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的茶水來了。鴀璨璩曉」
「進來吧。」門內傳來一道低啞的男聲。
飛瀾推門而入,映入眼眸的是君墨舞高大的背影,不知為何,那背影給她一種落寞與蒼涼之感。
飛瀾蓮步輕移,站在了他身邊,而他卻全然的忽略她的存在,視線始終盯著台上唱曲女子,似乎是想要通過她,去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
飛瀾也不語,自顧將茶盞置於桌面,手握茶壺,將溫熱的水注入杯盞之中,一直到水溢出杯子,她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直到水沿著桌沿浸透君墨舞身上的錦袍,男子終於有了反應,低吼道,「笨手笨腳,你是怎麼做事……玷」
咆哮聲在觸及到那張雪色容顏時,頓時消了音。他就那樣看著她,根本移不開視線,只見她優雅的放下手中茶壺,衣袖飄然的落座在他對面。
「世子,好久不見。」飛瀾巧笑嫣然,端起面前茶盞,淺飲一口。
「慕容飛瀾?」君墨舞眸中是無法掩藏的錯愕與驚艷,「你,你怎麼……驊」
「怎麼沒有戰死沙場?」飛瀾不以為意的笑,出聲截住了他的話。「世子似乎許久沒有進宮了,若世子出席了中秋夜宴,便會發現皇上的新寵淑妃娘娘有一張和慕容將軍一模一樣的臉,不同的,只是性別而已。」
君墨舞是精明人,並不難猜出其中的盤根錯節。一時間,君墨舞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他愛上的是一個真真切切的女人,憂的是,她卻是帝王的女人。
他挑起唇角,揚了一抹自嘲的笑,出聲問道,「不知淑妃娘娘來此,有何貴幹?」
「敘舊而已,怎麼,世子不歡迎?」飛瀾淡若清風的笑著。
君墨舞卻笑不出來了,藏在桌下的手緊握成拳。「慕容飛瀾,本世子勸你最好是離我遠一點兒,你既然是女人,就應該知道什麼是危險。」
飛瀾不以為意的低笑,清冽的眸光幽幽望向台上,一曲結束,只見那女子攙扶著老者緩緩步下檯子。
「世子似乎意猶未盡呢,來人,去將他們請上來吧。」飛瀾對門外吩咐道。
沒過多久,那老者與女孩便站在了屋內。
「都會唱什麼?」飛瀾含笑問道。
「不知小姐喜歡聽什麼,京裡流行的小曲,奴家都會唱。」那女孩俯身回道。
「嗯。」飛瀾點頭,「那就唱一曲《媚君歡》吧。」
「是。」女子卑微的應著。卻聽得飛瀾又道,「有曲無舞倒也無趣,不如飛瀾為世子舞上一曲,如何?」
飛瀾說罷,一笑後,璇身而起,雲袖輕揚,紗質裙擺翩翩飛舞,優美的身姿隨著樂曲而動,驚鴻一舞,美得恍若不似人間。飛瀾一顰一笑映在君墨舞眼中,他的視線始終追隨著她,移不開半分。
她飄然的身姿逐漸向他靠近,最後,竟在他身畔收住最後一個舞步,與此同時,曲音也緩緩落了下來。飛瀾唇邊笑靨淺淺,那笑,足以牽動人心魂。
「世子覺得飛瀾跳的美嗎?」
「嗯。」君墨舞應著,此時的他如同被狐妖勾走了心魄的沒偶人一般。
飛瀾笑靨越發絕美,她緩緩俯身向他靠近,櫻紅嬌嫩的唇片停留在他面前一寸之處,她薄唇微啟,輕輕吐出幾個字,「那世子覺得,我美嗎?」她說話之間,吐氣如蘭,空氣中散發著裊裊馨香,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卻足以讓人熏醉。
「美。」君墨舞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人便徑直傾倒了下去。
飛瀾一雙清冽眸子幽深,黑的如夜色般透不進一絲光亮。
「啊!」那唱曲的女子膽小怯懦,驚叫一聲癱軟在地上。
