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隊伍比來時可龐大了許多,不僅有隨扈的軍隊,還有千多輛大車隨行,裝載的都是此次出徵繳獲的財物及各種書籍、古玩、珠寶和書籍,當然不止如此,這裡都是最好的,再後邊就是長長的俘虜隊伍。十二月十五日,聖駕過界河回到河北,皇帝親徵取得的赫赫武功早已傳遍整個大宋,沿途百姓們為一睹聖顏塞滿沿途大路,每到一地趙檉都成了圍觀的對象,獻上佳餚美食。而俘虜們飽嘗了百姓們的老拳、鞋底。
趙檉知道再這麼走下去,自己非得耽誤了行程,明年也回不到京城,便改每到驛館便停車休息的慣例,而是在近衛軍的護送下輕車簡行日行百里,那就是走哪睡哪了,反正是自己的地盤,哪個地方都得管飯。這樣聖駕天明即行,天黑才歇,速度快了很多。
十二月二十四日,聖駕像打仗一樣飄忽不定,令人難以捉摸,他們沒有從最近的滑州而改自河陰渡過黃河,李綱率領的迎駕隊伍撲了個空。當他們探知皇帝已從河陰過河後,又急忙到封丘接駕,可等了一天卻得到聖駕已經轉道鞏縣皇陵祭祖,給出的理由是因為皇帝嫌回京後再折騰出來到鞏縣太麻煩了,不如順道辦了再回京。
對於祭祖這種大事,皇帝卻如此『輕率』,給出了個讓人啼笑皆非的理由,群臣只有苦笑,想想再趕過去也來不及了。好在按照慣例早有禮部的官員去鞏縣打前站,皇帝去了也不至於抓瞎。李綱無奈,只能率隊到中牟等待,並告知京中重新佈置。好在這回皇帝沒有再出什麼ど蛾子,三天後會合皇帝,鋪開儀仗。一路吹吹打打的讓皇帝風風光光的回京。
途中有人說起皇帝這次親征不僅收復了幽燕地區。還兵進大定府,這是宋軍從未踏足過的地方,為國拓地萬里,也是大宋建國以來對外戰爭取得的最大勝利,足以告慰列祖列宗,應該在歷代先皇面前好好誇耀一番。可親近的人都知道,皇帝幼時離宮。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雖偶有佳作傳世,但是卻最煩書寫文書,一般都是假以他人之手,即使批閱奏章也是三言兩語說清即可,難得提筆寫篇文章。
如今皇帝親征實現了歷代先帝的願望,有了誇耀的本錢。必會好好歌頌一番。留下一篇傳世的祭文。但大家數了半天,皇帝身邊精於辭賦的筆桿子一個沒有,只有宗澤還能算個進士出身,有些文采,但是比之城中的那些大儒名家差遠了,想來必是皇帝親自出手了。
「列祖有靈。燕雲盡復!」
「通篇只有八個字,不會錯吧!」當李綱聽聞宗澤說了祭祖全文後。難以置信地說道。
「吾雖以老邁,卻不至於記不住這幾個字吧!」宗澤輕笑著答道。
「嗯,想想也確是官家的風格,不過這八字卻也能足慰各位先帝了!」李綱想了想點頭道,心中卻想皇帝如此『從簡』,其中是否在向大家傳遞什麼信息嗎?自己的賀表先緩一緩再上吧…
臘月二十九日,皇帝凱旋,趙檉終於趕在新年到來之前趕回了京城,這次好歹沒有在外過年。此時押送的俘虜和財物也已經追上來,一同入城。副相許景衡與大宗正趙樞領百官及親王、國公等出城十里迎接聖駕,趙檉棄馬登上車,排開儀仗,一時鼓號齊鳴,聖駕入城。
到了朱雀門,太上皇親率百姓、太學學生在此迎候,城門外黑壓壓的跪了一片,萬歲聲如排山倒海,驚天動地。趙檉下車叩見父皇,而後趙佶獻上賀表,洋洋灑灑寫了千言,看得他是饅頭是汗,老爹別的不行,這誇起人來真有兩把刷子,比自己那篇祭文強多了。見禮已畢,趙檉扶著太上皇登上珞車同車入城。
新年又趕上皇帝親征凱旋,城中又是一番熱鬧,御街上搭起一座座凱旋門,兩邊綵棚林立,燈籠高掛,歡樂氣氛更勝往年。街道兩邊人山人海擠得水洩不通,黃羅帳自城門口一直圍到宣德門前將人群隔開,近衛軍和開封州軍及衙役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維持秩序。前導儀仗經過,剛剛看到黃羅傘蓋,百姓們齊齊跪倒,萬歲聲此起彼伏的再度響起,連綿不絕,這呼聲是真誠的,京城被攻破,皇帝被擄走,這是多麼大的恥辱,如今新皇親征不但收復失地,而且大敗金軍,一雪前恥!
