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還有事兒呢,您先回去吧!」
「中兒,娘是心疼你的,也是心疼初心的……」
「您要是真心疼初心,當初就不應該幫她逃走,倘若她不逃走的話……」曲中說到這兒再次忍了下去,「算了,您回去吧!茶館裡有些事兒還要我去處置,我送您回去。」
「那個中兒,既然索蘭珠都不願意嫁你了,你就別再難過了……」
沒等龍氏把話說完,寶梳便推門進去了。龍氏回頭愣了一下,看著寶梳問道:「你怎麼來了?」
寶梳好笑道:「三嬸,這話該我問您吧?花鏡茶館是我們阮家的,我是老闆娘,不能來這兒嗎?倒是您,您怎麼來了?又來勸曲中不要娶索蘭珠嗎?您放心吧,就算曲中想娶人家索蘭珠也不答應了reads;。」龍式撇撇嘴道:「不答應就不答應唄!我們中兒又不是找不著媳婦!」
「說得也是,人家索蘭珠也不是找不著男人嫁的。我聽蝶姨說,打算給索蘭珠招贅一個夫婿,不把她往外嫁了,怕她在婆家吃苦受累,還是招個踏實實誠的,能真心待她的男人好。所以啊,您就放一百個心吧,如今輪不上您兒子娶她了,有的是人娶她。」
龍氏翻了個白眼道:「那種貨色誰愛娶誰娶去!」
「我替索蘭珠說一句,您這種婆婆誰愛伺候誰伺候去!」
「你……」
「行了,三嬸,這兒賬房不是您家前廳,要扯閒篇回家扯去!」
龍氏不滿地瞥了寶梳一眼,轉身走了。她走了幾步後,又老毛病犯了,溜回來偷聽了起來。
「嫂子你說的是真的?」曲中在裡面問道。
「你以為說來嚇唬你老娘的?人家蝶姨和菜頭叔叔把索蘭珠當自家親閨女似的,如珠如寶地疼著,為什麼要送到你家受氣?索蘭珠願意,他們也不願意啊!人家說了,給索蘭珠招贅一個,叫你也死了那份心吧!依著你老娘的話,另外找個你老娘喜歡的。」
「嫂子,你是在挖苦我呢!你也不替我想想法子?」
「好,我替你想法子,我把索蘭珠綁到你家去跟你成親,這總可以了吧?成完親之後呢?你老爹老娘就能接受她了嗎?還不得天天踐人長踐人短地罵?到時候你只會成為一塊肉夾饃裡的肉餅子,兩面難做,唬不住你爹娘,也給不了索蘭珠幸福,何必呢?我叫你對索蘭珠死了心,其實才算幫你呢!曲中,聽嫂子的,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呢?」
「那不讓你跟著哥,你願意?」
「我肯定不願意啊!」
「那我也不願意,索蘭珠嫁給別人我也不願意!要是娶不了索蘭珠,我這輩子就不娶了!」
龍氏聽到這兒,在門外嘀咕了一句:「笨得要死reads;!不娶了?想我們這房絕後啊?死小子,你不娶試試看!」
「真的算了,曲中,」裡面又傳來寶梳的聲音,「現下你還能做什麼呢?說實話,論家世你還真比不過人家索蘭珠。單單說嫁妝吧,蝶姨開過來的那嫁妝單子我還沒來得及給你看,長長地寫了八頁,金銀器皿都是三頁,合計陪嫁大概得上十萬兩。除開這些,菜頭叔叔存在我們票號的那筆金子,他分了四分之一給索蘭珠,這都抵得過一個郡主的陪嫁了。你說,人家有那麼好的陪嫁,為什麼非得送到你家去?人家招一個女婿不就完了嗎?所以我看吶,你還是把索蘭珠給忘了,另外找一個清白乾淨的算了。」
「嫂子……」
「喊嫂子沒用,嫂子能幫你的都幫了。說到底,是你跟索蘭珠過日子,不是嫂子跟索蘭珠過日子,明白嗎?嫂子再使勁兒,你自己不爭氣的,我有什麼法子?好了,你繼續忙吧,我先走了!」