飛瀾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而後緩步來到她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輕笑道,「你在怕什麼?」
那女子顫抖著身子,吞吞吐吐道,「他,他死了嗎?」
飛瀾淡哼了聲,拉起她的手,將一錠黃金放在她手掌間,柔聲道,「若不想他死,就去豫南王府告訴豫南王,明日子時,慕容飛瀾在這裡等他。」
「是,是,奴家這就去。」那女子托著老者,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
女子離開後,柳絮走了進來,只見君墨舞昏倒在地,而一旁,飛瀾負手而立,冰雪般的容顏,高傲清冷。
「主子。」柳絮躬身來到她身旁。
「將他綁起來,帶回天香樓吧。」飛瀾平淡吩咐。
「是。」柳絮蹲下身,從袖口中扯出繩子,利落的將倒在地上的君墨舞捆綁。而後,再次聽到清冷的聲音由頭頂傳來。
「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恥?」飛瀾唇角微揚著,語調極是嘲諷。記得母親曾經說過,美貌才是女人手中最致命的武器,從前她總是對此不屑一顧,而如今她也淪落到利用美貌來解決問題的不恥地步。
「柳絮懂,主子也是有太多的無奈。」柳絮淡聲歎息,而後將君墨舞從地上扯起來。
……
翌日深夜子時,飛瀾包下了整間月隱茶樓。她慵懶的將身子半依在窗前,此刻,才恍然明白為何此間茶樓名為『月隱』。因為茶樓傾斜而建,所有的窗子,都望不到月亮。
「慕容飛瀾,你究竟想做什麼!」君墨舞被捆綁在一旁的棕色木椅上,臉色鐵青,他暗運內力,試圖掙脫繩索,卻不料繩子反而越收越緊。
飛瀾的眸光淡淡落在他身上,低語道,「世子別再枉費力氣了,這是孔雀山莊歐陽莊主的至寶捆仙鎖,你越是掙動,它就會收的越緊。」
相對于飛瀾的雲淡風輕,君墨舞卻是雙眼血紅,如憤怒的猛獸,狠狠盯著她,「慕容飛瀾,你到底想怎麼樣?將我玩弄在股掌之間很好玩,是不是?」
飛瀾隱了笑意,絕美的容顏蒼白淡漠。她看著他,柔聲道,「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等事情結束了,會有人放你離開。」
「那你呢?」君墨舞追問。
「我?」飛瀾自嘲的笑,輕輕搖頭,「慕容飛瀾的路,已經走到盡頭了。如果可以,希望我死後,世子能將我安葬在慕容府後園中,我是在那裡出生的,就在那裡結束,也算落葉歸根吧。」
「你閉嘴,慕容飛瀾,誰允許你死了!」君墨舞又是一聲低吼。而換來的,卻是飛瀾淡若清風的笑。
只聽,她低低道,「該來的人,終於來了。」
她話音剛落,砰地一聲,房門已被人從外撞開,豫南王君傾轍大步而入,身後是大批的鐵甲侍衛。
「父王!」君墨舞震驚的喚了聲,此時此刻,他才恍然明白飛瀾究竟要做什麼!她想要報仇,她想要他父王的命。
「墨舞!」豫南王擔憂的上前兩步,卻只見,一把精緻的匕首突然橫在了君墨舞的脖子上。
飛瀾笑靨盈盈,柔聲道,「我勸王爺還是冷靜一些,飛瀾手中的匕首可是不認人的。」
豫南王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怒聲開口,「慕容飛瀾,本王的人馬已經將這裡團團包圍了,你若敢傷墨舞一根汗毛,本王保證將你碎屍萬段。」
「碎屍萬段?聽著可真是嚇人呢。」飛瀾低媚而笑,墨色瞳眸中竟無一絲畏懼。「豫南王雙手染滿我慕容一族的血腥,今日,飛瀾倒是很願意給你一個斬草除根的機會。反正,慕容飛瀾也活膩了,只不過想拉一個人陪葬而已,就是不知,這個人會是世子呢?還是……王爺您?」她刻意拉長了語調,手中利刃散發著清冷寒光。飛瀾的指尖微動,劍鋒已在君墨舞頸間劃開一道血口,鮮紅的血珠緩慢劃過冰冷白刃,有種駭人的鬼魅。
