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4-10-3101:16:37字數:3027
金色、溫暖的陽光穿梭於微隙的氣息。舒倘,漫長。紫檀的香味,縈繞於大殿內外,把天地間一切空虛盈滿。
沉默的朝臣,終於今日早朝爆發。
大明世襲將官軍戶,果真做起了「決堤人與點火人」,弘治皇帝推出的衛所軍制改革,所牽扯的利益矛盾,在沉默的積蓄多日過後,終於今日由各地衛所將官的聯名上書而被「引爆」!
「臣等敬上,先祖隨太祖、成祖皇帝征戰四方,掃蕩**,驅韃虜而並豪雄,四海合而天下一。先帝念祖上灑熱血之勞,以世襲軍戶賜之。祖輩數代,不負先帝恩惠,不負祖輩傳承,皆馬革裹屍還。今上欲革先帝成法恩賜,沒臣等祖輩顱血之功,非聖君所為。臣等泣血,望請今上三思而後行……」
臨朝太監捧著湖廣百戶以上世襲軍戶一百六十二人的聯名奏表,抑揚頓挫朗朗而誦。
才他娘昨日拋出的「骨頭」,今日便引來了一堆「瘋狗」?
這道奏章,當是早就送入了內閣,被壓著今日才拿出來!
弘治皇帝欲行兵事改革的消息,直至幾日前的早朝上——他有意無意的提了句「莫非朕錯怪了平江伯」,才行被嗅覺靈敏的朝臣們嗅出了味道,這消息這麼快就傳至湖廣去了?
「頑固派」們,在有意透露!
這幫人早就做好了完全準備——有開始,並不一定會有結果,縱使聖上您英明神武,能藉著「錯怪」平江伯之機,打開「改一改」衛所軍制的契機,但您老也不一定能實施得下去。
你一拳來我一腳!
弘治皇帝藉著「查一查出海走私的事兒」,逼得朝臣們換了態度,轉而也「認為」平江伯的「怯懦懼戰」之嫌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使得弘治皇帝「陰謀得逞」——兵事改革,終於可著手進行了!
但「頑固派」們,早就給弘治皇帝安排了一個新的「小怪物」——世襲將官們的聯名上書,只等您老放馬過來。
臣「頑固派」,同世襲將官軍戶聯手了!
詔獄內那小王八蛋,竟還真蒙准了!
「陛下,除湖廣軍戶以外,尚有四川、福建、江西、雲南等十一地共七百五十六名百戶以上將官所書,皆望陛下能三思而後行……」謝遷伏地一拜,接著臨朝太監,高聲上奏。
謝閣老什麼都好,踏實肯幹,筆出眾,就是太迂腐,守成有餘,進取不足。
弘治皇帝瞧著殿下的謝遷,暗暗給了他一個評價。
「先帝成法,不可妄動,請陛下三思……」
「天下武人,國之利器,陛下切切不可寒了武人的心吶……」
「行伍若亂,大明必亂,望陛下懸崖勒馬……」
……
偌大的奉天殿內,轉眼便「趴」倒了一大片。
詔獄內那小王八蛋,猜對了「發展」,也給出了解決之道,可這小王八蛋,為何偏偏……
喪盡天良,不得不宰啊!
弘治皇帝猛的睜開眼,淡淡的道:「祖製成法,自是不宜妄動,天下武人,我大明長城,更不宜輕動。世襲軍戶,祖祖輩輩皆有功於大明,朕,豈能做那過河拆橋之人……」
這般快便改了主意?這不像是「英明神武」——當今聖上的作風吶!
大臣們互相交換了眼神,提高了警惕!
「先帝記得軍戶的功勞,朕也記得。朕沒有太祖、成祖那般本事,不能率領天下軍戶出關建功,封侯進爵,朕唯有做一做俗人,賜他等良田永襲,徭稅世免……」
武人聯名上奏,犯了天家大忌,聖上竟還要賜田免徭稅?
聖上今日很反常,小心為妙!
「有了田,又免了徭稅,軍戶們的世襲官位,便取消了罷……」
次奧!
「頑固派」們心底齊齊罵娘——聖上原來也是有備而來,早就準備了「奧特曼」!
大臣們仍在發懵,弘治皇帝鏗鏘有力的聲量又告響起:「東廠,錦衣衛,查一查這聯名上書的背後,到底是哪位將軍如此『忠心耿耿,不懼上言』,替朕問問他,到底願意不願意接受朕的這番『好意』……」
「臣(奴才)遵旨……」
牟斌與蕭敬齊聲遵旨。
蕭敬,字克恭,別號梅東,延平府南平縣(今福建南平市)人,司禮監太監,掌管東廠。他是四朝元老,牛掰而又低調得緊。
棒打出頭鳥!
