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夏門是大定的南門,為一門三洞的結構,平日只開正門兩側的小門,一進一出兩不相擾。而入城的一側設有稅卡,商隊需要出示路引繳納商稅,因此進城速度不快,顯得更加擁擠紛亂。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數騎疾馳而來,他們滿臉疲憊,征塵滿身,不過人們還是從裝扮和背旗上看出這些人是軍中信使,可從他們焦急的神色這些走南闖北的商人們感到了一絲不妙,信使送回的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
「前方急報,都統兵敗榆關,宋軍逼近大定府,速速防禦!」見城門堵得水洩不通,信使大聲喊道,果然證實了他們的猜想,但是心中也生疑惑,捷報可以大聲嚷嚷著喊街,這種壞消息一向是能瞞就瞞的,免得引起動盪,可容不得他們細想,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
「南朝軍隊打過來了…」
「城門要關了!」
「快跑啊…」
正在排隊入城的商隊楞了一下立刻騷動起來,他們知道戰爭一起最倒霉的就是他們這些商人,貨物損失不說,小命都可能丟在這裡,可城池內總歸比外邊安全些,於是不顧一切的向城中湧去,稅卡被掀翻,維持秩序的守城士兵剛剛清出一條路讓信使入城,可瞬間就被擠得不知去向了。
『當當…』城頭上的守軍突然見城下炸了營,人群瘋了似的向城中湧進,立刻敲響了警鐘,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們知道先把城門關上再說,可從城上下來的士兵想放下吊橋。關閉城門卻已經不可能,蜂擁而入的人群和貨物、車馬將門洞塞得水洩不通。
『咚、咚…』幾聲悶響,一道道火光騰起,在空中炸開。
「宋軍進城了,快跑啊!」紅光在空中閃耀,城中有識貨的人,知道這焰火是宋軍常用的聯繫方式,立刻大喊起來。
『咯吱吱、光…』一直緊閉的正面突然被人打開了。一隊騎兵縱馬揮刀殺了進來,眼尖的人認出那些人正是被大家懷疑的身份的盜匪們。而另一部分人將車頂上的貨物掀了下去,立刻露出了黑洞洞的槍口,隨著一串『噠噠…』的脆響,拉拽吊橋的繩索被打斷,槍聲引起了更大的混亂。人們已經顧不上貨物,保命要緊,順著大路四散奔逃。
「一隊控制城門。二隊奪占內城城門!」那統領從懷中拽出手槍大聲下達命令,立刻有人上前從大車上的貨堆中拽出各式武器分頭行動。守城門的金軍士兵不過一個百人隊,早被瘋狂的人群擠得七零八落不知去向,剩下的也被那些『盜匪』槍打刀砍很快收拾了個乾淨。
一部分人上了城牆控制了城頭,一部分人將大車趕進城,在城門前佈置了車陣,並用商隊丟棄的貨包,馱子建起一道環形工事。騎馬入城的人邊向空中鳴槍邊沿著大路衝進內城,這引起了更大的混亂,以為外城已然失守。全部湧向內城,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城門被蜂擁而入的人群擠得關不上了。
「宋軍進城,城門失守!」消息像風一樣迅速傳遍了整個大定府,人們不變真偽,也無法去甄別,因為街道上已經擠滿了慌亂的人群,一些反應快的人已經收拾了細軟跑向還未『失守』的其它三個城門。向城外逃去,前來探查情況的軍士們也被逃難的人群阻擋,別說奪回城門,不被踩死就算萬幸了,有想進城的有想出城的,大定府四門洞開都關不上了。
『轟轟…』正當大定府陷入一片混亂的時候,城南方向突然傳來如滾滾雷聲般的馬蹄聲,馬群奔跑激起的塵煙漫漫,好像刮起了一陣颶風,綿延十數里,飛馳的馬隊轉眼即至,從洞開的城門衝入城中,沿著寬達十數丈的大路只殺進內城,擊潰為數不多的守軍,不到一個時辰這座西北雄城已然陷落。
大定知府躲進了宮城,看著城下的宋軍驚慌失措,城中的守軍皆被都統阿魯補帶走了,自己手中缺兵少將如何打下去,而這時宋軍下達了最後通牒,如若不降將馬上屠城,殺盡城中老幼。見大勢已去,最後通牒也給了知府個台階,在宋軍保證不屠殺百姓族民,不縱兵搶掠的條件後,開城出降,獻上印信、城圖和府庫賬冊。