「住手!」豫南王驚呼一聲,拳頭緊握,發出嘎吱嘎吱的脆響聲。
飛瀾低笑,手中匕首離開君墨舞頸間半寸的距離。「怎麼,王爺可是想好了?」
豫南王冷笑著,此時的他根本別無選擇。他君傾轍叱吒一生,卻只有君墨舞這一個兒子,父母之疼愛子,必會心甘情願為其捨棄生命。
「好,本王答應你。」豫南王沉重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希望你能信守承諾,在本王死後,如約放墨舞離開。」
飛瀾墨眸深冷,輕蔑哼笑,「飛瀾言出必行,君傾轍,你殺我慕容一族滿門三百餘口,而我只要你一人償命。」
「好。」豫南王擲地有聲,噹啷一聲拔出手中長劍,架在了脖頸之上。
「父王不要!」君墨舞嘶吼一聲,「慕容飛瀾!你這個瘋子,有本事就殺了我,你殺了我啊!」他劇烈的掙扎著,纏在身上的繩索不斷收緊,卡在他胸膛,讓他連喘息都變得十分困難。
飛瀾鳳眸冷瞇起,低聲道,「別在掙扎,捆仙鎖會將你纏到窒息。」
捆仙鎖三個字讓豫南王又是一驚,他大聲道,「墨舞,千萬別再亂動。」
君墨舞難得的冷靜下來,一雙眸子卻浸染了一層血紅,他沙啞著嗓音,沉聲又道,「慕容飛瀾,冤冤相報何時了,你今日殺了我父王,明日我再殺你,然後,你的人再殺我,如此週而復始,這份仇恨永遠沒有消除的一日,飛瀾,難道這就是你要見到的局面嗎?」
飛瀾靜靜看著他,忽而一笑,透著顛倒眾生的嫵媚。「你捨得殺我嗎?」
「我……」君墨舞緊咬著唇,臉色鐵青。
飛瀾癡癡的笑,眸光幽幽探向窗外,無月的漆黑天幕,星子璀璨。「放心,我不會讓你動手的。君傾轍死後,我會從這裡跳下去,我還要到陰曹地府,聽聽閻王爺對君傾轍的審判。」
「不,不要……」君墨舞痛苦的搖頭。
飛瀾微斂起明眸,目光再次探向豫南王,她手中明晃的匕首在君墨舞俊臉前不停的晃動,「豫南王,還不動手嗎?如果真的捨不得死,那我只好拉著你的寶貝兒子下地獄了。」
君墨舞緊咬牙關,拳頭緊握著,額上青筋凸起,他抬頭緊盯飛瀾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慕容飛瀾,我不會讓父王為我而死的,你若想殺我,就動手吧。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心甘情願。」
「墨舞,你胡說什麼。你給本王好好活著。」一旁的豫南王也紅了眼睛。
而君墨舞卻沉默了,緩緩低下頭,唇角揚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沉聲呢喃了句,「慕容飛瀾,我愛你,若不能同生,對於我來說,同死也是一種幸事。」
飛瀾漆黑的墨眸中一閃而過震驚與錯愕,她踉蹌的後退兩步,直到身體撞上堅硬的牆壁,才回過神來。她嘲弄的笑著,眸中卻有流光點點閃動。上天真是和她開了一個極大的笑話,在臨死之前,能聽到這樣一份深情的表白,只可惜,她根本承受不起他的愛。
「君墨舞,你應該好好活著。」飛瀾低笑著,輕吐一句。話音落後,她舉起手中冰冷的劍刃,飛快的向豫南王心口刺去。
她的速度如閃電般,一切只發生在轉瞬間而已,當豫南王反應過來的時候,劍刃已來到胸前,他用雙手緊抓住利刃,才避免了劍尖刺入心臟。而飛瀾顯然沒有放手的意思,依舊緊握住劍柄,用力將匕首向他心口的方向推進。
鮮血滴滴答答的滾落,豫南王與飛瀾都雙手染血,顯然,這是一場生死之博。
而被捆綁在木椅上的君墨舞再次掙動起來,捆仙鎖勒破了錦袍,劃開他皮肉。他雙眼血紅,額上青筋凸起,如憤怒的野獸般嘶吼著,「慕容飛瀾,你住手,你找錯人了,要血洗慕容一族的人是皇上,是皇上!」
他的聲音在狹小的房間內,帶著陣陣回聲,飛瀾被他的話驚呆了,握著利刃的手,不停的顫抖著。
