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髮被紫玉嵌寶的束冠束起,同樣的束冠曹丕也有一頂。
從前見到的曹植都是隨意散發的模樣,甄宓不免一驚,她走到他的跟前,問道:「束髮了?」
曹植抿嘴一笑,道:「怎樣?」
眉眼柔和,乾淨斯文,束髮之後,英姿稍顯。
甄宓打量著他,不解地問道:「可我算來,你還未到束髮的日子……」
曹植盯著她的眸子,「不是嫂嫂覺得我太孩子了麼?」
甄宓愣住了,心裡嗔怪著原來曹丕連這都告訴他了。
她抱歉地與曹植對視,才突然發覺,曹植的個頭已是悄然間高過自己兩寸之多。
「我無意冒犯。」甄宓作了個揖,算作道歉。
「無礙。我也是圖個新鮮,還從未束髮過。」曹植輕鬆一笑,「二哥他擔心你的安危,希望我能看上去像個大人一般,我便向他尋了他的束冠過來裝裝樣子。」
果然是曹丕的,怪不得一模一樣。
甄宓看著這頂紫玉嵌寶束冠,心中掠過暖意,好似他就在身邊。
「其實你不必隨我出城,這不是我第一次去祭拜了,輕車熟路,不必照拂。」聽說曹植知道了自己說他孩子氣,甄宓其實心裡有些覺得不好意思。
「我是不會放你一人的。」曹植的語氣倒是很篤定,一點都不給迴旋的餘地,「二哥他交代給我,我既然答應,就沒有食言一說。」
曹植接過她手中的什物,「馬車已經停在了府外,嫂嫂隨我來吧。」
甄宓只能應了,提著裙裾,跟在了曹植身後。
一路出城,曹植駕車,為了照顧她的身子,曹植還刻意放慢了速度,讓馬跑得穩些。
甄宓坐在馬車裡,一直都沒有開口說什麼。幾欲打破這尷尬,卻都鼓不起勇氣。
「其實嫂嫂不必抱歉。」曹植倒是先開了口。
她只能看著他駕車的背影,也不知他神態如何。
曹植復又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嫂嫂是否有說我孩子氣,二哥只說讓我把頭髮束起來。今兒只是隨便一問你,不想嫂嫂還真的說過……」
「抱歉,我……」
「嗨,嫂嫂別過意不去了。我其實沒有介意什麼。」曹植回了一下頭,給她看到了他清爽的笑容,「我只是個喜歡玩笑的人罷了。」
甄宓見他如此,才鬆了口氣。
「嫂嫂要去祭拜的可是家人?」
剛欲脫口而出的不是,被她嚥了回去,她幽幽著輕道:「是家人……」
五年的陪伴,五年裡唯一的朋友,五年裡袁府中唯一牽掛自己的人。
這不是親人,是什麼。
甄宓一時感傷,望向了馬車之外的蓊鬱世界。
曹植又回頭瞥見了她的神色,知道是觸到了她的哀傷,便沒有再多言。
才氣盎然的美麗女子,有著自己的感懷,自己的世界。
他知道自己應該留給她一片空白,放她獨享,她一個人的時刻。
甄宓怔怔地凝視著遠方。
馬蹄噠噠,誰是過客,誰在天涯。
單寧笑著遞給她一支桃花簪,嬌羞著告訴她袁紹在她的住處留了宿。
袁熙在她的額頭上印下輕吻,溫柔地在她的耳邊說著等他回來。
單寧伸出顫抖的手欲遞給她金線荷包,卻不小心將荷包丟到了地上。
袁熙難耐心中的憤怒對她揚起了右手,卻還是輕輕地放了下去。
她低下頭去拾起荷包,卻在這個間隙,她失去了她。
她冰冷著向後退了一步,這一瞬間,他知道他已經失去了她。
微風吹下了她一滴眼淚,她的臉頰上傳來一行滾燙的觸感。
微風不斷,持續撲面,原本滾燙的觸感又逐漸變得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