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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9向來臉皮薄? 文 / 妖月空

    魔域修士何其多,所為高層又個個活成精,更何況當事人毫不掩飾,時間長了紙包不住火,當知道這個纏著尊上的人竟然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而這個少年又是齊國來的那個時,所有人神情都不對了。

    雙修之後出奇地沒死,西苑默默無聞一個多月,銷聲匿跡一個多月後,奇跡般地出現了不說,最後甚至成功地待在尊上身邊,連住的地方都挨著尊上的寢宮!

    喂!尊貴無比的魔尊大人終於厭倦那個沒名頭的教主了嗎,可奇異珍饈不是還在給那人用嗎,尊上還在親自煉藥不是嗎?

    眾所周知,至魔域整合以來,魔尊從來沒有對教主之外的任何人上心過,每年不得已雙修之後總會消失一段時間,再次出現之後也會格外沉默。

    獨坐皇座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殿會時眾人開口稍有不慎就會有血濺當場的可能,往往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膽戰心驚。

    然,這一次卻不合常理,尊上為了這個少年破例一次又一次,大庭廣眾之上親密地手挽手,跌破眾人眼球!

    這人究竟何方神聖,生有三頭六臂不成?先不說以後會如何,單單圍著尊上打轉現如今還活蹦亂跳的,這就很不正常!

    不僅如此。

    據說,丹神峰擁有絕世罕見煉丹天賦,深受魔尊信賴,魔域最年輕的傳奇長老秦休和這人關係不錯,最近經常在內殿碰到他。

    齊國來的小子這才來魔域多久,從一條瘋狗到現在,所做的一切,簡直可以用驚世駭俗來形容!

    處在颶風眼,被完全神化鬼魂化拆線重組到無限扭曲狀的齊木,目前的狀況很不好過。

    自從尊上抽風,土豪似的把靈草仙樹全變成靈石仙礦鋪成的光禿禿地面時,他就已經無限怨念了。

    坑爹當初回來還以為又走錯地方,誰知道貧僧那屋子還在……

    若是從此吃個東西還得去師父那兒蹭,把我這臉皮往哪擺!

    像貧僧這麼單純正直善良的十佳好少年,一直以來喜歡自食其力(自己順手摘/采),現在這不是逼我嗎,實在是太過分了!

    想到這裡,齊木感激地看著旁邊一直不怎麼說話的人,一口一個靈果地往嘴裡塞。

    「一休哥,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這地方不是人待的,連根草都沒有。」

    秦休一襲長袍,墨玉簪將一半長髮高高束起,目似星輝,眉如墨畫英氣十足,面如朗月卻絲毫不顯嫵媚,臉部輪廓線分明卻沒有淵落那麼盛氣凌人。

    平時不苟言笑,待人疏遠,此刻卻時不時彎起嘴角淡笑。

    「自討苦吃,誰讓你要留在這兒的,沒地方去的話勉強收留你也是可以的。」

    齊木道:「別的忙我是半點幫不上,難道幫你吃東西?唔,也不是不可以,看在熟人的份上,每個月供奉可以算少點。」

    秦休道:「得了便宜還賣乖!撐不死你,也得養窮我。」

    齊木語氣輕快:「那我怎麼敢啊,放心,最後只剩一個火月果,我也會分你一半的。」

    火月果在仙元大6的珍貴程度,好比現實中的大白饅頭,還差點。

    「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秦休輕笑一聲,隨即皺起眉頭:「話說,你真的不離開?內殿這是非之地,說真的還是遠離的好。」

    氣氛未變,這句話秦休每一次來都會說一遍,不一樣的句子但都是同一個意思。

    在這個親朋好友都不在的地方,這些話讓齊木感覺到很溫暖——留在淵落身邊好比面對懸崖的話,那他至少還有退路。

    「……我知道的。」

    秦休歎了口氣:「怎麼說你都不聽勸呢,魔尊不是那麼好相處的人。」

    這當然知道,淵落徹徹底底刀槍不入,到現在不刻意去堵他連見都見不到。

    齊木開口,語氣輕鬆:「的確不好相處,但他怎麼吃都吃不窮。」雖然他的仙珍貧僧吃不到qaq。

    秦休一急,脫口而出:「我的也吃不窮!」此話一出,他自己愣住了。

    齊木塞了滿嘴的食物,死勁嚼了幾下嚥了下去,毫不猶豫道:「一休哥當然吃不窮,但我牙好胃口好,這滿桌子靈物一下子就全部消耗了……」

    話音剛落,對面的人整張臉冷了下來。當場長袖一揮,靈光閃過,空了大半的桌子頓時被仙光蒸騰的靈藥仙果鋪滿。

    秦休道:「這些全部給你,想吃多少吃多少,我別的不多,這類東西不說堆成群山,至少也能堆滿一座了。」

    齊木死機了:「……」

    若是他能做表情的話,此刻絕對能夠看到一張完現暴走漫畫裡頭歪嘴驚嚇狀的光頭臉。

    一休哥,做人不要這麼上道!這會讓我忍不住想打劫你的!給跪了,大腿求抱,你讓我把目前以來純潔的友誼置於何地?

