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天後的一個晚上,他被軍中的將士灌得有些微醺。問了一下時辰,聽人道已是過了戌時,他清醒起來,連忙要告辭。這些將士豈肯放他,其中一位還開起了他的玩笑:「祭酒大人最近生活規律了好多,可是因為家中有了女人?」
他笑而不言,心中感歎,若是沒及時回去,她就又要叮囑幾句,所以索性就順著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回到家中,房內的燭火都已上好,一盞溫茶就擱在桌面上,他心中微暖。
走到院中,看著偏房裡閃爍的燭火,驀地,箜篌之音悠然響起。
他飲下溫茶,一曲終結之後,他走到她的門前,第一次叩響了她的房門。
她錯愕地開了門,不曾想他已經回來。
他謝了她,「桌上的茶,我已經喝了。」
她笑了,在他看來卻有一絲狡黠,他有些不解,便問:「怎麼?」
「到了戌時你還沒回來,我一猜就知道你又去喝酒了,不必擔心,今日我沒有做飯。」
「你怎知我喝了酒?」他瞧著她靈氣十足的眸子,問道。
她動了動鼻翼,「你這飲的還是陳年的杜康。」
他見她認真中帶著幾分俏皮,不禁被她逗笑,他抬手聞了聞自己的衣袖,「沒有很明顯吧。」
她搖頭,「雖是清爽依舊,卻隱約有著酒香。」
「今日怎麼彈起琴來?」
「許久未曾認真彈過,如今都有些生疏了。曾經那麼喜愛箜篌,如今看來實在辜負了。」
彈箜篌的人,必要有一雙呵護周到的雙手,勤加練習,才能既保證力道又不失柔美。而最近這段日子,她卻還要淘米煮飯,多少造成了一些影響。他不曾彈琴,便不知她付出了多少。不過這樣也好,否則她的別有居心就會被他發現。
「或許你可以以後每天都為我彈幾曲。」他提議著。
她略覺奇怪,這麼多日以來都不見他主動提出過什麼。
他見她有些遲疑,便問:「不願麼?」
她忙搖了搖頭。怎麼會不願,能有機會長時間地靠近他的身邊,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於是,她的箜篌住進了他的房間,她就這樣又向他邁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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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夜晚,她為他奏好曲子後,剛要離開,卻被他叫住。
他將她引至書房,遞給她一張薄宣,「你瞧這字如何?」
她接過,看了看,道:「應是不錯的吧。」
他見她一臉茫然,恍然大悟,已是不知該如何收場,生怕說錯什麼傷到她的自尊。
正當他為難之際,就聽她道:「可惜我不識字……」
他舒了口氣,好在是她自己說了出來,否則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他便解釋著,「這是一道檄文,明兒要上呈主公。」
她笑了笑,「想來郭大人寫的一定很好。」她將宣紙遞還給他。
「那你會寫你的名字嗎?」他問道。
「我的名字是主公取的,我只知道大概的輪廓,若是一筆一筆寫出來,恐怕有些難。」她面露難色。
他已經提起筆,在一旁的宣紙上,寫下了清泠兩字。
「可是此二字?」
她凝神看了看,點頭道,「是這兩個字,郭大人怎麼知道?」
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晚她一說出她的名字,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兩個字。
清河澗流,泠泠涓涓。
「我來教你寫如何?」話語間,他已經將毛筆又蘸飽了墨,遞到她跟前。
她略有害羞,接過毛筆,問道:「這樣可以?」
他幫她扶正了筆,又將她的手指擺好,「要這樣握筆。」
他的指尖溫熱,觸上她的指尖,她的心不禁隨之一動。
下一刻,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握上了她的手,她的心跳已是悄然加快。
他的臂上加了力,帶著她的手在宣紙上移動起來。點、點、提、橫……筆尖所過之處,留下了蒼勁有力的墨跡,兩字寫畢,她的頰上已是燒熱無比。
他又帶著她寫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四遍過後,她停了下來,卻是不敢回頭看他,只道:「郭大人,我會了……」
他聽了,鬆開了她,她便獨自寫了一遍。字跡有些歪扭,但筆畫流暢,他欣慰地笑了。
她知道自己的字一定難入他的眼,所以連笑容都帶著歉意。
他拿來一支毛筆,在她的兩字之前加了兩字。點、橫、豎、橫折……
她靜靜看著他寫完後問道:「這是什麼詞?」
他笑而未語,收好筆,到最後也沒有告訴她,那是他的名字。
郭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