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到了遠郊,曹植扶著她下了馬車。
她的腳步匆匆,急急地向墳前走去。
曹植跟在她的身後,一直不忘提醒著她當心。
遠遠地望見墓碑還在,一切如舊,甄宓才鬆了口氣。近日,盜墓之風猖獗,她還一直在擔心著。
她走上前去,拂開了墓碑上的浮灰,將小香爐放在了墓前。
曹植見是一處孤墳,墓碑上寫的名字是單寧,不禁問道:「嫂嫂來看的不是親人?」
甄宓將手放在墓碑之上,指了指上面的名字,「是我姐姐。」
「怎不姓甄?」曹植愈發好奇。
她不語,又靜靜地將三根香插在香爐之中。
他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有難言之隱,便控制住了好奇心,沒再繼續打探。
甄宓繞到墓碑之後的墳前,拍了拍墳上的土,徒手拔掉了好些雜草。
曹植見了忙過來幫忙,「嫂嫂歇著,這些子建來做就行,」
甄宓動了幾下,是覺得有些乏,有孕不比平常,隨意動動就格外覺得累。
她便聽從他的,退到一旁,注視著曹植一點點料理著墳上的雜草。
「我們離開後,不消片刻,就會冒出一層新綠。人會油盡燈枯,草卻永無竭盡。」甄宓突然開口,感慨著。
曹植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而是答道:「即便如此,我們也要打理,這是對逝者的心意。」
「人既逝去,還會有感應麼?」
「但信其有,也無妨。」
「曾有人對我說過,她給她的是恩賜。連死,都成了恩賜……」甄宓回想起那日劉夫人的飛揚跋扈,心中揪緊,「你說這些都會被逝者聽了去麼?」
曹植聽著有些亂,沒理清甄宓的思路,只看出她眸底濃濃的悲傷。
他轉言道,「那便信其沒有。」
「那若沒有了感應,我們做這些又是為了什麼?中元節,又是為了什麼?」她悵然。
他不想她的生命中有過這麼大的哀傷,他眼中的她一直是被夫君寵愛至極的幸福女子。甚至,他起初還怪她新婚後對曹丕的冷淡。如今看起來,曾經她身上的故事,要遠多於自己能想到的。
「嫂嫂若不介意,可願把過去講給子建聽?」曹植試探著問道。
想來,能解救人們悲痛的,只有傾訴。
他希望她能傾訴出來,或許就會好很多。
甄宓聽到他提出了如此要求,一時怔住,除了曹丕,她還沒想過她可以把過去與誰分享。
曹丕問過她幾次她的過去,問過她對劉夫人的恨意。她都拒而不答,因為她知道,只要提起她的過去,就免不了提起袁熙。而她,不想在曹丕面前提起袁熙。她愛曹丕,她希望她與曹丕之間的一切可以毫無過去的影子。
她看著面前的曹植,他與自己毫無瓜葛,由是應該可以毫無顧忌。
只是醞釀了良久,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說到底,在袁府遭受了無盡的等待和傷害之後,她還沒有對任何人放下過戒備,除了曹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