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國後私,趙檉在眾人的輔佐下連滾帶爬的算是把國事穩定下來,家事便提上了日程。現在不是他當王爺的時候了,自己只要管著一府的事情了,而是要操心整個皇室老老小小四五輩人的事情了,除了吃喝住行還得管他們的生老病死,就連取名字這種事情都得他上心。
可這事情逃是逃不過的,怎麼難也得處理,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親戚,打斷骨頭連著筋。不管怎麼說是人就有宗族,有近支疏族,而宋朝立國以後宗室之事便提上了日程,共享榮華富貴的同時,也給每任皇帝添了不少煩惱,因為皇族還是具有他的特殊性的…
宋朝皇帝和大臣以敏銳的眼光檢討前代對待宗室的經驗教訓,加以學習借鑒,周、漢、唐三代是三個公認的偉大王朝,尤其值得重視的是這三個王朝的時間跨度足以使宗室成為一個問題。
周代時期,王族在政治秩序中扮演著中心角色。滅商之後,周突然從渭水河谷的一個小邦,變成了一個地域橫跨中國北部平原的廣大帝國。為了統治這個帝國,周發明了所謂的「衛戍制度」,將大批王子、宗親以及王室家族以外的同盟者分封為封建領主,讓他們去統治全國各地區,周王直接統治的只是帝國西部首都周圍的地區。
通過諸如父死子繼的封受儀式、發動戰爭討伐叛亂領主等機制,周成功地將它的統治維持了一個相當長的時期。這種靠層層封受的宗法制度產生的政治結構貫穿了整個周的歷史。
這是一種線性傳承製度。按照宗法制,家族成員的在政治上的相對地位取決於長幼嫡庶。長子一繫在宗教地位和政治權力方面都享有崇高地位。每一代的長子構成世系與政治權威傳承的主幹,以次諸子則另立門戶,建立新的次一級權威。距離主幹越遠,政治權威也就越弱。
到了漢代,宗室成員擁有了封國和爵位,這構成了漢代宗室的中心特徵。根據漢代法令:只有天子之子才配稱宗室,得以裂土封王;王之子。嫡子一人繼承王位,其餘庶子皆封侯;侯之嫡子一人繼世為侯,其餘諸子皆無封號。如此幾代之後,所有人就會變得與尋常百姓無異,倘若自己不能取得權勢,則不免要躬耕度日,我們熟知的劉備就是其中著名的一員。
對於漢宗室來說這意味著一個隔絕的**,通常而言,他們不能擔任任何有實際意義的政治角色。儘管西漢和東漢都不乏宗室為官的例子。但其數量非常有限。即便中興漢朝的光武帝自覺親族對自己貢獻良多,因此慷慨授予他們各種官爵,但卻不在政府中起用他們。
由於漢代宗室不在首都居住。這使得他們少有機會參與「內廷」政治。在中國歷史上內廷群體與皇帝本人有著最直接的聯繫。是皇帝用來與正式的官僚機構相抗衡的力量。因此,在漢代歷史上幾次為爭奪皇位而進行的血腥鬥爭中,雖然也有宗室成員參與其中,但他們的作用微不足道,遠不如外戚和宦官這兩個最活躍的漢代內廷集團。
到了唐代,他們宗室與漢代宗室在許多重要方面又有很多不同。儘管唐代起初也像漢代那樣將皇子們分封到各地,但是,到了中期諸王及其子孫卻都被遷到首都,安置在十個王宅和一百個孫院裡。然而,唐代在京城安置宗室的做法卻為後代開創了一個重要的榜樣。
但是唐代與漢又有不同。不僅樂於在政府中廣泛起用宗室,而且唐代宗王可以出鎮地方。而且許多宗室還被委以高官,十多人出任宰相,這一點在中國的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在這樣的背景下,宋朝開始了對宗室的管理。太祖和太宗兩朝,這時候還無所謂宗室,有的只是兩位皇帝及其弟弟魏王的近親家族。太祖認為宗室應該包括三兄弟後裔這寬泛宗族,設定了未來宗室的界限。
宋代頭一百年的宗室可以說更像是皇帝與宗親們的交易,皇權賦予他們特權和資助,國家設置法令對他們實行管理,全體宗室在首都過著富足的生活,卻不能擁有任何政治權力,這是最重要、最根本的交易。除了祭祖、國家大典充充門面就是發展個人的業餘愛好。