    滿滿一大桌子的仙果靈藥,堆得高度超過了齊木頭頂。清香撲鼻,仙霧繚繞,靈氣驚人,其中更是不乏五百年份的聖果!

    齊木被果汁嗆到,咳了半晌,飲下靈泉努力讓聲音顯得利索點:「這這這這些都是給我的?我、我就不客氣了!」

    秦休冷哼一聲。

    「一休哥,最不窮的就是你了,你不出意料絕對會成為丹藥大師的,到時候一定要記得拯救窮困潦倒的我,你看看我那家徒四壁的屋子,那也叫生活?」

    秦休面色緩和了,看著眼前這位有些無語,恨鐵不成鋼道:「既然過的不好那還留在這幹什麼,性命都不在自己手上……」

    說到這裡他陡然色變,又在瞬間恢復原狀:「難不成……你還真喜歡上尊上了?」

    齊木義正言辭:「當然不可能!」

    喜歡誰也不喜歡這個你惦記的,跟何況人家還金屋藏嬌!

    「我說話不經大腦的,如果不那麼說他絕對不會允許我留下,雖然他沒什麼好態度,但目前看來還是可觀的,一休哥,這些話我只跟你一個人說,請一定要相信我!」

    秦休死死地盯著他,卻沒在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中看出半分虛意。

    話音剛落,他趕緊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之後,道:「你現在說的這些還是爛在肚子裡好,千萬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以後跟我一塊也不要說,不然麻煩大了!我猜想過應該是有什麼不得不留下的原因,現在看來這個禁錮你的理由很是刁鑽,恰好在你的軟肋上,很可能關乎你的性命。」

    一休哥!簡直不能再神,這都能猜到!

    齊木點頭,沉思片刻找了個相當委婉的說法,道:「我的命格綁在魔尊身上,對我來說,他算是、很特別的人。」

    目前性命差不多握在尊上手裡,若是離開他就和廢物沒兩樣,說的其實也沒差。

    這話說出來到了秦休耳中又是另一番含義。

    十六歲的少年,不正是應該嚮往自由嗎,這樣坦誠地說出不符合這一年齡段的話,何嘗不是一種悲哀。命運就是喜歡同人開玩笑,奪了你的廢了你的,卻讓你不得不選擇接受。

    秦休目光閃爍,撫上少年的頭,緩緩道:「能告訴我,你的目的嗎?的確很是突兀,你不想說也沒關係。」

    齊木抬眸,深呼吸,長長吐出一口氣,移開視線看著地面。

    「如果我說,我想滅亡一個上古皇朝,你信嗎?」

    秦休呆住了。

    「如果我說,我的使命就是向一個繁榮鼎盛的皇朝復仇,你信嗎?」

    秦休沒有說話。

    齊木道:「很自不量力是不是,但我沒得選擇,一點選擇都沒有。」這就是劇情,完完全全沒有逆轉餘地,救命。

    曾經挖了個坑,如今把自己埋進去了。活埋。

    秦休倒吸一口涼氣,半晌才搖搖頭:「你、絕對做不到,不是,我是說就憑現在的你就算一個人努力上千年也不可能做到!」

    秦休身體有些顫抖,他曾想要走遍整個仙元大6,尋找上古丹方嘗遍百草,成為煉藥宗師……

    但現實告訴他,這無疑是異想天開,根本不可能做到!煉藥宗師級早在萬年前就絕跡了,現如今從未有人踏入過!

    他第一次對齊木這個人上心,是因為這個一旦開口便會被當成笑柄的癡想竟然被這個從未相識過的人,以一種極其肯定的語氣說出來!秦休永遠都記得當時的那雙眼睛,給了當時心虛的自己無與倫比的倚靠……

    此刻,少年的目光似乎和那個時候重疊。

    「我知道。」

    這聲回答很平靜,卻有種現在的自己才能體會到的覺悟。

    秦休語氣急切,道:「我是說,你一個人做不到,若是以後有需要的地方,一定要第一個告訴我!雖然光我一個還遠遠不夠,但真到了那一天我也勢必會獻出一份力,你不會是一個人!」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眼裡頓時有種從未有過的堅毅神采:「現在我決定了!」

    齊木抬頭:「啊?」

    秦休看著他,目光迥異,臉上是按耐不住的激動:「我要成為煉藥宗師,走遍山川四澤,找尋失落的上古丹方,終有一天要煉出神品仙丹!到了那個時候,對於你的目標,我也就能幫到許多。」

    齊木瞪大了眼,怒道:「早該這麼想了!如果是你的話,這完全是板上釘釘的事,還在猶豫什麼,什麼時候動身,到時候我去送你!」

    秦休無語道:「小木,你聽話怎麼不聽重點啊,後面這句才是我想說的,動身還遠著呢,不是現在。」

    齊木這才回過神來,將他先前的話反反覆覆想了幾遍,越來越心驚,幾乎不敢相信這是從旁人口中說出來的,這麼簡單?如此輕而易舉?

