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常勝離開葉家後,大書房邊的暖房便由葉蕙自己照顧打理起來。(葉子·~)
可她又不能像常勝當初一樣,只要不出去辦事、十二個時辰都能長在暖房裡;好在家中頭幾個月新買了兩個婆子,輪換班在二門上當差,誰當天上夜,另一個夜裡就住進常勝住過的小耳房,好給暖房看看火,及時添炭添水。
這樣其實更好,葉蕙來到暖房打理花木的時候,最喜歡誰也不帶,這樣便能夠明目張膽的將莊園裡的那些花草搬出來,再擺到暖房花架上,養護幾天後便可以用馬車送去花圃。
因此上常勝走了這幾個月裡,葉蕙比往常多挪出來許多花草,經過花圃的養護後,皆賣了個好價錢,或許這也算得上是有失亦有得了——少了個夫婿候選人,多賺了銀子,聽來真像上一世那個出名的言情女作家說的話,沒有很多很多的愛,有很多很多的錢也是好的。
眾人進了暖房後,葉蕙便笑著告訴鄧嫂子:「給柱哥兒的斗篷脫了,這裡太熱了。」
柱哥兒稍微長大了些後,這還是頭一次進暖房,見得許多花花草草開得爭奇鬥妍,頓時興高采烈的笑起來,小手兒也歡快的舞動著,看那樣子是很想摸一摸那些花朵。
「柱哥兒乖,不許亂動。」葉蕙將他從乳母手中接過來,抱著他就在暖房裡緩緩繞起了圈,一邊走一邊告訴他,這個是什麼花,那個又是什麼草。
可柱哥兒終歸是年紀小,哪裡聽得懂這些,他只想伸手摸上一把。再不然便薅過來瞧瞧,見姐姐總抱著他不遠不近的瞧著,小胳膊什麼都夠不到,終於不滿意的大聲咿呀起來,一雙大眼睛也做出唬人狀,想逼葉蕙就範。
葉蕙被他逗壞了。卻也不想被他如此「嚇唬」住。立刻瞪大眼睛與他對視起來,眼皮眨都不眨一下,片刻之後,終於以柱哥兒扁著嘴兒、雙眼含淚的認輸告終。[~]
或許這樣有些殘忍。柱哥兒不過是個一歲多的小孩子,根本不懂什麼該要什麼不該要,她不該遏止屬於他的那份渴望;可葉蕙心中清楚。從柱哥兒長在文氏肚子裡那天起,就已經注定了,這孩子的童真年代一定會比其他孩子短。也不能像別的孩子那樣,仗著年幼為所欲為。
柱哥兒的乳母鄧嫂子見狀,亦不免有些心疼,可這個家中是姑娘說了算,哪怕是太太和祝伯都得聽姑娘的,她哪裡敢隨意置喙?
葉蕙笑著瞟了一眼鄧嫂子,便將柱哥兒遞到她懷裡。口中也輕聲與柱哥兒商量:「若是乖乖的,不伸手亂抓。姐姐每天都帶你來看花花好不好?」
這種簡單的語句,柱哥兒還是聽得懂的,眨了眨眼便乖巧的點了點頭,眼中本來就欲掉下來的眼淚立刻滾落,胖乎乎的小臉上卻掛著笑,眼睛也笑彎成了月牙。
「那你想要哪一朵花,指給姐姐看,姐姐給你剪一朵來呀?」葉蕙繼續與他商量。
這話卻將柱哥兒難住了。這暖房裡這麼多的花兒,他早就看花了眼,恨不得都一朵朵抓來瞧一瞧呢,哪裡會選一朵就知足了?!
葉蕙本以為他會喜歡那個金黃色的蝴蝶蘭,如今見他被花迷了眼,東瞧瞧西看看就是不指,神色間還頗帶些迷茫,立刻笑起來——她到底是不懂小孩子的,怎麼能猜透小孩子如何想?
喚著鄧嫂子抱他往蝴蝶蘭前走了幾步,她笑指那艷麗的花朵問道:「要這個好不好?」
殊不知柱哥兒卻在被抱著走過來的途中、發現了什麼一樣,刷的扭過頭去,黑葡萄般的眼珠兒轉著圈打量了一番,立刻盯在一株山茶上不動了,雙手也重新揮舞起來,對著那株山茶就掙扎著往過撲,口中也喊著:「姐姐,姐姐,這個,要!」
這是一株花佛鼎,大紅的花朵上染著些許白色斑點,在山茶花中並不算是最上品,亦不是最美麗,可這株山茶沒搬進暖房前,卻一直養在大書房——這是四年前,葉天成親手插扦成活的一盆花。[~]
葉蕙的眼淚頓時溢滿眼眶。雖然她知道,柱哥兒小小的孩兒哪裡知道那株山茶是爹爹種下的,或許只是他喜歡紅色,可這種喜好……怎麼就跟爹爹那麼像!