聽到寶梳說要走,龍氏急忙幾步竄下了樓,一口氣跑出了茶館,躲在旁邊巷道裡大喘氣兒。沒過多久,寶梳領著元宵出了門,坐上轎子走了。
龍氏看著她的轎子遠去後,撫著心口自言自語道:「那小踐人家裡能那麼有錢嗎?別是哄我的吧?陪嫁都抵得上一個郡主的陪嫁了,那得多少啊?那得幾間屋子來堆啊?真的假的?」
且說曲中鬱悶地在茶館裡忙了一整天,到打烊的時候也不想回家去,便在賬房裡悶悶地喝著酒。過了一會兒,柳寒原和樂樂來了。他抬頭問道:「有事兒嗎?」
樂樂坐到他跟前說道:「我昨日跟你說的事兒你全忘了?」
「哦,」他忽然想起來了,放下酒杯道,「出去打聽消息的兄弟還沒跟我回話,我記著呢!」
「還沒回話?雅州城也不大啊!找個人要這麼久?」
「那你自己去?」
「喲,中爺火氣挺大的啊!」樂樂笑道。
曲中吐了一口酒氣,低下頭去倒酒道:「你試試看有沒有火氣?臨到頭的事兒卻黃了,媳婦也沒了,要是換了你,你有沒有火氣?」
「我們都明白,」柳寒原搬了條凳子過來,坐下笑道,「中爺心情不好呢reads;!所以我才拉了我哥過來陪你喝兩杯。」
「話說回來了,」曲中抬頭問他們倆道,「你們都沒看見索蘭珠嗎?」
柳寒原聳聳肩道:「沒用,我問我娘了,還被我娘罵了一頓。我娘說我吃裡扒外,不把索蘭珠當自己人,叫我沒事兒少管閒事。我本來也想幫你打聽的,可我娘死活不說,我也沒法子。」
「我也是,」樂樂接過話道,「我剛開口就被小姨給罵了,說要麼我娶了索蘭珠,要麼就閉嘴。小姨這回是真火了,誰問都不留情面地罵走了。」
「唉!」曲中輕歎了口氣搖搖頭道,「她火也是應該的,誰讓我爹娘說話那麼過分呢?」
「不過啊,」樂樂摸摸下巴道,「我覺得索蘭珠應該還在城裡。你想我小姨那麼心疼索蘭珠,肯定不會讓她單獨離開城裡的,所以中爺,你只要派人仔細找找,沒準還能找到。」
曲中苦澀地笑了笑道:「找著又能怎麼樣?找著娶回家不也只有讓她受氣的份兒嗎?爹娘又不能說不要,難不成娶了媳婦把爹娘趕出家門去?」
柳寒原點頭道:「那倒是啊!這事兒得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想出個好主意來!」
三個人邊喝邊聊,挖空心思地想起了主意。沒過多久,樂樂起身先走了。他從茶館後門出去後,剛一拐彎,一個身影便擋在了他面前問道:「怎麼去了那麼久?」
「那不等信兒嗎?」樂樂說道。
「那好,人呢?現下在哪兒?」
「派出去的兄弟還沒回話。」
「所以呢?」對方抄手問道,「你去了這麼久就是喝酒聊天去了?你們擄金幫的辦事能力也太差了點吧?雅州城不大啊,找個人都找不著?」
「你不也跟了那人半個多月了嗎?不也沒找著?你怎麼不說你辦事能力不行呢?」
「懶得跟你廢話reads;!我自己找去!」
「你去哪兒找?」樂樂跟著追了上去。兩人一邊說一邊消失在了夜色中。就在他們背影消失之前,走到茶館門口的初凝向他們張望了幾眼道:「咦?那不是之前在臨安城遇到的殷漱兒嗎?怎麼來這兒了?還那身打扮?變江湖女俠了?」
「別管她了,先上去找曲中吧!」跟她一塊兒來的海櫻說道。
「我好奇嘛!」
「現下不是好奇的時候好不好?我們來這兒是幹什麼的?」
「我知道,是來跟曲中哥哥道歉的嘛!你著急什麼啊?要去看你家大梁嗎?」初凝笑問道。
海櫻掐了她胳膊一把,故作一本正經道:「誰家大梁啊?少胡說八道了!我大晚上去看他幹什麼?」
