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確定了嗎?」
丞相、太尉與御史大夫代表百官出列,他們身著紫袍,佩金魚袋(五品以上緋袍,佩銀魚袋,六品以下藍袍,無魚袋。官吏有職務高而品級低的,仍按照原品服色。今日為慶典三品以下皆用絳色),三位德高望重、年過半百泰斗,用一種神色極其認真嚴肅地問道。
景帝或許能夠無視別人的問題,但這三位皆是在過去他成長道路上於他有恩、有助的人,他雖不親近他們,但對他們的態度基本上比別人會多幾分容忍。
「寡人從不開玩笑。」景帝斬釘截鐵而道。
他的視線一一掃視過朱雀門前出席的人群,迫壓得一顆顆腦袋虛虛弱弱地低下頭去,他神色始終倨傲而冷漠,但陰柔漂亮的眉宇間卻是無庸置疑的決絕。
此話既是對他們所有人說的,也是對之前虞子嬰所問的問題的回答。
三位泰斗聞言暗吁一口氣,暗中互遞一個頎慰、無奈、歎息的眼神,於是丞相端正姿態攏了攏袖袍,身先士卒地率領一眾朝官於景帝方向,一揖作拜後,再撩袍曲膝跪下。
「臣∼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是……是承認了?!說好的惡婆婆刁難媳婦的八點檔劇情腫麼∼就腰斬了呢?欲哭無淚的鐵騎們&貴族們。
老百姓的心思歷來單純而見風使駝,既然陛下願意,百官承認,他們哪裡還敢置喙或不滿些什麼,立即如稻穗經風一樣紛紛跪地叩拜,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虞子嬰瞪圓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疑惑:「……」為什麼皇帝是萬歲,皇后卻只有千萬,如果這樣算,兩人這不就差輩了嗎?
其實百官願意這麼簡單地低頭,大部分原因在於他們面對陛下已經除了無奈就只剩絕望,他們基本算是死了那一條陛下走尋常路的心了。
你看吧,他們「委婉」地「勸說」陛下是時候選妃了,他一煩,就直接將整個九洲鬧得天翻地覆,他們「痛哭流渧」地「軟硬兼施」陛下該填充後宮了,他將九洲所有拿得出手國家聯姻公主都給玩壞又扔回去,連最後四個種子選手都給「意外」炮灰掉了……
塞心,塞心死了!他們越逼得凶,陛下就越折騰得凶,最後他倒是爽過完事,他們卻一個個落得虐心虐身的下場,就算知道是陛下在作孽,暗箱操作,他們也逆襲不了啊∼摔!簡直無法再愉快地玩耍下去了!
如今他能奇跡地領回來這麼一個雪妖姑娘,而且不是為了整治他們,也不是為了報復九洲,更不像是在醞釀什麼陰謀,這還是他們認識陛下這麼多年,見他第一次對成親這麼積極,如果他們再不識好歹,估計陛下真的會單身一輩子了去。
與其這樣,他們寧願睜一隻眼閉一眼,只要景帝肯成婚,且對象是一個女的,他們就算拼盡一切力量,也絕不能將這件事情攪黃了去。
很快悲慼略帶委屈的眼神倏地變成堅定而凶狠,他們的視線齊刷刷地妥妥仇視性地射向貴族圈內。
——敢阻擋陛下擺脫處男之身的人,都是他們統一對抗的階級仇人!
皇親貴族被百官那餓狼般凶殘的眼神盯著,生生地打了一個哆嗦,只覺身不禁寒,無力反抗啊,一棵棵蘿蔔淚奔撲倒。
算了,憑景帝的尿性能娶到一個老婆就不錯了,別的方面……他們的確不能苛求太多。
也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情勢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逆轉,朝淵國的人底限放得是底得不能再底了,因為是貪婪景帝,他們一致以為,既然這皇后是他親自選的,成婚後總不會像以前那些被送去他後宮的美姬艷婢一樣被他各種殘忍無情無理取鬧地給玩壞吧?
要說這雪妖皇后長得本就夠寒磣的了,要是再缺胳膊斷腿,或得個失心瘋什麼的,這也太毀朝淵國的形象了。
雖然並不在意,但能得百官的認同與百姓的祝福,景帝極其冷艷高貴,嘴角勾勒出一抹極淡的弧度,雙臂將虞子嬰扯回懷中,像是要與她一同好好地感受這種被人參拜、祝福的場面。
即使再怎麼非人類,亦不會希望自己的婚禮不被祝福的,特別是當他願意去娶一個女人的時候。
「去安排好一切,婚禮一個時辰後正式開始。」
口令像電流似地迅速傳過去,宮侍們立刻邁開了腳步,景帝留給他們一段時間準備,一勒馬調轉頭帶著虞子嬰便騎著白馬奔向朱雀門,只留下一陣旋風捲來,那急雨般的馬蹄便漸行漸遠。
駿馬奔馳間,虞子嬰攏了攏柔軟毛絨絨的狐氅。
「那斕,我……」
「是你說你喜歡白色婚禮的吧?」景帝截了她的話,凜風灌來,他狹長冷魅鳳眸微瞇,一點不受風速的影響,淡淡道。
虞子嬰一噎:「呃,是,但……」
「是你答應我一定會贏得比賽的,對吧?」他再道。
虞子嬰面攤著:「是……」
「不管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你都不止一次地欺騙過我,對嗎?」他這句話算得上是咄咄逼人了。
虞子嬰:「……」老是翻舊帳神馬地,已經無法愉快順暢下談下去了。
「所以現在,你還想說什麼?」
「……」有,求放過。
麵攤性內心吐槽星人突覺胸口一悶,像千斤重壓般,虞子嬰突然有一種先知無言以表的感受,她收斂起神色,蹙眉凝神,望向烏雲密佈的天空。
「那斕……」她喚他。
「閉嘴!直到婚禮結束,寡人都不想聽你再說一句話!」那斕沒察覺到虞子嬰的怪異神色,只是聽她叫他的時候,條件反射性地開始暴躁了。
別以為他不知道她想說什麼,雖然她總是跟麵攤似地面無表情,但他卻能夠看得懂她神色細微的變化,這個女人,半分沒有準備嫁人的期待與喜悅,反而跟他擺出一臉為難、遲疑、反悔的態度。
嫁給他,難道真的就這麼讓她難以接受嗎?
