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我會等你
為了一個皇位,她在多年前就開始謀劃,步步為營,害死如此多的人,害得他們全都沒有了母親,這樣的心機,何其可怕。更可笑的是,他竟然在她的庇護下長大,竟然還肯叫她一聲母妃,將她作為除母妃以外較為親切的長輩。這一切,都是假象罷了,他卻被這樣的假象蒙蔽了多年,至今才知道。
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他都想將殺他母妃之人挫骨揚灰。可這次,他沒有動手,他甚至沒有動那個女人分毫,她就這樣在他眼前硬生生將自己刺死,臨死前還不忘拉他下水,讓他成了蕭意騰的甕中之鱉。
這一切,何其詭異,目的只有一個,要他死而已。
只是,他不想告訴她一切,更怕看到她懷疑和審視的目光。如果她真的不信,那便叫她繼續懷疑吧。
緩緩轉身,他抬腳走到石床邊坐下,沒有半點想要回答她的意思。
緊盯著他的眼,桑千雪似是看到了那抹一閃即過的失落之色,心中驀地一緊,隨即緩緩道,「我只是想知道,姚貴妃的死相如何,並沒有別的想法。」說蕭景月殺了蕭宸的母親,她定是不信,即便真的是他所殺,也一定有他的原因,對此她不會有絲毫的懷疑。
抬眼,蕭景月略有錯愕,「你,問這個作何?」
自然是有她的原因,不過她卻不會讓他知道。走到他身旁坐下,桑千雪旋即輕聲道,「沒什麼,只是問問。」
轉過頭,蕭景月看著敞開的牢門,語氣極冷,「慘不忍睹,你還是別問了。」姚貴妃的死,蹊蹺很大,試問一個正常人怎會那麼折磨自己,然後活活將自己刺死,此事一定是有人在暗處做了手腳。
「有多慘!」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那人所為,問這個只是為了再次肯定罷了。隨著他轉頭,桑千雪將視線落在了他那堅毅的下巴上,緊盯著他的嘴唇,見他久久不肯開口,她只得緩緩道,「你不想說,那便算了。」
如此,她也只能去一趟皇宮了。
「嗯,你也該走了。」
進來也有好些時候了,確實該離開,否則遲早會叫人發現。
點頭,她緩緩起身,從腰間將那枚屬於她的平安符摘下,「這個,給你吧!」
微微抬頭,蕭景月卻不曾將它接過,眼中亦有一絲疑惑。
牽唇一笑,桑千雪隨即輕聲道,「我用不著了,還是都給你吧!」說罷,她從懷中將那張早已寫好的休書拿出,一併遞到了他身前。
殷紅的薄唇輕輕牽動,她看著眼前的男子,一字一句道,「今天,你給了我一封休書,作為將我休離的憑證,如今我也還你一封,從此你蕭景月與陌紅珠,再沒有任何干係,兩不相欠形同陌路而已。」
兩不相欠,形同陌路!
一瞬的怔楞,他的眸突然漸進泛起一抹冷意,目光霎時凝聚,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僅片刻,他便舒緩了眉頭,淡淡一笑,「好。」
雙手藏於袖中,緊握成拳,他垂下眼瞼看著那白皙手掌上的平安符和休書,終是極力伸出手去,將他們接了過來。
接過那張薄如蟬翼一般的紙片,他渾身不由得一震,好似快要僵硬一般。想要牽開看看,到底都寫了些什麼,可他卻沒了勇氣,只得將它們緊緊攥在手中。兩片薄唇輕輕抿起,那捲翹的睫毛也在發抖,他咬牙別開眼去,硬是從快要窒息的胸口擠出幾個字,「這個,我會收好,你走吧!」
……小心啊,小心你的王妃背叛你,你要相信我,相信你母妃說的話,她會背叛你!