「不想去看?我可聽說今晚有人請他吃飯。」
「誰啊?」海櫻立刻問道。
「詹二少!」
「啊?那腦子抽風的?他為什麼要請大梁吃飯?」
「好像是因為大梁幫他做了個搖籃車吧!他不是嫌外面賣的難看嗎?自己畫了圖讓大梁親手做了一個,今兒送到阮府上,甜兒也很喜歡呢!」
「去!」海櫻吹了吹劉海,叉腰道,「那個詹二少怎麼把甜兒娶到手的我到現下都還沒鬧明白了呢!真是個矯情的貨!還嫌外面賣的不好看?全阮府就他矯情又磨嘰!」
「你這麼不高興幹什麼啊?」初凝笑米米地問道,「人家大梁都沒說什麼呢,你著急什麼?」
「我著急了嗎?我就是覺得那詹二少太矯情了點!我可不是心疼大梁,知道嗎?」海櫻理直氣壯地說道。
「知道知道,」初凝連連點頭道,「知道你不是心疼他,你是喜歡他嘛!」
「再胡說我不陪你上去了!」
「是你陪我嗎?是我們倆一塊兒上去好不好?索蘭珠和樂樂有過婚約的事情是我們倆說出來的,又不只是我,難道你還想不上去?」
「去去去,誰說不去了?我劉海櫻敢做敢當reads;!不就是跟曲中道歉嗎?去,立馬就去!」
兩個姑娘從茶館後門進去後,咚咚咚地跑上了二樓。走到賬房門口時,柳寒原正好開門出來了。兩人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異口同聲道:「嚇死人了!」
柳寒原笑了笑道:「到底誰嚇誰啊?你們怎麼來了?」
「呃……」海櫻往裡面瞟了一眼問道,「曲中在嗎?」
「喝醉了,睡了。」
「他很難過吧?」初凝擔心地問道。
「你們說呢?」
初凝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們也沒想到會這樣啊!那日就是閒聊時說了說,哪兒知道會傳了出去啊?」
「曲中也沒有怪你們的意思,是他爹娘想不明白而已。」
「我聽嫂子說,他和索蘭珠的婚事真的要取消了,我們倆都覺得過意不去,所以想來這兒跟他道個歉。」
「我轉告他吧!時辰不早了,我送你們回去吧!」
兩個姑娘只好失望地先走了。第二天上午,寶梳去繡莊時,海櫻把她拉到了一邊,小聲問道:「曲中和索蘭珠的婚事你已經取消了?」
「還沒啊。」寶梳回答道。
「還沒?」海櫻眨了眨眼睛說道,「你昨兒不是說得信誓旦旦,說昨下午就會派人挨著挨著去知會的嗎?」
寶梳反問道:「怎麼了?心生愧疚了,海櫻姐?」
「我知道錯了,你就別挖苦我了,說正經的吧!」
「你還知道錯了呢?我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禍從口出,讓你說閒話的時候在自己心裡整個拉鈴,說到不該說的地方就拉拉鈴,提醒提醒自己,可你老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兒reads;。這回的事情雖然不完全是因為你們說的那些話,但至少是因為那些話而起的,這你總承認吧?」
海櫻連連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想問問你,還有沒有法子補救?」
「想贖罪?」
「想啊!怎麼樣?你是不是有什麼好法子了?」
寶梳嘴角勾起一絲殲笑道:「要對付我三叔不容易,他就是個老頑固加死要面子,但是——要對付我三嬸,其實並沒有那麼難。我的法子就是瓦解三叔三嬸的聯盟,孤立三叔,再逐一擊破!