雖然他們中有的人是皇位潛在的繼承者,但是都過著基本相似的生活,尤其是涉足政治,靠著宋代國家空前絕後的富足,宗室得以如此這般地維持了四到五代後,危機出現了。宗室的規模愈來愈大,在經濟、住房、教育、封官等方面都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而在此同時五服以外的宗室出現了,按照唐代的先例,這些遠支疏族早就不應該被算作宗室成員了,因此他們的宗室地位的遭到爭議,皇家對宗室成員的控制也變得十分困難,如何對待這些遠支疏族頗讓人頭疼。朝廷也一度停止了對無服宗親的賜名和授官,允許他們通過科舉考試獲取官職自謀生路,打算精簡這些遠支宗親,對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完全斷絕宗室待遇。
但是不久問題出現了,失去宗室待遇後,他們很快便墮落了,成了衣食無著,居無定所的貧民。這太有損皇家顏面了,朝廷只好就收回成命,建立無服宗親資助制度,重新將他們的名字記錄在玉牒上。這種作法實際破壞了按服紀確認宗族的慣例,更傾向於建立一種譜系邊際開放的宗族結構。
問題是現在第五、第六代宗室的數目經過開枝散葉後已經是成千上萬,這還不算他們的妻室、姐妹、女兒、女婿。把這些補助累加起來,對於政府來說就成了一個不小的負擔。而這筆費用是出自戶部而非內庫,花費的當然是百姓稅賦,給國家的財政造成了極大負擔,成為冗費中重要的一項…
等到趙佶繼位,由於人口增長、費用冗濫、血緣宗族關係變得越來越疏遠,宗室正在經歷著一場徹底的重新定位,宗室問題已到了必須解決的地步。
於是趙佶命蔡京他們想辦法解決問題,朝臣們制定了一個方案,中心是終止賜名和授官,但未將這些人從皇家的玉牒中除名,依然承認他們的宗室地位,可以進入宗學。作為過渡步驟,不再授予疏族南班官,而代之以地位稍低的三班官。其後代子孫可以參加科舉考試考取功名,可以在首都另覓居所,購置土地。有官者還可以依據普通官員的相關規定買房子置地。
在婚姻方面,第五、第六代宗女的嫁資減半,第六代宗女的丈夫也不再授予南班官,但是,這些宗女仍然不許與「非士人之家」結婚。賜予貧困無官的第五、第六代宗室土地,對無依無靠的孤兒和特別貧困者,不計行輩,上報名字,酌情予以特別優撫。在西京洛陽和南京應天府為無服宗親分別建設新居所,以便外遷。
但是為官者也受到限制,在一個州中擔任高級文武職位的宗室不得超過一人;宗室官員同時同地任職,一州不得過三名,一縣不得過兩名。這條詔令不像是亡羊補牢之舉,倒像是防患於未然的措施,因此宗室只能擔任些不起眼的小官,想造反也無力響應。
這一切實行了十多年,雖然詬病不斷,卻勉強對付著。在女真入侵後形勢大變,趙檉百般營救,可也只顧得自己的本家兄弟姐妹,皇家宗室幾乎被連鍋端,京城中的三千多近支宗室被俘獲,許多人死在了北行的路上,而跟隨趙桓一路北行的能夠脫險的只是少數。現在趙檉即位了,這個麻煩同時也轉交給他了…
趙檉看著太祖爺的《大訓》一臉的愁苦,在其中一再重申,不管後代子孫的血緣關係變得多麼疏遠,維護宗族的一統都是非常重要的。這老頭可能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未來宗族的社會成分可能會變得相當複雜,因此他早早定下了規矩。
要求後人們不管水流得多遠,都要尊奉『玉牒』;不管做官,還是行商,不管在何處,只要彼此相遇,都應當互相承認,照行輩論交;不可嫌貧愛富,不能揚貴抑賤。倘若有貧窮之人或無以自存之家遭遇橫禍,富裕的族人理當施以援手,免其流離失所,辱沒祖先!
「話是好話,可如今卻叫我為難啊!」趙檉哀歎一聲,女真入『幫』了他不小的忙,將自己親戚給消滅了一大半,死者無法對他構成威脅。可有些僥倖逃過浩劫的人卻也生出了歪念,傳承數代的宗室曾經被剝奪了一切,權力受到無窮限制,而現在這些宗室突然發現過去對他們的種種限制不見了,只憑借自己的宗室身份便可以獲得從前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