……她會背叛你,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月兒,我們來打個賭吧!賭你的王妃兩個月內會背叛你,離你而去……
……你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膽怯,不敢不去相信,也不敢去懷疑!過了這個冬日,在某一處地方,會有一座好大好大的墳墓,裡邊躺著一個好可憐好可憐的人,他一生都是孤獨的,好可憐……
她的背叛,來得如此快,讓他措手不及,卻不能掙扎反抗。因為,是他將她放走的,是他先寫下了休書,讓她離去。
一聲幾不可聞的笑,他想起老住持所說,她雖然注定不能動心動情,她的滅頂之災也未必會有。也許,是因為她自始至終都不曾動過心,動過情罷了。
這一切,只是他一廂情願,所以,他的劫數會來得如此之快。
走了,也好!
至少他不會再擔心什麼,他的痛不會再叫別人看見,更絕不會再輕易相信別人。
轉過身去,他硬撐著挺直背脊,眼中那抹痛卻無法掩去。原來,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旁的都是過客罷了!
一個,令他做出可笑事情的過客。
站在他身後,桑千雪揪住疼得發緊的胸口,咬牙道,「你要記住,蕭景月與陌紅珠,從此再沒有半點交際,沒有任何一絲的關聯。」從此以後,陌紅珠這個人都不會再有了,自然是不必再有任何關聯。
「我,會記得。」胸口翻湧的氣血叫他差點連這簡單的幾個字都無法說出,背對著她,他緩緩閉眼,將指甲掐進了肉中。或許,這樣會減輕一點心底的痛,讓他不那麼痛苦。
「我把米豆放在這裡,就讓它陪你打發無聊的時間吧!」這個,是她目前最後能做的事情罷了。
不動聲色的將最後一粒石塊放在了天罡正位上,她移動腳步走到蕭景月身後的生門處,踩住那能夠牽動陣勢的地方。這道結界,或許能讓他暫保周全,米豆不過是陣勢的死門,只要它在這裡,便能牽動整個陣勢變活,叫那些意欲靠近牢中對他圖謀不軌之人無下手之力。
側目,看著那只被他戲言為孩子的胖貓,心口驀地一緊,好似撕心裂肺的痛。攥著休書的手再次一緊,他極力隱忍著不讓桑千雪發現,硬生生將湧到胸口的腥熱液體壓制住,緊咬著牙關,不點頭也不回答。
人都留不住,一隻貓留下又有何用,徒增傷痛而已,不要也罷!
見他不回答,桑千雪隨即緩緩垂下眼瞼,伸手摸了摸已經接好的盤龍墜,眼中閃過一抹落寞。
他,就不開口挽留一下嗎?哪怕只是挽留陌紅珠,也沒有絲毫的眷戀嗎?
輕啟朱唇,她正要開口,卻聽聞一陣漸進的腳步聲,隨即皺起眉頭。與此同時,蕭景月也察覺到有人靠近,旋即轉身看著她,眼中悲痛掩去,眸底浮起一絲擔憂,沉聲道,「你趕緊走。」
眉頭蹙起,桑千雪邁著有些奇怪的步子走到牢門邊,利落的將大鎖重新鎖上,隨即抱起米豆繞過蕭景月,輕聲道,「坐到床邊去。」
俯身,她利落的翻進床底,將自己掩在這有些昏暗的角落裡。一手抱著肥嘟嘟的米豆,額頭上卻冒出豆大的汗珠。那只受傷的胳膊經剛才一壓,撕裂一般的疼,險些讓她眼前一黑。死咬著牙,她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注意著外邊的動靜,以防被人發現。
很快,蕭景月修長的雙腿出現在床邊,他就這樣靜靜的坐在那裡,再沒有之前淡然的神色,只是僵硬的坐著,雙眼緊盯那已經上了鎖的牢門,思緒卻已飄出很遠。
這個時候,他突然希望來人停留久一些,這樣她便會多留一刻。
哪怕是一刻也好!
他怕,怕等他從這裡出去之時,她已然走遠,且再也無法相遇。
牢門上的大鎖再次滑動,一陣鐵器交錯的聲音,讓房內兩人心中一緊,全神戒備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