弘治皇帝仁厚,只是著「東廠,錦衣衛」去問一問「忠心耿耿、不懼上言」的「哪位將軍」,願意不願意接受「朕的這番好意」——這是用肥肉包了根大棒,直接伸到了「出頭鳥」眼前,讓他們自個兒選,而不是直接一棒子將「出頭鳥」們敲得腦漿四濺。
大棒的背後藏了塊肥肉,或者——肥肉放在了大棒之上,世襲將官們,面對著這樣的「二選一」選擇題,難道還會不知道該怎樣選?
搗鼓了半天,才將世襲將官們忽悠上了「賊船」,竟被聖上這般輕而易舉便化解了!
世襲將官們的戲,唱不下去了,只能唱「獨角戲」了!
老辦法,死磕!
言官們不得不擄袖子上陣了——他們以直言冒犯為榮,以死磕死諫至死為最高榮譽,至於「諫」的對不對,那則完全另當別論,他們要的便是這「不怕死」的過程。
「祖制百餘年,好好的沒見出甚問題,怎的到了聖上手裡,說換便換了……」
「太祖、成祖能以我朝軍制,北擊蒙元三千里,平江伯打了敗戰,聖上卻要改了我朝軍制,這是在南轅北轍,不對症下藥啊聖上……」
「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衛所軍制能於太祖、成祖手上發揚光大,到了聖上手裡卻是如此不堪一擊,聖上當自省自責,怎的就將衛所軍制給埋沒荒廢至廝了……」
……
太過分了!
這幫言官們,說起話來無法無天,顛倒黑白,卻又打不得殺不得——老祖宗養了這幫人,就是為了能隨時來給自個兒添堵的麼?
弘治皇帝心底大罵,不發一言。
「眾同僚,我有一言」,平江伯突然拔高音量,蓋過菜場一般喧鬧的奉天殿,引得眾臣齊齊朝他看來,「太祖皇帝定下這衛所軍制,為的便是能保大明永存,現這衛所軍制腐朽糜爛,不能護我大明周全,眾同僚死抱著這衛所軍制不放,到底是何居心?」
平江伯這廝,打小便是同聖上同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先是「故意入獄」,這回又來替聖上「衝鋒陷陣」,早他娘看穿你了!
可他娘的,他這一「高帽」舉起來,還真是不能隨隨便便就去戴咧——再他娘反對,可就成「居心叵測」了!
片刻的沉默,不知是哪一位「高人」,又找到了「化解之道」:「太祖聖明,智深若海,平江伯言太祖皇帝定下個『腐朽糜爛』的衛所軍制來,安的又是哪門子心思?」
次奧!
「政治口號」,竟被人繞開了!
王千戶大人若再現場,必會於心底這般大罵。
回過神來的「頑固派」們,終於又找到了新的「謾罵切入點」——矛頭只對準平江伯一人。
「敗軍之將,有何顏面再言國事?」
「同樣是刀,有些人能用刀宰牛,有些人拿了刀卻只能自傷,這還能怪上刀了?」
「民間有言,拉不出屎來怪茅坑,平江伯打不贏戰,便怪衛所軍制了?」
……
這他娘的,沒法談了!
王睿這廝,拿出的主意,竟只有一半能管用了!
親耐的平江伯大人,王睿先生他是人不是神——沒有諸葛武侯那般能耐,隨隨便便給你幾個「錦囊」,便可解決一切「疑難雜症」!
有偏差與失誤,很正常。
「肅靜!」劉健劉首輔聲若洪鐘,將喧鬧的朝臣喝住——他為眾臣之首,自是有些「威望」。
「聖上,今日時辰已晚,不若先行退朝,改日再議?」劉健跨出一步,朝著弘治皇帝一揖。
劉閣老,這是在和稀泥吶!
京中巨賈之二,尚在詔獄——大臣們的「把柄」,隨時都可拿出來「用一用」。世襲軍戶們的顧慮業已去除——詔獄那小王八蛋,確也有些真本事,再則,他那「分化瓦解」的伎倆,眼下尚未使出,莫若改天再來用用?
弘治點了點頭,覺著「改一改」衛所軍制的事兒,今日已然又行邁出了一大步,也確是沒有必要太過於「操之過急」——就讓「頑固派」們再瞎鬧騰幾天罷!
「退朝罷!」弘治皇帝信心滿滿,淡然離去。
今日這形勢,弘治皇帝佔了上風,且他還握著幾張「王牌」,「頑固派」們倒顯得有些黔驢技窮,靠著「死磕」來同他對峙。
「戰略對峙」期,誰能重拳出擊,擊中對方要害,誰便能「得勝而還」呀!
小王睿啊小王睿,你所說的「頑固派」們的殺手鑭,到底是在哪兒喲?若是再不使出來,我家素慎,可就得痛失情郎咯。
平江伯隔著老遠,瞧見了保國公——素慎同王睿那廝搞到了一塊兒,老朱到底知道不知道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