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我有爹爹
然,牢門並未打開,門外來的只是兩個守衛,是來送飯而已。看著那個還算精緻的食盒,蕭景月冷冷一笑,並不理會他們,那兩人也只是生硬的說了句吃飯了,便再沒有多話。
見他們不走,蕭景月終是不耐的起身,緩步走到門前那將食盒接了過來。門外兩人只是冷冷的打量他一眼,見在打開了食盒,並且慢吞吞的嚼著裡邊的飯菜,他們才冷嗤一聲踩著有些沉重的步伐離開。
安靜的牢房中,僅有他們兩人重重的腳步聲與那厚重的鎧甲相互摩擦之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手指一鬆,手中的筷子落在了桌邊,蕭景月緩緩站起身來,直接轉身走到了牢門處。雙手負背,他看著那條可以出去的石階,終是一聲歎,「他們走了。」
床下,桑千雪沒有半點反應,胳膊疼得近乎麻木,傷口似是已經裂開,有血跡漸漸滲出,那張臉已幾近慘白。她不敢再亂動,更不想被蕭景月看到她這個樣子,索性緊咬著牙關不回答。
半晌的沉默,兩人都沒有任何反應,也不曾說話,一個躺在床底忍受著手臂的疼痛,一個卻站在牢門處心痛如絞,氣憤也驟然尷尬,靜得詭異。
估摸著時辰,蕭景月深怕她等會兒更難走出這裡,終是緩緩轉身,走到了床邊,「起來吧。」
吸氣,他緩緩蹲下,還未探頭便聽桑千雪輕聲道,「你,拉我一把。」說罷,她便放開了米豆,將未受傷的那隻手伸了出去。
不明所以,蕭景月稍有遲疑,卻還是伸出手去,待他握住那冰涼的手掌時,渾身不由得一震,「你的手怎麼了?」她似乎有些不對勁,掌心冰涼,似是還在冒冷汗。
小心的將她從床底扶起,卻不見她有任何不妥,他隨即緩緩道,「你,沒事吧?」
搖頭,桑千雪苦笑,「沒事。」
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她隨即輕聲道,「我該走了,你自己保重。」回去,先把這再次撕裂的手接上,不然真該廢了。
抬腳,還未走出兩步,手臂突然傳來一陣近乎折斷的疼,她忍不住驚呼出聲,下一瞬卻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整個人被抵到了牆邊,退無可退。
「嘶……!」疼,比師傅拿她喂毒時還要疼,手臂因為揪扯而被壓在身後,身前是死死壓住她的蕭景月,整個人被他禁錮在懷中,她連移動半分的力氣都沒有,唯有皺眉咬牙,疼得抽氣。
「唔……」一時間,所有的話語都化作一聲呢喃,再無多話。
輕輕啃咬著她的雙唇,他霸道的撬開了她的嘴,吸吮著原本就該屬於他的甜蜜,含糊不清道,「不要離開,不要離開我……算我,求你!」
這一生,他不求任何人,可卻在這裡女人面前多次妥協。他的愛,或許真的過於卑微,以至於讓他如此的心痛,難過!
那個女人說,她會背叛他,會離開,他不信!
