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丹堂。
遣散了眾弟子,唯二人對立。
少年神采奕奕,不見絲毫疲憊,只是身上衣袍還是赴宴前那一身。
三耳鼎內火焰熊熊燃燒,屋內熱度比門外要高上許多。齊木講了許多宴會上發生的趣事,嗓音清冽,琥珀色眸子晶亮。
「一休哥,你這次沒去怪可惜的,來的人當真不少,比上次可熱鬧多了。」
秦休應了聲,抬眸道:「你並未告知他們,你要離開?」
齊木心裡咯登一下。心想,來了。
原本是打算盛宴結束賓客離去後,告知地府之眾和西苑弟子,他要離開魔域外出遊歷幾年。而他沒說,其他人自然不知,秦休猜到生了變故,據說自他憑空消失後,尋了許久。
「任誰也猜不到宴會之上我見著了誰!我之所以沒有說出口那是因為,因為……」
嗓音漸低,齊木眼皮一跳,啞了口。難道說是尊上親自前來,那是為何而來,又是為什麼獨把他帶走,一問三不知,不清不白的關係,這能和外人說麼!
齊木深呼吸,道:「其實也沒見著什麼人,後來生了變故,也沒來得及說出口。」
一人輕歎傳來,溫暖的手撫上他的頭。
「無妨,你沒事就好。」
齊木心虛,沒有躲閃。
秦休打量了他一番,眼裡的火熱漸漸消了個乾淨。
「藍星草呢?」
「這個有,我收到了很多……」
齊木從空間中拿出一大捧,頓時傻眼了。藍星草早已枯萎,銀光不復,葉片灰黑凋零,只剩光禿禿地一截截黑枝。
秦休看著那一堆黑籐,神色微變,瞬間恢復如常。食指修長碰了下,幾分無奈。
「不是別人贈的,我要你摘的。」
齊木微頓。
……被扔掉了。
「藍星草若是送了人,未變藍光則過半夜而凋。若不送人,亦不過兩個時日,便會枯萎。直至現在,還未滿兩個時日,若是你摘了並未送人,應該不會變黑才是。」
齊木疑惑:「藍星草通體呈銀色,哪裡會有藍光?這草究竟有何寓意,實在講究過頭了。」
秦休一愣,但聞齊木的口氣半點不像作假,卻也沒猜到這人收到如此多的藍星草,竟然連這有何意義都不知道。
不知贈送之人若聽到,會作何感想。
思忖片刻,秦休耳尖泛紅,皺眉道:「藍星草伴星墜而生,寓意不朽。自古以來被當做信物贈予情人,若是兩情相悅,銀籐星葉便會大放藍光,極為瑰麗……」
齊木眸中驚色一閃即逝,打斷道:「那若是不變藍呢?」
「自然是一方有意一方無情,」秦休按了下齊木手中的黑籐,黑灰籐蔓粉碎成末,簌簌落下:「就像這些一樣。」
不知想到了什麼,齊木失神片刻,抬手擋了下臉,半晌啞然失笑。
面無表情,笑聲倒是清冽入耳。
遮著臉笑了半晌,猛地放下,眼裡已無波瀾,抬眸正對上秦休的眼。如同錯覺般,面上連同愧疚心虛閃避全部消失無蹤。
秦休微怔,擔憂道:「你怎麼了,莫不是出了事不成?」
齊木搖了搖頭,道:「我摘的草並沒有帶回來,一休哥若要煉丹能否用他物代替,對不住了,我來其實是有另一件事要和你說。」
秦休愣在原地。一時沒聽清齊木說的是什麼。
煉丹?
堂堂丹神峰首席弟子,頭腦極為聰慧的人竟是半晌沒回過神來,本琢磨數久懷揣不安想借此物表明心意,很是露骨輕易便能意會,誰知那人完全接收不到信息,如此也能自圓其說……秦休面色有些僵硬。
嗓音乾澀:「何事?」
「一休哥,我不能和你一道離開了,西苑有變,苑主有要事囑咐於我,地府更是需要人坐鎮,你離開本就是一大損失,我得留下。既然已經突破桎梏,那我也沒有顧慮之處了,更何況沒多久便會去天外傳承之地,在那裡滯留多久不得而知,離開後去了那裡依舊會和你分別……」
秦休瞳眸睜大,終於是淡定不能了。
齊木看著他,沉聲道:「短短三年,地府尚未成型,我孜然一身仍舊一事無成,就算去了亦無法撼動上古皇朝根基,與其在那地方重新開始,還不如穩紮穩打。」
秦休嗓音不穩:「你是認真的?」
齊木點頭:「我已經想明白了,以往無論遇到什麼事,你從來都是有求必應,以至於你說要走,我便慌了,一直以來我都太過依賴於你,卻忘了終有一日你會離開魔域。一休哥,對不起。」
死寂。唯有鼎內火焰跳躍的光影。
半晌,喟然長歎。
「你沒錯不必歉疚。」
秦休古井無波的面容終是失了淡靜,彎起唇角笑得幾分勉強。
他抬手,長指微曲還沒觸到齊木的頭,條然放下。
「我早該想到了,那日見你大比奪魁時便料到了這天,只是沒聽你說,便心存僥倖……其實師父催促著半年前就該離開了,可我就是放心不下你,」
秦休嗓音很輕,是僅僅在齊木面前才會流露出的溫柔情緒,讓人難以平靜。
「總會想到初見你的時候,還是那般瘦小,這才多久,便已經能被人景仰了。看著你成長便覺得若能看一輩子該多好……若是以後我不在你身邊,與人死戰出了不測該怎麼辦。每逢擔心這些,就想把你帶在身邊護著,倒是忽略了修煉本是逆天之舉,不戰不傷豈能成事,你志不在此,我這般護犢實則對你不利,早該明白的。」