當日傍晚,耶律余睹也領大軍到達。他是契丹皇族,在遼又有盛名,當年的遭遇也讓很多人同情,而大定府是契丹舊都,其中很多遺族還生活在這裡。他出面召集族人見面,並以契丹大於越之名出榜安民,穩定大定府的民心。宋軍進城後,趙恥也對部隊嚴加約束,嚴禁擾民違者立斬。
在兩人的努力下,只兩三日便安定下來,逃走的居民陸續返回,商舖重新開業。可趙恥不敢多做停留,補充軍資後又迅速向北挺進準備迎擊耶律大石的東征軍,由耶律余睹領一部留守大定府,利用他的老關係招降周圍州縣,鞏固新佔之地。
大定府被佔領,完顏阿魯補兵敗榆關,南京和燕京盡失的消息也陸續傳來,女真人無不失色,宋朝大軍到處望風而逃,十數日之間高州、恩州、武安州、松山州、惠州五州之地盡入宋手。趙勇一路出古北口後,以炮火開路連陷北安州、利州、榆州、建州四州,兩軍在大定合兵一處…
此刻在金上京會寧的金國朝中上下慌作一團,二十餘萬大軍被全殲,三位大將或死或俘,可宋軍依然攻勢不減乘勝攻取了大定府城,似有向遼東進攻的意圖。一個兵團如果傷亡慘重,但是只要種子還在,可以迅速補充很快恢復元氣。可南京軍、燕京軍和大定府軍幾乎是全軍覆沒,沒了主將;大定府軍雖然逃回遼東,但是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實力大損,要想恢復戰鬥力還得時日。
形勢如此嚴峻,大家暫時也顧不得繼續爭鬥,外患將他們再次團結在了一起,在宗翰的主持和調解下,他們一邊命令大定府路殘軍向遼東方向後撤保存實力,又急調大軍前往興中府,以阻擋宋軍繼續東進。命北京軍向南開進對宋軍施壓,以緩解遼東面臨的壓力。同時緊急徵集壯丁,凡是女真人年滿十四歲到六十歲都在點集之列,其他各族兩丁抽一隨軍作戰。
在宋金兩軍劍拔弩張準備再戰的時候,萬里遠征而來的西遼軍也穿越了千里戈壁沙漠,先頭部隊出現在戰場外圍。而上天似乎不忍再看到人類殘忍的廝殺,突然氣溫驟降,落下一場大雪,這場雪可謂百年難遇,一連五日不絕,積雪深達兩尺,在這種天氣下寸步難行三方都無法再戰,只能困守城池等待天晴。
最先受不了的是西遼東征軍,冒險的結果也在預料之中,蕭斡裡剌率領西遼軍走了一萬多里地,連個女真兵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反而己方的物資消耗殆盡,牛馬累死大半一批批的倒下,大軍卻已經疲憊不堪。好不容易到達了嚮往已久的故地,冷酷的自然給他們的萬丈雄心澆上了一盆冷水,再勇敢的戰士也沒有了可用武之地,他們的戰刀再鋒利,也斬不斷大自然無情的手。思慮了許久,在不得已之下,主帥蕭斡裡剌只得宣佈班師回朝。
搶先佔領了大定府路,逼走了西遼東征軍,宋軍的戰役目的已經達到也不願再戰,為了緩解後勤補給困難,趙勇一路在天氣轉晴後退回了燕京府路。金國的情況壓根就不想再打,當然也不會再擅自開戰。兩軍以大定府和興中府各為基地,以青山為阻,大靈河為界相對峙,戰事在老天爺的干預下暫時停止了!
趙檉得知大定府已被趙恥攻佔後,心中巨石落地,新年將近他下詔班師回京。臨行前,趙檉頒下御旨,任命趙勇為北京留守兼鎮撫使,上馬管軍,下馬管民,宗澤隨駕回朝。龍將、豹將、狼將各留一旅兵力,並各將補充旅為基礎組建一軍禁軍,承舊號忠勇,餘部待班師後回原地駐紮。
新建大定府路,任命耶律余睹為安撫使,趙恥為鎮撫使,暫時統領各軍,大同府安撫使由蕭崇建接任;以龍翼軍和獅翼軍一部為基礎組建一軍禁軍,承舊號克虜。抽調河東、河中及陝西州軍一部組建州軍。同時將沙漠旅和獵騎旅北調大定府,以此為基礎各擴編一個三旅之軍,直屬樞密院管轄。
安排好一切,趙檉在龍將和近衛軍的保護下離開燕京城踏上了回城的路,當車駕駛出子城正門時回望一眼門前空蕩蕩的碑亭,其中趙佶當年所親書的『復燕京碑』早就斷成了數節,散亂的橫在碑亭之外,淹沒在荒草之中。碑亭中重新立起阿骨打的功德碑,誰又能想到過不到十年他的碑記又被推到砸斷與趙佶的碑記在荒草中為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