趙檉坐在車上頻頻向歡迎的隊伍招手,這是他數次回京受到最為熱烈的一次,心中也升起了股自豪感,自己穿越而來也算是做了件大事,對得起諸位穿越眾了。他偷眼看看身邊的老爹,這老不要臉的笑得跟花兒似的,好像歡呼都是送給他的,收復燕雲正是他的功績,似乎早已忘記正是由於他的昏庸而將大宋置於亡國的邊緣,要不是自己他恐怕跟大兒子還在東北吃雪呢…
聖駕儀仗過後,便是長長的俘虜隊伍,將汴京城的狂歡再度帶入**。先導是龍將的驃騎兵擎著繳獲的金軍旗幟。最顯眼的當然是兀朮和宗輔的帥旗,後邊是數百面金軍將旗、隊旗,接著俘虜們上場了。兀朮沒抓到,宗輔、銀術可殞命,完顏希尹成了代表,重傷未癒的他蜷縮在囚車中羞愧難當,恐怕死的心都有了。
緊隨其後的是上百輛囚車,能享受這種待遇的起碼也是猛安、謀克和知府一級的官員,他們中有人在數年前曾來過汴京,那時縱馬御街俯視著那些螻蟻般的大宋百姓是何等的威風得意,只怕沒有想故地重遊是這番景象,剩下的只有搖頭歎氣,以頭撞車了,迎接他們的也不是那些弓腰塌背的大宋官員,而是劈頭蓋臉的雞蛋和菜葉,夾雜的石頭瓦塊了。
囚車之後的俘虜們便沒有了坐車的待遇了,他們在龍將騎兵押送下走進了城,一個個蔫頭耷腦的腳步沉重,昔日的囂張早沒了蹤影,臉上只有恐慌和膽怯以及未知的命運。在汴京百姓的熱烈『歡迎』下,俘虜們艱難的行進,到了後來憤怒的百姓們也沒了勁頭,一個個口乾舌燥罵不出聲兒了,因為俘虜太多了,前邊的已經游完街從東西兩門出去了,後邊的還在南城門外等著入城呢…
趙檉進了宮,在見喜的侍奉下洗漱更衣,這才緩了口氣,而見喜也是親自跑前跑後的張羅著一切,好像要把這段時間的分別補回來似的,熱情的讓趙檉好像覺得自己到了別人家做客似的,狠狠的踢了他兩腳才讓陀螺一般的見喜停下來說了兩句主僕間的私密話。
稍事休息,趙檉便至大慶殿上朝,其實就是歡迎酒會,不過掏錢的卻是他自己。雖然他很討厭這種場合,即位後也以節儉之名能省就省,能免就免了,可今天大冷天人家在城外跪了半天等著,又趕著到家裡祝賀,就是老百姓也得管頓飯,於是破例准了。
這種宴會悠長無聊,席間雖有歌舞助興,也有精於詩詞的大臣即興作詞賦詩,可都不離皇帝親征為國開疆闢土,一雪前恥之事,言語間馬屁如潮,頌聲不絕於耳。趙檉在這高興的時候也不想掃了眾人的興致,不時稱讚幾句,做個點評,覺得好也賞下些東西,不過他知道明天自己的案頭上將堆滿這種歌功頌德的賀表!
宴會直至華燈初上才結束,微醺的趙檉才乘輦前往仁明殿皇后的寢宮,自己的四位后妃已經候了半天,他笑嘻嘻的上前抱起一雙兒女,親親他們的臉蛋,瞅瞅這個看看那個心中充滿了喜當爹的歡愉。可皇后擔心他剛從沙場上歸來殺氣太重衝撞了孩子,很快讓人將孩子抱走了,意猶未盡的趙檉將目光轉向了已經略微顯懷的折美鸞身上,伸手去摸,卻被一巴掌打開了,可他卻覺得這才是家的感覺…
次日趙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皇后朱淑真侍奉他洗漱更衣,才說起太后已經遣人來問了數次皇帝是否起身,他才想起今日已經是除夕了,而自己歸京後也未向太后請安,急忙吃了幾口東西,攜帶一家老小,並讓見喜抬了準備的禮物前往太皇、太后居住的龍德宮。
母子相見自然又是一番親熱唏噓,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在京中的皇子、皇孫和皇室近支也都紛紛趕來。這是趙檉登基後定下的規矩,每逢除夕,一家人都要到龍德宮守歲共迎新春。待眾人排序坐定,趙檉才陪著太皇、太后來到大殿之上,他掃視了一眼,雖經靖康之變皇室損失不小,但還是坐的滿滿當當。
「自己的地位今日之後再無人能動搖!」趙檉看看身邊的太上皇,又看看往年稱病不到的趙構、趙楷,想想還在遼東的趙桓,如今自己北伐大勝,收復燕雲威震四夷,舉國拜服,當今再無人敢動自己屁股下邊這把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