柱哥兒等了片刻,也不見姐姐去給他剪一朵花佛鼎,愈加急切起來,甚至極力想掙脫乳母,自己下地跑過去;葉蕙激靈一下,將眼淚硬生生的忍了回去,這才從花架上取了一把剪刀,快步朝那花佛鼎走去,挑那開得最為艷麗的一朵卡嚓剪下。
「姐姐,拿拿!」柱哥兒高興壞了,伸出小胖手討要。
葉蕙將剪刀放好,笑著將那朵花遞給他,他卻依然對她招手;她忙又走近一步,臉兒幾乎都要貼上他的臉,卻見他很是笨拙的舉起那朵花,伸手便要將那朵花插到她頭上。
若不是當著鄧嫂子的面兒,葉蕙幾乎就會哭出聲來——她終究是沒白心疼這個弟弟,他小小年紀就知道向著她,拿著朵花兒便要給她戴,想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鄧嫂子卻是滿懷狐疑。要知道主家守著孝,後宅的所有女子不管老幼,都是不敢做艷麗打扮的,哥兒這麼小的年紀,怎麼還知道給姑娘戴朵紅花兒,莫不是整日在女人堆兒裡,養得脂粉氣了?
可誰家的孩子不是小時候在後院長大的,就算家中規矩嚴格,住到外院去、遠離婦人之手,那也得七八歲以後?!
葉蕙接過那朵花,到底是不敢往頭上戴的,只叫柱哥兒拿在手裡玩著;見鄧嫂子神情有些游離,便輕聲問起怎麼了。
聽罷鄧嫂子的擔憂,她立刻掩著口笑起來,笑夠了方才道:「鄧嫂子莫擔心,他跟誰親便想將自己的好東西送給誰,不單是這花兒,我當初給他做了布偶,他不也是一個給你,一個給我娘來著?」
鄧嫂子立刻鬆了口氣:「姑娘說的有道理。」
既然做了哥兒的乳娘,哥兒今後什麼性子,大了後能幹不能幹,都是與她息息相關的;哥兒好,她便好,哥兒紈褲……她這個乳娘也就算徹底倒霉到家了。
因此上她對這個孩子的殷切希望,真不比太太姑娘少一點,如今聽姑娘這麼說了,她也就放了心。
從暖房回後院的一路上,柱哥兒一直小心翼翼捏著那朵花佛鼎,生怕碰破碰掉一個花瓣般。
葉蕙看得稀奇,想不通這麼小的孩子還會如此愛護東西,待得進了正房,鄧嫂子將他放到炕上站著,卻見柱哥兒也不等脫掉斗篷,就迫不及待的喊起了娘。
等文氏從內室迎了出來,走到炕前環抱住他,他立刻便踮著腳尖將那朵花往她頭上戴,這一次似乎運氣不錯,一抬手便將花梗兒插.進了文氏的發中。
文氏立刻呆愣在了原地,眼裡也漸漸有水霧湧起。葉蕙此時卻忘了自己方才也曾被感動得夠嗆,忙笑著上前挽住她娘胳膊,低聲勸慰:「柱哥兒這麼懂事,娘做什麼還眼淚汪汪的?」
「他還小,若是被娘眼淚汪汪嚇到他了,他會以為惦記娘是個壞事兒,往後再也不敢如此了,這該如何是好?」
文氏被她這幾句話說得破涕為笑了,卻依然佯嗔道:「叫你這麼一說,你弟弟都要成精了,不大點子小孩兒就這麼會看眼色?!」
「娘也不瞧瞧他爹娘是誰,姐姐是誰,他能不聰明麼!」葉蕙與她娘插科打諢。
文氏微微一琢磨,好像女兒小時候更懂事些,也就覺得女兒的話很有道理,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起來,配上那朵大紅的花佛鼎,倒像是人比花嬌了。
只可惜她轉念也想起眼下是孝期,慌忙將那朵花兒摘了下來,重又塞回兒子手中。柱哥兒好像對這個塞過來塞回去的遊戲上癮了,轉頭又將那花遞給葉蕙。
裴媽媽在一旁看得好笑,笑問柱哥兒:「這是什麼好東西呀,給裴媽媽瞧瞧好不好?」
柱哥兒卻指了指姐姐的手,不吭聲。葉蕙大笑:「他這是說花兒在我手裡,叫您朝我要呢?」
柱哥兒略帶害羞的抿了抿嘴,也笑起來;裴媽媽卻高興極了:「太太,姑娘,咱們哥兒真大方懂事呢!就連老奴要瞧瞧那花兒,他也沒說捨不得!」
「那敢情是的,他雖然小,也知道都誰對他好呢。」葉蕙頗帶自豪的笑回。
話畢卻聽得廳堂裡頭有動靜,不像是隋媽媽她們來擺飯,卻像是誰問姑娘在屋麼;葉蕙伸頭往外瞧了瞧,正瞧見石榴快步進來,見她探頭便笑道:「姑娘,海城萬俟家來人了,是萬俟九少奶奶身邊的媽媽。」
「人在二門等通傳呢,還是在哪兒呢?」葉蕙連忙走出來笑問道。
常勝要去海城看望顧伯蘭,顧伯蘭肯定早就得了信兒,可她派個媽媽來寧州做什麼?難不成還要邀請她葉蕙前往海城,給顧家姐弟十年後的重新團聚做個見證人?
「奴婢已經將人領進來了,就在院門外等著,說是想要進來給太太請安呢。」石榴笑道。
那快請進來,葉蕙忙吩咐;待人進得門來,抬眼望過去卻是個熟人,是那馮慶媳婦!
「奴婢給姑娘請安了!」馮慶家的笑著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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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預示有喜事哈:-d(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