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石板道直通正前,盡頭有一團烏氣緩緩轉動,兩邊火把通明。眾人七步一拜,十步一禮緩緩向那團烏氣走近。約有六丈距離,眾人齊喧一聲「拜見魔主」又都停滯不前。
烏氣之中,一張蒼老臉形顯露出來,雖見五官,卻都模糊,唯有一對綠光閃閃的眼睛分外清楚。那臉嘴巴一開一合道:「肖雲天,你娶了我那徒弟海棠,至今也有三十六年了罷?」
肖雲天紅髮飄動,躬身答道:「回魔主,已有三十六年零十七日。」
那魔主又道:「好,這般說來,你在我蚩尤殿下行事也算資格頗老之輩。」
肖雲天微微低頭應了聲「是」便也不敢再多話。「呼呼」烏氣中倏地飛出一隻黑影巨爪,只將肖雲天捏在爪中,魔主言語間透出怒氣:「你為何放棄千年人參?為何私見南宮拓?」
肖雲天渾身被緊緊勒住,但他雖是言行恭敬,眼中卻無一絲懼意,一言不發,任由影爪抓住自己。這時,魔刀踏前一步:「稟魔主,肖殿主愛女被制,救女心切,故而失了取千年人參的機會。」魔主哼了一聲:「原是那丫頭作怪,白淨塵,你是怎麼說來?」蒙面老人渾身一顫,訕訕回道:「魔主,我我實不知情,只報肖殿主輕慢魔主,不從號令,放棄奪取人參的機會。我我實在死罪,還請魔主寬恕。」原來白淨塵所領幽靈堂向來與肖雲天的蚩尤殿爭寵,兩方勾心鬥角也不是一日兩日。
魔主道:「肖雲天,為何私見南宮拓?」
肖雲天抬頭,正色道:「我與南宮拓有數十年交情,如今他皇家獵苑滿門被滅,權且寬慰友人也不為過罷?」
魔主道:「如此也並無不可。」說罷緩緩放開爪影,須臾又道:「如今穿心羽人窮途末路,你該好好勸解,若能讓他入我神教,算你大功一件。」肖雲天行了一禮,並不作答,默默站到一邊。魔主又問白淨塵:「我讓你去取玄冰劍,劍在哪裡?」白淨塵回道:「稟魔主,《仙魔大典》純屬無稽之談,凌波宮中並無玄冰劍。」
「嗷」一聲咆哮,眾人驚得一抖,只見白淨塵已被爪影抓到半空。魔主憤怒:「胡說,封印邪影之時,我親眼見那三把神兵,你卻說無。」白淨塵求饒:「魔主饒命,我卻是不曾見那玄冰劍,不信,魔主可問同行之人。」
魔主稍息雷霆之怒,緩緩道:「肖雲天,他說的可有假?」
肖雲天道:「我未與白堂主入凌波宮,其中實情一無所知。」
「嗯」魔主悠悠哼了一聲,眼珠再次瞪向白淨塵。忽見幾個執事護法上前:「魔主,我等同白堂主一起,確實不見玄冰劍。」
魔主放下白淨塵,再問:「鬼門關的鬼姬為何沒到?」
覃長老一干人上前:「鬼門關鬼姬,被阿武山埋葬。正要稟報魔主,我們將擇日選出萬鬼之王,全心全力輔佐魔主。」
魔主悠悠道:「如此也好,諸位要盡早找出三件神兵下落,以及逍遙子的埋葬之所,若有人作假,我定不放過他。」眾人應了一聲,魔主一聲退令,盡都撤出。眾人走完,魔主之臉一笑:「小丫頭,你出來。」只見小聖女肖燕燕從角落跳出,滿臉不快道:「祖師爺爺,恰才你抓住爹爹,可嚇煞我了。」魔主道:「若不如此,爺爺無從得知內情,爺爺十分疼你,怎會傷你爹爹,只是嚇唬他們罷了。」肖燕燕又叫道:「爺爺說話不算數。」那魔主臉型一頓:「我如何不算數?」肖燕燕努嘴:「爺爺說要幫我問凌雲的下落,恰才卻半個字兒都不提起。」魔主恍然:「哦,忘了忘了,爺爺都有幾萬歲的人,記性自然差些。」肖燕燕哼了一聲,奔奔跳跳就要離開,卻聽魔主大喝一聲:「丫頭,等一等。」魔抓極速壓到肖燕燕天靈,一股黑霧盡將她週身籠罩。肖燕燕驚得一動不動,稍傾,魔主舒了一口氣:「還好,你走吧。」
肖燕燕瞪大眼睛:「爺爺,每次你都要這般施法,究竟我的身子有什麼不妥麼?」魔主聲音有些冷淡下去:「不用問,你自己走就是。」肖燕燕百思不解,倒也懶得傷那份腦筋,兀自撇下魔主出去。剛出洞口,卻與一個蒼法婆婆擦肩而過。那老婆婆滿是皺紋的臉微微向肖燕燕一笑,自顧進了洞口。肖燕燕疑心:「這婆婆每次都要獨自面見祖師爺爺,究竟是什麼身份?」