這該死的女人!眼睛都瞎了嗎?!
他心中一氣悶,便策馬加速地奔跑起來,殘風捲雪,兩旁風景飛逝而去,冷風撲面如刮,刺刺生痛,不一會兒將後面的人全部遠遠甩在後頭。
他在廣場肆意奔跑,而虞子嬰則緊攥著他的衣襟,被馬顛得上下起伏,本想找他談正事,可瞧他又不定時抽風,處於一副陰晴不定的病態模樣,便自覺噤聲了,旋開視線。
不經意,她看到那陣鋪在廣場前庭一片的白色風信子,遠遠看去就像是一片寧馨的花海,起伏披落,嫵媚輕柔的風雪飄落,一片恰好沁在她鼻尖,令她心底一片雪隨之一同融化。
「很美……」
那斕聽到她說話,卻很輕,類似呢喃,他問道:「你在說什麼?」
「婚禮很美。」這一次她說得很清晰。
那斕一愣,似不信這話是她說的,等確信她說的是真心的,他一雙鐵灰眼瞳難以壓抑地湧出一絲喜悅,卻表面卻故作矜持冷淡地道:「那自然。」
「我這種樣子,你也要娶嗎?」扒拉一縷白色頭髮遞到他面前,虞子嬰仰臉問道。
這種各種求嫌棄的即視感令那斕的一絲高興瞬間蕩然無存,他負氣道:「我會讓你恢復如初的,無論用盡多少手段,無論耗盡多少時間。」
哈∼她吐了一口白霧,睫羽蜷然覆下,心中默念一句——我不會嫁人,既然你這麼執著……要不,你帶著朝淵國當嫁妝,嫁我吧?
風雪中,突地從身後傳來噠噠噠噠快馬加鞭急促的馬蹄聲,景帝感到疑惑,勒馬一回頭,便看到急風怒吼之中,怒穿著一身鮮衣錦袍,一臉冰霜之色,背揹大劍,勢如殺盡萬千兵馬的戰神一般衝了過來。
「將人,還給我!」
吁∼他勒馬停在景帝面前,視線卻如火舌舐舔一樣執著而灼熱地注視著虞子嬰,當看到她一頭披霜白髮時,清冽的瞳仁一緊一縮,呼吸粗重,雙拳在暗中緊緊握緊。
景帝看到怒出現並不意外,只是聽了他的話後神色如雪峰之上的萬年冰魄,神峻得令人望而懼之,冷冷譏諷著:「還你?憑什麼?」
啼塔啼塔啼塔——又是一陣馬蹄聲交疊從怒後方響起,不一會便從風雪中現出嫉與傲慢兩個七罪好基友,**已返國,並不在其列。
由於虞子嬰被狐氅罩得臉都小了一圈,又被景帝正面抱在懷中,是以風雪之中,並沒有仔細觀察過虞子嬰樣貌的嫉妒與傲慢,純粹是跟著怒一起來湊個熱鬧。
這幾日貪婪跟怒兩人瘋狂地尋人作派,他們兩個可都是看在眼裡,納悶狐疑在心底。
這兩人莫非都入了魔障了,竟真會對那麼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上了心?
「聽說你帶回來一個女人,還以為是寶黛公主特地跑來祝賀你終於抱得美人歸呢,卻不想……你要娶的竟是這麼一個奇特的古怪生物……」傲慢瞥了一眼虞子嬰那披散於背的瑩亮白髮,一手托肘,戴著手套的修長手指饒有趣味地摩挲著緋艷紅唇。
虞子嬰臉一僵:「……」奇怪的古怪生特?
「桀桀桀∼眼光真差,還是一個比一個更差,嗤∼」嫉妒像尖刀一樣的森綠單眼將虞子嬰勾勒出來,嘴角笑成面具似的弧度,嘲弄般地笑了起來。
虞子嬰抿緊嘴角:「……」一個比一個差?
呵,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繼續作吧,等等一下你們知道真相的時候,真想看看他們那一張臉該有多有趣……腹黑by景帝與怒在心中極度陰險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