「不,不可能的,你說謊,我一個字都不信。」飛瀾尖利的嘶喊了聲。
「君墨舞,你這個逆子,你給本王閉嘴。」同時,豫南王低吼著訓斥,握在劍刃上染血的雙手突然鬆開,「慕容飛瀾,你不是要殺本王嗎,那就動手吧。」
飛瀾卻如同被抽走了靈魂一樣,再也沒了握劍的氣力,匡噹一聲,鑲嵌著寶石的匕首落地,在木質地面上,散發著耀眼的光暈。
君墨舞在木椅上終於安靜了下來,仰頭向天,放肆的大笑著。「父王,直到今日,你還要維護他嗎?你手上的確染滿了慕容一族的鮮血,但您也不過是一個劊子手而已,自古君命難違,您並沒有做錯什麼。」
「君墨舞,你閉嘴!」飛瀾怒極,失控的轉身一掌落在君墨舞心口。
君墨舞不停的咳著,一縷鮮血順著唇角流淌了下來。
豫南王急了,顫抖的伸出手臂,「慕容飛瀾,別傷害他,你想知道什麼,本王都可以告訴你。」
飛瀾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蒼白的唇片一開一合,「真相,究竟是什麼?」
豫南王咬緊了牙關,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般,才沉重的點頭,「好,你跟本王回府,本王給你想要的真相。」
豫南王府的馬車中,飛瀾與豫南王相對而坐,君墨舞蹲靠在角落中,身上依舊鎖著捆仙鎖。
「就不怕本王將你在府中處決嗎?慕容飛瀾,你的膽子似乎太大了些。」豫南王哼笑了聲。
飛瀾亦笑,雲淡風輕般,似乎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飛瀾一向是不怕死的,何況,世子身上的捆仙鎖只有我才能解,王爺不會拿世子的性命開玩笑吧。」
馬車在豫南王府門前停住,飛瀾跟隨著豫南王,踏過石徑小路,在書房門口停住腳步,他帶著猶豫的,緩緩伸手推開書房的門。
一封密信被交到了飛瀾手中,豫南王沉重的歎息,而後低聲道,「這就是你要的真相。」
飛瀾顫抖著,快速的看完了信,而後,身子不受控制的後退幾步,險些癱軟在地。發黃的宣紙上是獨屬於君洌寒的字跡,飛揚跋扈,如同他的人一樣專橫冷傲,那是一種任何人都無法效仿的,而她與他相識八載,又怎麼可能認錯。
信中的內容很簡單,君洌寒以先帝的名義,命令豫南王君傾轍在慕容將軍死後,滅慕容氏滿門,不留一個活口。
豫南王歎聲開口,「本王與你娘親之間,的確有一段舊情,但那並不能成為本王血洗慕容氏滿門的理由。」
「怎麼,怎麼會這樣?怎麼是……」飛瀾臉色慘白如紙,手掌緊握著那封信,跌跌撞撞的向書房外走去。
豫南王看著她纖細落寞的背影,歎息著搖頭。她和她的母親,真的很像。
原本晴朗的星空,忽而烏雲密佈,雷聲大作。轟隆隆的雷,響徹天際,震得耳膜發痛。這是深秋最後一場大雨,暴雨傾盆,砸在飛瀾單薄的身體上,竟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她離開豫南王府,一個人走在空蕩的長街之上,漫天的雨水,早已讓她分不清方向。手中的那張單薄宣紙早已被雨水打得零碎,卻無法抹掉那殘忍的事實。君洌寒,他下令血洗她慕容氏滿門,他才是幕後真兇,他是她的仇人。
多麼可笑啊,她深深愛著的男人,她孩子的父親,她為之出生入死,血染沙場的男人,她守護了整整八個年頭的男人,卻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暴雨覆蓋了天地,飛瀾如同孤魂野鬼般在了無人跡的官道上走著,身體早已被冰冷的雨水打濕,臉上卻有溫熱的液體不停流淌下來,根本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深秋的雨,冰寒刺骨,卻不停的沖刷著她纖弱的身體,而這刺骨的寒,卻遠遠抵不過心中的苦。
