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進靜素堂的一瞬,甄宓還是微微有些緊張,畢竟她知道,卞夫人並不是很喜歡她。
她揣著心事吃過了午飯之後,便匆匆來了這裡。
門口的丫鬟方才說,卞夫人剛午睡下,叫她過一個時辰再來,甄宓想了想還是決定在堂內靜等。
她放輕了腳步,端坐在她第一次來到靜素堂坐過的地方。
靜謐的午後,微風拂過紙窗,輕輕作響,更襯得室內安寧。
她環視著靜素堂內的一切,驀地發現亂格架子上的碎紋鵝頸花瓶,那還是她曾經和單寧一起在集市上挑選來的。
卞夫人竟留下了它。
就像如獲至寶一般,她眼中不禁湧出淚水。
這些日子,沉浸在曹丕的呵護中,他的愛令她幾乎快忘了過去的種種。
甄宓久久地凝視著這尊花瓶,過去的一切騰雲駕霧般縈繞在腦中,原來舊人舊事,還是在悄然間銘心刻骨。
袁譚已經戰死,繼袁紹之後,袁家的男人又少了一個。
下一個若是袁尚,那再好不過,她也可以借此將劉夫人一舉擊倒。他們母子,曾經欠下自己與單寧的一切,也算有了償還。
只是下一個若是袁熙,那她該如何是好……
她若悲痛不已,如何對得起曹丕;但她若無動於衷,如何對得起袁熙。
舊愛,總歸還是有著一個愛字,便是與其他人完全不同的一個存在。
「你來了。」聲音從床上傳來,卞夫人已經起身,正在挽起厚厚的床幔。
「打擾到夫人午休,宓兒慚愧。」甄宓起身作了個揖。
「坐下吧。我也並沒有睡著。」話語間卞夫人已是下了床,走到了甄宓身邊,坐到了她旁邊的圈椅上。
「我帶來了一籠點心。」甄宓說著,將放在兩人之間的茶案上的食盒推向卞夫人。
「擱著吧,我會吃的。」卞夫人沒有打開,也沒有接過。
「我見今日天氣格外好,便過來看看夫人。都說春寒料峭,這幾日的溫暖就怕只是幻景,夫人還要注意著飲食起居。」甄宓又起了一個話題,表示關心。
「丕兒怎麼沒來?」卞夫人似乎有些不領情,轉而如此問道。
「子桓他去了藏書閣,前日裡拿回家裡的書都看完了,他是閒不住,必要趕緊借了新書來看。」
「有半個月沒見他了,彰兒和植兒若是能有他半分勤勉,我就安心了。」卞夫人示意丫鬟過來倒茶,「還有呀,你也該改口叫我母親了。外頭的人不知道的,還得誤以為我是如何苛待你。」
甄宓一愣,「是宓兒疏忽,還望母親原諒。半年來,您待我甚好。」她接過卞夫人遞給她的茶水。
「誰待你好,都不及丕兒對你的好。」卞夫人抿了抿茶,隨意說著。
甄宓聽了,略有羞澀,便不知該如何接話。
「你們夫妻也是莫名其妙的,先前不見你們有什麼感情,最近兩三個月來又是如漆似膠。我是老了,不懂你們的心思。坦白說,我是不大喜歡你,畢竟你是改嫁過來的。」卞夫人說到這兒,頓了一下,她見甄宓低著頭,心中終於不忍,「不過,我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你和丕兒既然情誼甚篤,那麼盡快讓我抱上孫子,才是最要緊的。」
甄宓心中感覺到了一絲溫暖,也許改變卞夫人,讓她多加關心曹丕,也不是無從下手的。
「宓兒記下了。」
卞夫人滿意地看著她——賢良持重,拋卻過去不說,她其實得了一個好兒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