齊木動容,震驚的餘韻中久久無法釋懷。
嗓音不穩,急忙道:「不是的,我會留下這不……」
秦休眼裡的溫柔幾乎能把人溺死在裡頭,嗓音輕緩,道:「不怪我是麼,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小木。」
齊木身體晃了下,突然間大腦有些暈乎。他站穩,正要開口。
秦休轉過身,背對著他,第一次下了逐客令。
「失態了,你走吧,讓我靜一靜。」
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齊木驀然睜大了眼。
秦休徑直往內堂走去,再沒回頭。
「兩日後我便離開,你若是沒
沒空不必……」
齊木打斷道:「我會去送你!」
秦休微頓,應道:「好,我等你。」
**
回到臥房,身體搖晃了下,差點摔倒。
齊木按了按眉心,稍稍站穩,口乾舌燥,腳步虛浮。他半閉著眼,熟練地摸索著方位往長桌邊走去,想倒杯茶解渴。
不料卻撞在一人身上,冷氣襲身,頓時大腦清明了不少。
齊木猛地後竄一步,目露驚色,道:「尊尊上,您怎麼在這裡?」
淵落一身黑袍,玄黑面具黯然無光,面容隱於黑暗中模糊不清,但那種獨一無二的存在感卻讓人完全無法忽視。齊木暈暈乎乎,還在驚歎如此明顯有人在裡頭站著,自己竟然沒有提前發現。奇怪……
「本尊會在這,很奇怪?」淵落倒了杯茶,坐下。
「不奇怪,」齊木搖頭的動作一滯,又道:「有點奇怪。」
淵落抬眸:「你看著本尊幹什麼?」
齊木呆站著忘了自己要作甚,想起先前所想,混沌的大腦稍稍清明了些,竟是直截了當說出口。
「我其實並不知道藍星草真正寓意,贈與尊上,絕不是抱著鑒定尊上是否對我上心的目的,是一時情動,尊上不要生氣。」
尊上豈會喜歡他,藍星草不變藍光是正常的。而尊上當時那般吃驚除了以為是他別有居心,齊木實在想不出其他解釋。
淵落一怔,茶水含在嘴裡差點吐出來。
「這些歪理是從哪裡想來的,怎麼任何事在你這裡總會和正常人想的不一樣。區區凡草無須較真,本尊此來只是為了確定……」
「什麼?」
齊木無意識搖搖晃晃,身心疲憊。口乾得要命,這才想起來是走過來倒水。
淵落神情模糊在黑暗中,看不清喜怒,站起身,把茶壺挪得遠了些。齊木撈了個空,又上前一步。
冰冷嗓音自頭頂上方傳來:「你、不打算離開了?」
齊木沒覺得這話有半分異常,應道:「嗯。」
淵落彎起唇角,黑瞳晦暗不清,把玩著白玉茶壺,另一隻手握住齊木手腕,不讓他夠著。
「很渴?」
齊木目光緊隨著茶壺,嗓音有些急切:「嗯!」
淵落鬆開手,齊木猛地撲了過去將白玉壺搶了過來,卻發現茶壺已空。
僅剩他手裡大半杯,淵落笑得幾分玩味,端到自己唇邊,緩緩飲下。
齊木急了,當下萬分大膽去奪他手中的杯子,甚至湊到唇邊去喝,但見後者仰頭一飲而盡,頓時兩眼發紅,也不知哪來的熊膽,搶過玉杯狠狠砸在地上,摟住淵落的肩重重咬上他的唇!
茶水甘甜僅是一絲便像上癮了般,完全不管不顧撬開唇齒,長驅直入,齊木抱緊淵落的頭,瘋狂奪取般將其口中茶水汲取而出,飲下。
喘著粗氣,大腦嗡嗡作響,飢渴難耐得以疏緩,身體疲憊發軟。
淵落並未驚訝,倒像是很明白原因一般,眼裡意趣十足。正待少年得逞後要撤離時,長臂一橫,攬過他的腰身,撫上後腦將人整個壓向自己。
「想逃,沒門。」
輕吻,舔咬。倒是很有耐心。
齊木發出低低輕喘,甜膩誘人。掙扎幅度幾乎忽略不計。
「你想做什……」
還未說完,少年身體一軟,倒在淵落懷裡。失去意識。
淵落輕笑,把人抱回床上,躺好。
齊木睡著的樣子倒是人畜無害,真真像個年幼的孩童。
淵落饒有興致地看了會,撫摸了下他的頭。
「天星宮裡頭的茶水,能嘗一回也難得,對悟道也大有裨益,卻也不是能隨便喝的。只可惜你得睡上三日了。」
虛空萬里之上,星辰砂煉製而成的宮殿,與星空融為一體,名為天星宮。
絕口不提那茶究竟是誰遞過去,看著齊木喝下的。淵落神色如常,拇指摩挲著少年光潔的額頭,嗓音冰冷,緩緩開口。
「竟敢不告而別,真以為本尊會讓你走?倒是自己醒悟了也好,不然豈會如此輕易放過你。」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扔雷麼麼噠
丫丫個呸扔了一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4-06-0406:21:17
親媽頻道,誰誰那句曲解下就變成了——
#兩人背地裡私奔神馬的,本攻絕壁不同意!!orz#的即視感。
秦休&齊木
#這裡信號好差,完全接收不到信息##論對像聽力不大好該腫麼破#
感謝冒泡的大家抱住麼麼噠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