真相往往是最傷人的,她寧願,寧願永遠被欺騙,也好過此刻的痛徹心扉。
不遠的前方是一片昏黃燈火,那樣的暖,她也曾擁有過,而如今,她即便是伸出雙手,也無法再觸及。
腦海中,不停閃過一段又一段兒時的記憶,溫柔的母親抱著她坐在水杉書下,父親持劍在林中飛舞,他是冷峻的男人,卻總喜歡逗著她笑,他說,「我們瀾兒長大了,也做威武的大將軍。」
所有一切的美好,卻都毀在了那個男人手中,他說他愛她,他說會永遠守護她的……可是,飛瀾簡直無法想像,在滅了她全族之後,君洌寒是以怎樣的心態說出這一番話。
雨水沿著髮梢嘩啦而落,飛瀾的腳步開始搖晃不穩,她仰頭看天,漆黑的天空似乎漏了一個大洞,才不停的落下雨水。恍然間,她似乎想明白很多事。
從君洌寒將她從血泊中救起,陰謀就已經開始了,他帶著溫柔的面具,一步步向她靠近,佔了她的身,佔了她的心,讓她心甘情願為他出生入死。她是慕容氏遺孤,只有她可以號令慕容族二十萬大軍,所以,他利用她收服河山,在達到目的之後,再將她囚禁在深宮,讓慕容氏滅門的秘密,永遠成為了秘密。
慕容飛瀾終究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她竟無知的在他身下承歡,她以為,那是愛,到頭來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的可笑。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遠,走了多久,直到失去了最後一絲力氣,身體都在寒冷的雨水中僵硬了,雙膝一彎,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雨水淹沒了膝蓋,飛瀾浸泡在冰冷的雨水中,竟如同雕像般一動不動。
「為什麼?為什麼是你……」她痛苦的嘶吼著,絕望的聲音卻淹沒在嘩啦啦的暴雨之中。上天真是和她開了一個最大的玩笑,她慕容飛瀾恨了整整八年,直到今時今日才知道她一直恨錯了人,而她深愛了八年的,才是她真正的仇敵。
為什麼,為什麼如此的殘忍,她究竟要如何面對?!
噠噠的馬蹄聲,終於打破了暴雨的喧囂,一輛華麗的馬車由遠及近駛來,在飛瀾身邊緩緩停住。車伕快速的跳下來,蹲跪在車前,而後,車簾被人挑起,男子手握油紙大傘,踩著車伕的脊背走下馬車。
一雙白色錦靴出現在面前,沿著靴子向上,是玉帶蟒袍,奢華無比,再向上,是一雙絕美的鳳眸,深褐的眸底閃動著狠戾與譏諷。
飛瀾吃力的從地上爬起,週身濕透,髮絲凌亂,卻沒有絲毫的狼狽之色,她清傲的揚著下巴,冷然一笑道,「寧王爺,好巧。」
「是啊,人生何處不相逢,慕容飛瀾,我們又見面了,自從埋在宮中的眼線前來稟報,說你除了皇宮,本王可是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
飛瀾輕笑,竟無一絲畏懼,「飛瀾何德何能,竟然寧王爺如此掛牽。」
「慕容將軍,哦不,現在應該稱一聲淑妃娘娘,你不必妄自菲薄,娘娘的用處可大著呢。」君灝南邪笑道。
「王爺難道還想用我換回你的女人?」飛瀾不屑的譏笑,美眸流轉間,儘是嘲笑。「堂堂七尺男兒,卻連自己的女人都守護不了,只會用一些下三濫的手段,難怪瑜琳沒有選擇你,與君洌寒想必,你連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注定一輩子都是輸……」
飛瀾話未說完,君灝南的手掌已經掐住了她纖細的脖頸,兩指逐漸的收緊,飛瀾臉色慘白,呼吸逐漸急促,而她卻並沒有掙扎,或者說,她早已失去了掙扎的力氣,或生或死,對於她來說,早已不再重要。