「那要怎樣對付龍三娘啊?」
「這個嘛,就得你,初凝還有阿曼聯手了。」寶梳得意地笑道。
阿曼就是龍氏隔房表姐的小女兒,在寶梳的繡莊當繡娘。閒話就是從她嘴巴裡傳到她母親那兒,再由她母親告訴龍氏的。其實阿曼本沒有任何害人之心,在得知曲中和索蘭珠要取消婚禮後,後悔得要死,所以也主動找上寶梳,想多少做點事情彌補一下。
當天下午,阿曼提前離開了繡莊,往龍氏家附近去了。她在離龍氏家不遠的巷子裡躲了起來,看見龍氏出門回來了,這才從巷子裡走出來,故意背對龍氏,做出一副匆忙往前的樣子。
龍氏很快看到了阿曼,叫了兩聲後,阿曼卻不理她,只管埋頭往前走。龍氏就奇怪了,忙跟了上去。追著阿曼到了一條後巷子之後,她看見阿曼跟一個男人碰了頭,心裡唉喲咦喲地叫喚了起來:這個阿曼平日裡看著正經,居然跟男人在後巷子私會,真不要臉!
龍氏的偷聽模式又開啟了,只聽見阿曼對那男人說:「阮曲中和索蘭珠的婚事已經打算取消了,事情進展得很順利!」
「確定要取消嗎?」那男人問道。
「我已經問過我家老闆娘了,她說稍後便會派人挨家挨戶地賠禮道歉。您放心,我表姨娘(龍氏)和表姨夫都上阮府去把話鬧開了,這親事准成不了的!對了,還告訴您一個好消息,聽說蔡府上要招婿了,您這樣一表人才,保準能被索蘭珠小姐看上的!」
那男人會心一笑道:「那就好!只要索蘭珠還沒嫁給阮曲中,我就有機會!」
「什麼?」龍氏聽到這兒,心裡咯登了一下,這男人到底是什麼人啊?我們家曲中不娶索蘭珠跟他有什麼干係?
緊接著阿曼又說道:「我們可說好了,這事兒要成了,你得付我酬勞的。」
那男人從懷裡掏出幾張交鈔,遞給阿曼道:「我說話算話!這區區幾百兩我還是花得起的。你真是個辦事伶俐的,三兩下就讓阮曲中那蠢娘上鉤了,辦得好!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你不如再幫我一把,只要我入贅了蔡府,往後必有重謝!」
阿曼收了交鈔笑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謝我?你進了蔡府,等於是入了王府啊!蔡府那麼有錢,你往後也不必跑東跑西地做買賣了,金山銀山等你花呢!」
「這話說,」那男人比劃出了三根指頭道,「你要能幫我入蔡府,我給你三千兩的酬勞如何?」
「才三千兩?太少了吧?」
「放心,事情若真成了,三五千兩的我還會計較?」
「這可是你說的,記好了啊!先不說了,下回別約在這兒了!」
「為什麼?」
「我表姨娘就住這附近,要被她看見了,我就死定了!」
「那好,我先走,你稍後再離開!」
那男人說完就匆匆離開了。阿曼等他走後,從袖子裡掏出了那幾張銀票數了數,正數著,龍氏忽然殺了過來,劈手就奪了她手裡的銀票道:「好你個阿曼!你到底是做了什麼不要臉的事情怕被我看見啊?」
「表姨娘?」阿曼故作驚訝道,「您怎麼會在這兒?」
「我要不在這兒就給你哄了!」龍氏抖著手裡的銀票質問阿曼道,「你說!那男人為什麼要給你銀票?我們家曲中不跟索蘭珠成親跟他有什麼干係,你說!你要說不清楚,我今兒就跟你鬧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