚四十五度望天的憂傷……
以前為了讓景帝結婚,他們各種煩躁抓狂痛苦,如今景帝陛下終於想結婚了,他們依舊感到各種煩中抓狂與痛苦。
要問為什麼?
原因自然是在那個結婚對像身上啊!
看到一下子空曠寂靜的大街這然一想冒出這麼多人來,虞子嬰雖然不至於嬌軀一震,但亦森森感受到來自於燕京人民,抑或是朝淵國政權的惡意。
「這是誰啊?怎麼好像並不是進入了皇陵的聯姻國公主啊……」
「喂,我眼睛沒問題吧?!我好像看到陛下竟然如此親密地抱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女人?」
由於角度問題,更由於那一頭白髮與眾不同的吸爆眼珠的方式,於是虞子嬰的臉無人細緻觀察。
但男人跟女人的觀察部位與方向一般不同,以上是男人的觀點,而以下則是女人的觀點。
「看身材不太像是老人啊?啊——!她、她抬臉了,抬起來了,鬼啊——」
「天啊!嚇死人了!她的臉……她的臉怎麼能夠這麼醜啊!」
「就是啊,簡直比鬼還醜!簡直難以置信,哦,陛下怎麼能夠抱著這麼一個醜八怪啊,看她一頭白髮,身無二兩肉,又矮還長成那副德行,我看一眼都覺得今晚會作噩夢!」
……
對於週遭鄙視、厭惡、恐懼的眼神,虞子嬰已經司空見怪了,像這種程度的打擊,並不會影響她的心情,甚至她還有一種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的期待。
景帝聽著貴族圈內那些掩耳盜鈴的又傲慢無知的竊竊私語,他眼底忽閃著毀滅陰暗的光芒,有一種將其全部殲滅輾碎的衝動,除了因為虞子嬰的緣故,亦有他從小便得了一種仇富恨脿的極端思想,即使是如今他身居至高無上的位置,他依舊端著公平的偽善面目,私底下仇視這些個四肢不勤腦子犯蠢除了懂得剝削享樂**,便一無事處的惡蛆貴族們。
可惜,今日是他的婚禮,雖然他不介意染血,但那純白無暇的婚禮佈置如果被玷污,就讓浪費他一番佈置的心血了。
景帝粗魯地掰過虞子嬰的小臉仰起,指尖摩挲著她面部輪廓,虞子嬰一愣,好像猜出來他的打算,還沒考慮好阻止還是拒絕,但卻被景帝先下手地將臉上破破爛爛的臉皮給撕下來了。
待她真正的臉露出來時,他插入虞子嬰的腋下,將她高高地舉了起來,像是昭示,亦像是炫耀,對著所有的人,鄭重而霸道地宣佈。
「這個人,從今日起,她將會是寡人唯一的女人,寡人孩子唯一的生母,你們唯一的皇后——虞子嬰!」
虞、子、嬰三個字,他咬字特別重,像是某種神聖典禮上必須要懼重重點粗黑的詞,他磁性而冷魅清冷的嗓音,不需要嘶聲裂肺地吼出來,只是利用內力擴散開來,整個諾大的廣場內但凡帶著耳朵的生物,心中一顫,皆事無矩細地聽到了。
貴族圈的內聽了陛下的話,一個個都目瞪口呆,老百姓聽了陛下的話則醉了,一個個都給景帝陛下貼上世紀好男人代表的偉大稱號,而百官則心碎成一片,如果不是要維持當官的形象,這一個個的真得哭瞎了不可。
不僅是因為景帝陛下任何妄顧任何言論的宣佈,更是因為……他們即將踩著眾公主腦袋上位的皇后!
瞧瞧那一頭慘無人道的白頭髮,可不就是末老先衰啊!雖然那張臉沒有像剛才一樣爛稀掉了,可——可是那一張像是塗了一層詭異白粉的妖魔化容貌,除了一雙眼睛是極黑的,全是白色的生物,怎麼看怎麼讓人瘆得慌啊!
景帝陛下,您的審美觀真的沒問題嗎?!難道您從出生單身到現在,就您這審美觀,擱哪兒都是令人絕望的啊!
虞子嬰傻眼:「……!」他是認真的?!
「你這是什麼表情?」那斕當眾「表白」了一番,但對於他這種任性自私到沒朋友的性格,根本不關注別人的反應,但對另一個當事人,他多少還是有幾分常識覺得需要趁機確認一下。
可在沒有得到預期中表情的景帝臉色,此刻有些陰森森地鬼畜了。
說、好、的、害羞,嬌嗔,臉紅,驚喜,興奮,激動呢?!都特麼地被狗吃了嗎!?
虞子嬰眨巴眨巴黑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略蛋痛地疑惑道:我臉上是什麼表情?
「呵,好像死了沒有人埋的表情!」景帝陰瞇起眼睫,薄艷雙唇張闔間,吐出最毒辣的詞句。
虞子嬰用死魚眼繼續瞪著他,這次卻開口了:「你在開玩笑嗎?」
實則上她內在心說:你特麼在逗我嗎?
一語雙關啊,對於他剛才的類似堵咒誓言般的宣示,她有一種摸不清思緒的困擾,他對娶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執著了?明明才剛剛解開玄束,這就像剛剛才確認戀愛關係,還沒有進行無理取鬧的吵架、和好、決裂,再吵架、再和好,就直接踏入婚姻的墳墓——這完全不符合基本國情啊!
景帝看她那副蠢了叭唧的模樣,陰陽怪氣地嗤笑了一聲——有特麼地拿自已的終身大事來逗比的嗎?!
虞子嬰秒懂:「……」
有,就是她。
早知道這裡有這麼一個婚禮在等著她,她也就不那麼執著地趕回來了,至少不是現在。
那時候她腦子被凍僵了,根本沒有了人類靈長類動物的思考能力,只是本能地覺得任務完成了,得回城交任務刷boss升級,她始終覺得她是無償幫boss打怪來刷好感,並不需要他回報任何實質獎賞。
於是請相信,她是鄭重地回來退婚的,而不是回來被上趕著逼婚的。
如今眼下騎虎難下,求能不能倒帶重來一遍?虞子嬰活像一隻吐泡泡的金魚,腮幫子鼓起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