所以,他開口了,叫她留下,為他而留下。等他從這裡出去,等他將所有的事情都做一個了結,他要重新迎娶她,她不再是什麼假冒的陌紅珠,也不是皇上強迫賜婚,而是用他炙熱的愛,讓她心甘情願的嫁他為妻。
緊閉著雙眼,桑千雪默默承受著快讓她暈厥的痛,也不做任何掙扎,兩行淚珠卻自眼中緩緩滑下,從腮邊滴落到他的臉頰,冰涼刺骨。
驀地一驚,蕭景月趕緊放開了她,見她再次落淚,心中更是懊惱萬分。她對他,已然無愛,恐怕連觸碰都會心有牴觸,又怎麼允許他這般輕薄。
一切,只是他自作多情罷了。
他的開口挽留,換來的只是她再一次的落淚。
緩緩伸手,他輕輕為她擦乾眼淚,終是一聲喟歎,「你走吧!」
睜眼,桑千雪咬牙將壓在身下的手鬆開,深吸一口氣壓制住心底叫囂著的痛,緩緩道,「好。你且記住,你與陌紅珠再無任何關聯,而我,也不再是什麼陌紅珠,我姓桑名千雪。」
頓了頓,她放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我,會在某一個地方等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不要再受傷,不要叫我看到你忍痛的模樣。」
……我會等你,不要受傷,我不想再看見你忍受痛苦的模樣。
姓桑,名千雪。
我會在某一處,等你。
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受傷,不要叫我看到你忍痛的模樣。
全然怔楞,蕭景月靜靜的站在原處,看著她獨自出了牢門,看著她緩緩走過石階,看著她漸漸走遠直至消失。
腳邊,米豆捲縮成一團,撒嬌一般的貼著他的腳,朝著他喵嗚幾聲,隨即低下頭將腦袋搭在了他的腳上。緩緩低頭,他看著那胖乎乎的貓,猶想起她剛才說的每一句話,嘴角竟不自覺的揚起,露出好看的弧度。
笑容漸進擴大,他終是抿唇笑出了聲,緩緩彎腰將米豆從地上抱起,認真的打量起它來。
「小傢伙,你娘親……是個大壞人,害我傷心。」搓揉著它軟軟的身子,他把它舉起來面對著自己,這樣幼稚的話竟然吐口而出。
瞪著它烏黑的眼瞳,蕭景月從它眼中看著自己喜形於色的模樣,毫不掩飾的笑著。
她不會離開,真好!
她說,要等他出去,他便一定會好好的走出這裡,站在她身前。也不知,林子飛的事情辦得怎樣了,這一刻,他突然很想早些離開這裡,早些將那糾纏了數十年的事情徹底解決,也好早些去找那個等他的女子。
桌上的油燈靜靜的燃著,桌邊坐著一人一貓,俊美的男子兀自吃著守衛送來的飯菜,時不時夾一塊遞給身旁的胖貓。這樣的一幕,何其溫馨,即便在這天牢中,也同樣養眼。
幸好,桑千雪已經走遠,否則她看到這樣和諧的一幕,定會氣得翻白眼。猶記得,她將米豆撿回來時,那小傢伙絲毫沒有與她親近的意思,瞪著她的黑瞳中有的只是鄙視與對峙,哪曾像今天這般溫順乖巧。
黑夜如墨,桑千雪已然安全的離開了天牢,捂著近乎僵硬的胳膊往回走。藉著夜色的掩護,她很快回了丞相府,咬牙從院牆處躍進院子,不曾驚擾任何人,大步奔回了房中。
解下斗篷,她徑直走近漆黑的裡屋,找出火折子點燃了幾隻蠟燭,這才從藥箱中翻出數個藥瓶。忍痛走到桌邊坐下,她摸出匕首將黏住血肉的衣衫割破,小心翼翼的將它與肌膚分開。儘管她已經很小心,可還是疼的冷汗直冒。瞪著那與衣服粘連的傷口,她眼中浮起一抹狠勁,索性一咬牙,揚起匕首將整件衣服的袖子全部割下。
霎時,已然血肉模糊的手暴露在空氣中,那道醒目的傷口叫人心驚,隱約還可見那根斷骨。深吸幾口氣,她咬牙為傷口上著藥,豆大的汗珠滴落,從眉心緩緩滑至眼角,迷糊了她的視線。酸澀的感覺隨之襲來,她眼眶驀地一紅,一時間也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了。
背對著房門,她一心處理著傷口,心中卻暗想幸好未叫那個男人發現她的傷,否則他又不知要如何折騰了。身後,一道修長的影子無聲無息的靠近,她卻未有察覺,直到一陣微風將燭苗吹動,她才驚覺到那道黑影,心中一驚,猛的回過頭去。
抬眼,滿是戒備的雙瞳突然觸及那張令她魂牽夢繞的臉,她不由得渾身一震,楞在了當場。
黝黑的眸子上映著她錯愕的神情,還有那微紅的眼眶,男子心中一緊,唇角隨即揚起,溫潤如玉的嗓音緩緩響起,「千雪。」
眼中酸澀依舊,桑千雪動了動已然緊皺的眉頭,乾澀的唇瓣不自在的扯了扯,卻久久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