「慕容飛瀾,你敢在多說一個字,本王現在就掐死你。」君灝南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個字。
而飛瀾一雙明眸,經過雨水的洗滌越發晶亮,眸底卻浮動著極盡的諷刺,她被掐住了咽喉,自然是說不出半個字的,君灝南不過在自欺欺人而已。
在飛瀾即將窒息的前一刻,君灝南卻突然鬆開了手掌,瞬間失去支撐,飛瀾身體癱軟的摔倒在地,濺起一片水花。她雙手緊捂在心口的位置,猛烈的咳著,大口的喘息著潮濕的空氣。
而此時,君灝南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眸底一片陰霾之色,他冷笑著,揚了唇角,「本王怎麼捨得你死呢,如今後宮誰人不知,淑妃娘娘可是皇上新寵,不知如此嬌滴滴的美人,皇上願意拿什麼來換呢?」
飛瀾微揚著下巴,目光冷冷的看著他,她懂得,君灝南費盡心機的尋她,不過是要以她為人質要挾君洌寒。
君洌寒說罷,出掌去擒她肩頭,飛瀾施展輕功,巧妙的避開,但很快,他再次撲了上來,此時的飛瀾,早已心力交瘁,根本沒有反抗的氣力,不出十招,便被君灝南制服,他封住了她睡穴,很快,飛瀾便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時,飛瀾發現自己被關在漆黑骯髒的柴房之中,身上依舊穿著那件濕漉漉的裙衫,只有頭上那支金色髮簪不見了蹤影,只怕是被寧王拿走威脅君洌寒了。
她稍稍的移動了身子,發現行動自如,只是內力似乎被什麼禁住了,短時間內,她尚無法衝破。身下的乾草隔得肌膚發疼,飛瀾唇角揚起一抹譏笑,這君灝南倒真是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人,亦或者,她魅力不夠也說不定。
屋內昏暗一片,只有些微的陽光透過窗欞縫隙射進來,卻無法讓飛瀾分辨出此刻是什麼時辰,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等待。
但好在,並沒有讓她等太久,柴房的門開了,君灝南一身黑衣勁裝,墨發高聳,英俊不凡,君家的男人天生遺傳了優良的基因,倒是一個賽一個的俊美。只可惜,飛瀾此刻並沒有欣賞美男的心情。事實證明,秀色可餐這句話絕對是騙人的。
「慕容淑妃,柴房的滋味如何?」君灝南邪冷的一笑。
「王爺來試試不就知道了。」飛瀾輕笑聳肩,繼續說道,「飛瀾聽聞寧王府耐帝都之中最華麗的府邸,寧王善於收集天下至寶,可謂富甲一方,飛瀾卻連一間屋舍,一個頓飽飯都沒有,不知寧王這是何待客之道?」
君灝南冷哼著,臉色陰沉,顯然沒有聽她貧嘴的耐性,「君洌寒的女人,不配被本王招待。」
呵,感情是拿君洌寒沒辦法,便拿他的女人出氣,當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淑妃放心,你馬上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本王會送你和你的情郎一起下地獄。」君灝南說話的時候,一張俊臉都是猙獰的,似乎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的確,自古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寧王對君洌寒的確痛恨的理由。
飛瀾卻低低的笑著,毫不畏懼生死,反而玩味的彎了唇角,回道,「王爺似乎忘了,那也是瑜琳王妃的情郎。」
她明知這句話會激怒君灝南,卻還是逞一時口舌之快,結果就是被君灝南揚手揮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