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會兒你收拾好碗筷,便去睡吧。」秦如晨說完起身,朝裡邊房裡走去,綠婷不敢違命,只得應了聲:「是。」
回到裡間躺下,秦如晨只覺心裡酸脹難受,用枕巾捂著面孔,低低抽泣起來。
忽然聽見帳外似有動靜,她隱約睜眸,卻見戚庭華立在那裡。
四目相對,秦如晨一時怔住,好半晌將臉轉開:「你又來做甚麼?」
「如晨。」戚庭華握住她的手:「我,不管我做錯什麼,終歸是夫妻,何苦弄得如此生分?」
「那太子想如何?」
「大不了從此以後,我只向著你,不再理旁人便是。」
「太子說這話,可是和我賭氣?」秦如晨定定地看著他:「若並不為如晨,而只是賭氣,這樣的話,太子大可不必再說,如晨不會約束太子什麼。」
「你——」戚庭華一時氣急:「你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要怎麼著?」
「我只想和太子,相敬如賓!」
秦如晨說完頓了頓:「太子不都一向希望這樣嗎?希望我不去管你的事,希望我溫順可人,希望我只像一件擺設一樣,被太子擱置在棲雲閣裡,這樣還不行嗎?」
戚庭華頓時無語。
秦如晨將頭轉向裡邊:「太子說的那些話,可是都忘記了?可臣妾卻不敢忘,臣妾對太子,也不再有那種非分之想了。」
戚庭華的心咕咚一聲沉到湖底,秦如晨眼底的絕望,就像一根芒刺,扎得他的心陣陣發痛。
「太子請去吧。」秦如晨始終是那樣淡然。
不軟不硬地碰了個釘子,戚庭華只好漲頭漲腦地出來。
「太子。」蔡永成一見他,立即眼巴巴地出來:「怎麼樣?」
「滾!」戚庭華一聲厲喝,蔡永成嚇了大跳,趕緊閃到一旁。
秦如晨,秦如晨……
咬牙切齒地念著這個名字,戚庭華的心中卻開始浮起幾許無奈——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她不重要,可有可無,自己是太子,將來即是帝王,若是功成,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倘若她果真不理,他心中反而難受。
慈清宮。
皇后躺在榻上,闔眸微睡。
「娘娘。」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
「青蓉。」皇后仍然闔著眼,手指撐著自己的太陽穴,輕輕揉捏著:「這會兒功夫,你倒怎麼來了?」
「娘娘,奴婢聽說,近日太子妃與太子擲氣,一向不愛理會太子。」
「是嗎?」皇后卻不太以為意:「年輕小夫妻,偶爾鬥鬥心眼,原本也是常事。」
「可是奴婢在旁瞧著,總不太好。」
「如晨是個懂事的孩子,定然會悟過來的。」
青蓉面現沉吟,仔細思量,正揣度著如何向皇后開口,忽然外邊一聲長喝傳來:
「皇上駕到。」
戚洪大步走進,伸手將皇后攙起來:「琳兒,你我本乃夫妻,何須如此拘禮?」
「雖說這是後殿,君臣之禮,卻是要遵的。」
皇后伴著皇帝走到桌邊坐下,又令宮人送上香茶,皇帝端起杯子來,輕輕地啜了口,復將茶杯擱於桌上:「這茶味道還不錯,從何處得來?」
「是陳國使者進獻的。」
戚洪點頭:「說起這陳國皇子,倒頗讓朕頭痛。」
「怎麼?」
「戚國與陳國,素來說不上交好,但相互間也無齟齬,是以,朕實在猜不透,陳國遣皇子來,有何深意。」
「猜不透?」皇后略一思忖:「皇上既猜不透,何不派個靈透些的人,去探探口風?」
「琳兒果然是朕之良配,事事和朕想到一塊兒去了,不過你看,派誰去最為合適?」
聽罷他的話,皇后也陷入沉思之中,滿宮裡雖說人多,但真正機靈有見識的,卻挑不出幾個來。
「本宮倒是覺得,上次晨兒在殿上一曲,與那陳國皇子旗鼓相當,倒不如讓她去,或可探得一二。」
戚洪聞言微怔。
「怎麼?皇上覺得不妥?」
「倒沒有妥與不妥。」戚洪沉吟;「只是朕覺得,宮裡應該可以挑出幾個像樣的人來……晨兒,畢竟是太子妃。」
「那倒是本宮拙笨了,」皇后聞言,微微淺笑:「皇上若是有更好的主意,本宮倒也可以少費些心。」
「罷了。」戚洪擺手:「皇后做事,向來是最妥貼的。」
「本宮……」皇后略略沉吟:「剛剛倒是想出個好法子。」
仁康宮。
「皇兄,皇兄。」
陳敏湛走到榻前,臉色有些焦灼:「你倒是怎麼個意思?」
「什麼意思?」陳敏淳眼觀鼻鼻觀心,雙手合什於胸前,好似老僧入定:「你捺不住性子了?」
「……我只是覺得,呆在這宮裡,悶得慌。」
「倘若覺得悶,便去京城裡各處走走,聽說這裡的風景人情,都十分地不錯。」
「皇……」
「奴才求見五皇子,六皇子。」外面忽然響起個太監的聲音。
「傳。」
一個身穿褐衣的太監走進來,屈膝行禮:「見過五皇子,六皇子,皇后娘娘在瓊玉閣設宴,請兩位皇子賞光。」
「好。」陳敏淳起身,攜著陳敏湛,由太監領著,出了仁康宮,且往瓊玉閣而去,沒走多遠,忽然聽見一陣清婉的琴聲,陳敏淳隨即停下腳步:「敏湛,你且隨這位公公去,我先去方便一下。」
太監臉上閃過幾許遲疑,縱然就算知道陳敏淳此言不實,卻礙於他的身份,不敢質問,故此側身讓到一旁:「五皇子請自便。」
看著他們離去,陳敏淳方取道花徑,一路穿梭向前,繞過好幾個花壇後,雙眼忽地一亮,卻見秦如晨穿一身淡藕色的羅裙,坐在芙蓉花叢前,十指慢捻箏弦,一時不禁看得呆了。
弦音住,秦如晨抬頭,眉宇間卻隱有憂色。
「太子妃何故如此?」陳敏淳忍不住近前:「倘若有何憂慮處,盡可告知本皇子,本皇子雖說人微言輕,卻也願為太子妃效勞。」
秦如晨抬起頭來,淡淡看他一眼:「如晨確有不解之處。」
「哦?」陳敏淳立即道:「不妨說來。」
「如晨想請問皇子,在皇子心中,家國為重,還是情為重?」
「太子妃此言何意?」
「如晨本是女兒家,無權過問前朝之事,不過眼見皇家富貴,一時尊祟已極,一時又微不足道,心中感慨,故而言之。」
「是這樣。」陳敏淳洒然一笑:「依本皇子看來,卻是太子妃多心了,本皇子不比貴夫君,身繫江山社稷,本皇子活得,那可是瀟灑淡然得很,只願在這天地間,做一些擔風袖月之事,結交一二好友,要是有……」
他細看秦如晨許久,方道:「要是有一位像太子妃這樣的紅顏知己,便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