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臣不愧是老油條,將皇帝的心思猜了個**不離十。趙檉在接連收到宗澤和合不勒的死訊後,突然意識到自己也已到中年,而在古代人的壽命是很短的,這才有了『人活七十古來稀』的老話,即使是天天被稱為『萬歲』的皇帝也不例外。老趙家的長壽基因似乎也欠缺,少有長壽之人,多在五六十歲便撒手人寰,尤其是神宗之後都是早逝,反而是他爹現在打破了『早夭』的噩夢。
隨著年齡漸長,趙檉也面臨著選擇,他想給兒孫們留下一個清平世界,一段輝煌的歷史,但是趙檉十分清楚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世界上沒有不滅的王朝,更沒有萬世基業,數代而終的短命朝代歷史上比比皆是,自己不過是延續了大宋的國運,沒有了女真人,沒有了蒙古人,還會有其他民族的崛起和入侵,甚至是出現個把不肖子孫,敗光了祖上的家業,更將被歷史的進步所淹沒。
趙檉也明白世界上沒有攻不破的城池,過不了的河,即使建造一座銅牆鐵壁的洛陽城也難保不被攻破,將整個國運寄托在一座城池之上更是個笑話,當年的秦始皇修築長城也沒有能擋住外敵的入侵,近代的馬其諾防線更是難擋納粹的坦克的碾壓。因此遷都洛陽並不只是從防衛的角度考慮,而是根據現在的局勢發展,他不過是做好眼前的事情,至於以後自有後人操心!
黃河被稱為母親河,但也是條災害頻發的河流,歷史上引發過無數的災難。吞噬了無數人的生命。開封靠近黃河享受著漕運帶來的便利之時,同樣時刻面臨著被淹沒的危險。僅據趙檉所知開封歷史上就曾被數次淹沒。以致留下了『城上城』的奇觀,而宋朝在開封城留下的除了史籍的記載和傳說。在他的前世只留下了一座被稱為龍亭的土墩和繁塔。
趙檉繼位後,專門撥出專款動員大量的民夫、軍隊,加高堤壩、疏浚河流以保證京師免受水患之苦。可他知道以這個時代的科技是無法徹底消除水患的,自己及前人的努力不過是延緩災難的降臨,那剩下的選擇只有『惹不起躲得起』了,雖說這很丟一個『萬能』穿越者的臉。
再者此時的汴京已經擁有超過百萬的人口,在這古代已經可以稱之為超大型城市,和現代的大城市一樣擁有著交通擁堵、發展空間狹小、消費性支出龐大等等弊端,而在生產力低下的古代。開封周圍貧瘠的土地遠遠不足以供養這麼大的人群,尤其是糧食和資金嚴重依賴東南地區,導致富了首都窮了東南,造成南北發展差距過大。
只過了不到百年,江南民力幾乎耗盡,富庶的長江下游地區經濟發展停滯,宋政府經常入不敷出,龐大的軍費開支使政府和人民都喘不過氣來,財政上的「積貧」和軍事上的「積弱」成為不可挽回的趨勢。如今趙檉開海通商。大力發展手工業,使得江南才得以恢復,而遭受靖康之亂北方卻元氣大傷,使得財政依然要靠江南供給。
現在隨著趙檉擴張的軍事路線實施。宋朝已經收復燕雲十六州,並遠達漠北地區,金國雖然尚存。但北部的軍事威脅大大減輕,中原地區已經成為後方。向北部的洛陽遷都不僅能避免財政過分依賴江南,還可以促進中原經濟的發展。以此帶動整個北方經濟的復甦……
自立國以來其實有兩次機會是遷都的最佳時機,一個是太祖建國之時以『辭舊迎新』的名義以洛陽為都,但是限於當時的歷史條件,太祖最終屈服於群臣的反對而沒有能成功;再有就是靖康之變後,趙檉繼位之時,那時汴京失陷任誰也明白此處為都並不是什麼好地方,讓女真人兩次兵臨城下。
但趙檉沒有遷都,一者因為洛陽殘破,土地荒蕪,事出倉促難以成行;二者便是出於穩定人心,在兩君北狩、黃河以北淪陷之時,收復都城有著現實的意義;第三就是趙檉不想背負『膽小鬼』的名聲,他要在擊敗女真人,將其滅國之後在堂堂正正的遷都,免得讓天下人恥笑其因為害怕當了皇帝後馬上遷都躲了起來。所以趙檉繼位之後,局勢稍定便遣景王趙杞以安置皇族子弟的名義修繕城池,整修宮捨,疏通運河,發展經濟,以備將來時機成熟之時遷都。