    假的吧,我真的沒有聽錯?

    齊木深呼吸,眼波微漾帶著複雜的光:「一休哥,你是說若是我向齊國復仇,你要幫我?你成為煉丹宗師是為了要幫我?」

    秦休點頭:「正是。」

    心臟不自主狂跳,幾乎要跳出嗓子眼,臉上無法做出表情肌肉抽搐有些發酸,齊木感覺有一堆話想要說,卻偏偏大腦一片空白,卡了半晌才啞著嗓子道:「謝謝。」

    天知道這個絕對不可能實現的復仇猶如一座大山要把他壓垮,天知道他一旦睡覺腦子裡會夢到些什麼,天知道這些都快要把他逼瘋……

    第一步走起來就格外困難,淵落整個人就是個無底洞完全猜不透,他的計劃被無限推遲中。

    可現在,彷彿怎麼也拉不開的大門被人從裡面推開了一道縫,有個聲音在腦海中盤旋,告訴他——

    計劃是可行的,他是正確的!

    完全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齊木盯著秦休的眼,再一次道:「謝謝。」

    「不用謝,真要感謝的話,這一桌子仙珍再還給我也可以。」

    齊木張開雙臂團抱住堆得小山般的靈藥:「這個就不用了。」

    秦休笑得很明顯,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精神,他摸了摸齊木的頭,目光有些複雜。

    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一頓,臉色大變:「你說要復仇,難道現在做的這些只是為了打尊上的主意?這是……打算利用?」

    這個想法有些新穎,不過也難怪他這麼想,一般人都會這麼想,齊木不是一般人。

    「的確,但我是為了和尊上打好關係,這也很重要。」

    秦休瞳孔微縮:「那你說的那些話他難道聽不出是假?簡直胡鬧,魔尊哪是那麼好糊弄的!」

    齊木愣了下,張張嘴:「哈,那他、他當然……應該能聽出是假的,很明顯嘛,我說的……明明都……」

    說到這裡,一股寒氣從腳板底升起,頭皮發麻,齊木自己都覺察出不對了,然後秦休一句話把他打回原形。

    「分明聽出是假的,那他為什麼不殺你?」

    齊木僵硬了。

    「你究竟是怎麼說的,可以對著我說說看嗎?」

    半晌,就在秦休以為齊木要拒絕的時候,後者緩緩抬起了頭,入目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秦休沒來由地心臟緊縮。

    樹葉打著旋兒落下,晶瑩仙果映照下透出凋零的姿態,從容而又悲壯。

    「我從來、什麼都沒有,現在只剩下你了,不要趕我走好不好……」少年面朝著自己方向,目光死死盯著自己,卻映不出裡頭的人來:「喜歡一個人哪裡有錯,愛一個人想要待在他身邊哪裡錯了?求求你,我、絕對不給你添麻煩……」

    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瞳孔裡分明半個人都沒有,卻似乎滿滿的都是絕望。

    隨著顫抖的聲調蕩著水光,沒有哭卻甚似哭了,他就那麼空洞地看著這個自己,彷彿給人一種觸手可及的錯覺,似乎伸手……這人就不會離開,會一直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只要……伸手就可以……

    於是,秦休懸在齊木頭頂的手抖了下,一把環過他的肩,順勢一拉緊緊摟在懷裡!

    秦休完全凌亂了,大腦裡頭有面鼓在敲動,一下一下,沉重而又絕望。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抬起另一隻手,完全佔有似的,不帶絲毫忤逆的,毫不掩飾內心壓抑的情感的、把齊木緊緊抱住,把頭埋進他的頸窩裡。

    砰砰砰,誰的心臟打亂了節奏……

    遠遠望去,蒼翠仙樹下,石桌旁。兩個人緊緊相擁在一起,完全不分彼此,彷彿與此地融為一體。

    殷老隨時隨地打量著魔尊的反應,卻始終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知道為什麼尊上會突然停住,然後一動不動站了這麼久。

    沒有半點情緒波動,清風拂過,衣袂翩飛卻連半點聲響都沒有。

    靜得詭異。

    被秦休抱住的時候齊木有片刻的窘迫,總不能說他忘記先前說的什麼,胡編了一句。

    那現在的情況是,秦休看不下去了?

    好吧,淚流,貧僧果然演技很爛。懶得掙扎了,雖然勒得有些不舒服。

    聽到齊木出聲,秦休陡然一頓,不知名的情緒充斥整個大腦,他發現自己罕見地不想鬆手。

    然後,他按著齊木的後腦,稍微鬆了下,極度無力地說了句:「我敗給你了。」

    「原來真有人能把假話、說的跟真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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