老婆婆走近烏氣之前,跪地道:「魔主」話未說完,只聽魔主大怒一聲:「丫頭,出去」口中一陣陰風噴出,後方肖燕燕「哎呀」一聲,竟被那陣陰風吹出洞外,「轟隆」一響,兩道石門緊緊關閉。魔主這才道:「蛇魔,說罷!」
老婆婆道:「西蜀獨孤千刃卻是不曾有炙陽劍。」
魔主「嗚」了一聲:「那逍遙門可有動靜?」
老婆婆回道:「青陽子仍舊閉關不出,而大批精英弟子下山,說是要擒捉一個叫凌雲的弟子。另外,三山五嶽中的許多散仙道者紛紛匯聚長安,漢高祖恐怕要有所行動。」魔主道:「且不管那凡人皇帝,三尊六魔的傳人多已為我所用,唯有東皇魔尊的邪影還在封印之中。天下能擋我者,只有逍遙子與東皇魔尊,你要盡快查出三劍下落以及東皇魔尊封印之所。毀去三劍,打散太阿神罰劍靈,屆時我便獨掌天下。」
那老婆婆一喜:「恭喜魔主,出關之日不遠。」
魔主狂笑一聲:「逍遙子啊逍遙子,這筆血債就算在你那徒子徒孫身上了。」
再說凌雲,依舊只顧蒙頭大睡,婢女送來了食物張口就吃,吃完了繼續睡倒。那覃長老每日都送些血水來,說是幫助修行所用,凌雲也不管那血水出處,全部喝進肚子裡。這期間,整個關門關人心惶惶,隔三差五的總有人被吸乾精血死亡。可恨兇手一時又查不出來,黑白無常從中看出端倪,知道自家主人靠吸食鮮血生存,又慌又急,六神無主,苦在不敢聲張,每天提心吊膽地服侍凌雲。
眨眼間半月過去,凌雲的精神一日比一日萎靡,臉龐消瘦了一圈,就連那手指也似竹節枝一般。兩個婢女每日憂心忡忡,勸慰的好話說了個夠,可惜那凌雲一個字兒都聽不進去。倏地聽黑無常婢女一聲吃驚,白無常婢女靠近些便問:「妹妹吃驚甚麼?」黑無常婢女撩起凌雲衣袖,瞪圓眼睛道:「姐姐快看,主人的手」白無常定睛望去,凌雲手上皮膚脫落,竟如腐爛,青筋顯現了出來,讓人望而生畏。那白無常頓也失了主意,顫抖著聲音:「怎會這樣?主人莫不是中邪了?」黑無常低泣:「鬼姬主人好容易找到個鬼婿,誰知還沒登上鬼王之位,他卻變得這般」
白無常收斂精神:「妹妹在此看我主人,我這就請覃長老過來看看。」說罷匆匆出了洞口。須臾,覃長老在白無常婢女帶領下急急忙忙奔進洞來。望了望凌雲的手臂,不驚反喜,笑道:「大功告成,大功告成」二婢女又問:「甚麼大功?」覃長老肅穆,語氣平靜:「哦,沒什麼,邪王附體即將修成之兆。」白無常問道:「若練成邪王附體,那主人不是活活脫了層皮?」覃長老詭異一笑:「差不多如你所說。」黑無常憂心:「長老,別讓主人修煉了,我們寧可他不弄這脫皮的勾當。」覃長老一怒:「胡鬧,若不如此,何以練得邪王附體,不練又怎能奪得鬼王之位。從今日起,這小子由我看管,任何人不得見他。」
二婢惱怒,攔在凌雲身前:「不行,我們一定要在主人身邊。」
覃長老大喝一聲:「奴才讓開。」催動法指,本體中化出一道高大人影,那人影手持巨斧掃向二婢女。二女運靈護體,只在霎那,硬是被斧頭打倒在地。覃長老上前,指尖紅芒閃動,對著凌雲催促一聲:「化魂煉器,聽我號令。」凌雲倏地起身,雖他驅使。覃長老「哈哈」一笑,帶著凌雲走出去。二婢躺倒地上,蛾眉緊蹙,無法動彈。想來剛剛覃長老那一擊著實不輕,也便是他擅長使用的邪王之術。閻羅四婢有「黃泉死祭」一式絕技,奈何須得四人同時施法,缺一不可。這當口自然是擋不住覃長老的。
覃長老帶著凌雲走道洞口,忽見前方探出四個腦袋。看他們面相大都想同,個個顯得些賊眉鼠眼,八隻蛤蟆眼朝這邊咕嚕亂轉。聽一個道:「曲老鬼,點子哪裡去?」另一個回道:「那是個叫袁義興的王八,不是點子。」又一個道:「惹我們幽冥鬼怨,即是咱們的點子,又是咱們的王八。」
覃長老怒喝:「幽冥鬼怨,四個草包來我鬼門關作甚?」
幽冥鬼怨一下全都跳將出來,雙手叉腰地站成一排,不問青紅,指著覃長老鼻尖叫罵開了。覃長老氣得發抖,隨手一招,邪王身影揮斧劈下。幽冥鬼怨四散跳開,四班兵刃握在手中,怒氣沖沖地瞪著覃長老。
曲冥眼賊,一眼看到前方的凌雲,驚道:「小師傅,你怎的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