而遷都可以說是國之大事,需要龐大的開支及引起一系列的社會問題,大家肯定不會全部表示同意,對此趙檉也做了全面的準備。他仔細研究了太祖遷都之時群臣的反對意見,綜合起來以當時的起居郎李符的『陳八難』和李懷忠的進言最具代表性。
李符上書中稱:「京邑凋敝,一也;宮闕不備,二也;郊廟未修,三也;百司不具,四也;畿內民困,五也;軍食不充,六也;壁壘未設,七也;千乘萬騎盛暑扈行,八也。」李懷忠進言所說:「東京有汴渠之漕,歲致江淮米數百萬斛,都下兵數十萬人,咸仰給焉。陛下居此,將安取之?且府庫重兵,皆在大梁,根本安固已久,不可動搖。一旦遽欲遷徙,臣實未見其利。」就當時形勢而言,李懷忠和李符的理由都是很充足和現實的。
但現在洛陽經過趙檉十多年的經營,這些問題都不是什麼問題了,主要的阻力將是來自像太宗那樣的利益既得者。雖然趙檉還沒有確定繼承者,但汴京成為大宋的都城已經近二百年,已經形成了龐大的地方勢力,他們和皇族及朝廷官員有著盤根錯節的關係,有著很大的影響力,遷都將妨礙他們的利益,也將招致他們強烈的反對。
而當年太宗勸服太祖的『在德不在險』也在儒教盛行的大宋擁有很大的市場,他們認為『決定國家興衰的根本因素是政治因素,而非地理因素,上古時代三苗氏德義不修、夏桀修政不仁、殷紂修政不德,雖有險固的河山,也不能挽救其覆亡的命運,所以說安邦治國在德不在險。』以為單純的依靠德政就能江山永固。
即便本朝的有識之士也意識到了以汴京為都的缺點。名臣范仲淹說:「洛陽險固,汴為四戰之地,太平宜居汴,既有事必居洛陽。」名將韓琦也曾建議說:「北戎勢重,京師坦而無備,若一朝稱兵深入,必促河朔重兵與之力戰。彼戰勝,則疾趨澶淵。若京城堅固,戒河朔之兵勿與戰。彼不得戰,欲深入則前有堅城,後
後有重兵,必阻而自退。退而邀之,擊之,皆可也。」可惜他們的意見沒有引起最高統治者的重視,或被人勸阻,以致遺禍後代。
後世顧祖禹總結的好,他說:雖恃德不恃險,而設險重閉之義,亦未可略而不講也……汴四戰之地,受敵最深,梁末帝之禍甚於王假,靖康之辱幾於石晉,況滔天之浸近在咫尺之間,言建都者,其亦有鑒於往事哉!
趙檉對於『德險之說』也是另有看法,就德治和設險守國而言,德治固然應當放在首位,但設險守國絕不能忽視。但與敵人談道德和與虎謀皮無異,滿口仁義道德的嘴是無法戰勝凶殘的敵人手中的刀的,道德只對講道德的人有用,對侵略者來說連屁都不是,想來女真人給大宋響亮的耳光大家不會這麼快就忘記的……
…………
此刻在東都苑狩獵的趙檉並不知道李綱和陳遘兩位首輔所言,他白日剛剛獵到兩隻鹿,交給廚子們去打理,自己溜溜躂達的出了御帳出了營地想散散心。見皇帝想出門,立刻有一隊值守的近衛軍上前隨行護衛,趙檉擺擺手讓他們退下,只有旺福帶著幾個內衛跟上。
東都苑是豹將的駐地,皇帝到此遊獵他們自然早就佈置了警戒,將整個東都苑圍了起來,禁止閒雜人等進入。而隨扈的近衛軍則負責營地的安全,在御帳周圍五里佈置了第二道防禦圈,內衛大隊則負責核心部分的防守,也就是皇帝及其一家人的安全。這是在國內,周圍又都是精銳,所以大家放心的任由皇帝出了營。
「今日是你值守?」趙檉行了一段看到路邊有豹將士兵設立的執勤點,他對一位站崗的小兵說道。
「是的,陛下!」那個小兵也就十六、七的年歲,臂章卻是洛陽武學的,他聽到皇帝問話,立刻舉手敬禮道。
「讓他陪我走走可以嗎?」趙檉回了禮,又對旁邊一位掛著中尉銜的軍官說道。
「陛下,當然可以!」那軍官哪裡敢不答應,立刻上前接過小兵手中的長槍示意他跟皇帝走,而小兵似乎還不大樂意,嘟著嘴摘下身上的裝備,磨磨蹭蹭的不願意去。當著皇帝中尉又不敢發火,心中暗罵他真不識好歹,能陪著皇帝說話是多大的榮耀啊,也不知這小子抽什麼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