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鬼姬的法術已經消散,凌雲行動早就如常,卻依然一動不動。
馬面婢女道:「主人正值憂傷,想是不願走路。」
白無常的婢女道:「那怎成?魔主早有命令,不得在北冥宮神殿周邊使用乘騎。」
黑無常婢女思慮片刻,計上心來:「有了,我們就地做個擔架,抬主人入宮。」其她三人覺得只能如此,四周找了樹木,匆匆做成一副擔架。也不管凌雲反應,拉他出來放上擔架,一個婢女念了法決收了鬼轎,抬著凌雲晃晃悠悠往北冥山上去。
北冥山比起祁雲就荒涼了許多,祁雲山有數萬台階讓人走路,北冥卻儘是羊腸兒小道。道上茅草茂盛,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幾次將凌雲跌了下去。若是以前的性子,凌雲定然不饒幾個婢女。可如今魂不守舍,呆若木雞,摔著不痛,打著不疼,渾然一個木偶任人擺弄。
四個婢女輪番抬架,上山一半都已香汗淋漓。正行間,林中忽地跳出個人影,黑色長袍,頭頂黑蓮冠,黃皮瘦臉。那人壞笑一聲:「四個小可人兒,哪裡去?」
牛頭婢女對他厭惡,冷哼道:「我們主人就在後面,你注意些。」
那道者臉皮一收:「罷了,那廝不是跟白堂主辦事去,如何一人回來?」望了凌雲一眼,又問:「這木頭人是誰?」
馬面婢女道:「我們主人的事也是你問得?好狗不擋路,閃開。」
那道者跳到一邊,望著幾人上了山,口中恨恨道:「得意什麼?總有一天還是要落到爺爺手裡。」
過了樹林,前方就是個山洞。那山洞又高又闊,能容百十人併肩子通過。正門上篆著「蚩尤神殿」四個大字,門前有兩個青面獠牙的怪物看守。四婢女走到洞口,那兩怪物張開血口,竟往凌雲身邊走來。四婢女站在原地,不敢挪動,睜著眼望著兩個怪物,大氣不喘。怪物在凌雲身上嗅了一陣,相視一眼,左邊的怪物開口:「嗚沒有殺氣。」右邊的怪物道:「沒有怒氣」說罷,兀自走到一邊,站回原位。
四婢深深吸了口氣,抬著凌雲進了洞口。
這洞中相當寬廣,人站其中就似螞蟻大小。洞內格外寂靜,此時看不到別的人影。周邊壁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石洞子,稍大的幾個卻也有名字。正前方最大的有碑文「蚩尤殿」左側方有「魔刀堂」「血劍堂」右側「靈蛇堂」「幽靈堂」五個洞比較突出。入口右側便看見了「鬼門關」的洞口,只是比起那五大分堂不免要小了許多。
閻羅四婢抬著凌雲進了「鬼門關」裡面去,裡面又是一方天地。先入眼的是個大殿,兩邊列有九殿閻王。九江王、楚江王、秦廣王,宋帝王在左,平等王、都城王、卞城王、仵官王、轉輪王在右。閻羅王位列正前,下方的是無數靈位。最上方的排位乃「天鬼閻羅」想來該是鬼門關的創始人了。
大殿裡十分熱鬧,竟有許多人早已掛了孝衣。見了閻羅四婢進來,眾人目光都望來這邊。一個長鬚老者上前,看他鼻高眼大,腰間圍著一條骷髏腰帶。對閻羅四婢道:「你們總算回來了。」望了凌雲一眼,噫了一聲:「這人是誰?」
牛頭婢女忽地「嗚」一聲哭出聲來:「覃長老,主人死了」
覃長老一怔,且拋下對凌雲的疑問,驚訝問道:「鬼姬出了什麼事?」
牛頭婢女道:「阿武山倒了,主人被壓在裡面,定然死了。」
覃長老向後踱了幾步,眼圈一紅,悲傷道:「天亡我門,天亡我門」
馬面婢女擦了擦眼睛:「長老,這裡誰死了?」
覃長老哀歎一聲:「伍長老去了,他與自己的女兒一起去了。」
牛頭婢女又驚問:「所為何事?」
覃長老道:「前時蚩尤殿的弟子七人,趁伍長老不在,將他女兒伍清兒搶了去,這些禽獸,竟將清兒侮辱致死伍長老大怒之下,打上蚩尤殿,最後被魔主打得神形俱滅」
四個婢女氣得酥胸起伏,白無常婢女罵道:「這般禽獸,索性與他們撕破臉皮,拚個魚死網破。」
後方一名老者冷笑一聲,上前來。這老者十分瘦弱,生的一張猴子臉凹眼圈:「那伍長老不識時務,為了鬼門關大計,如何不肯拋下私情,真真自取滅亡。」
這一聲出口,惹得大殿中怒氣膨張,那掛孝弟子紛紛祭出法寶走上前來。未能接近猴臉老者,早有數十個黑衣弟子擋住去路。兩方罵不絕口,推推擠擠,眼看就要大打出手。這邊閻羅四婢與覃長老怒目相向,也有動手之意。
「且慢」一聲大喝,人群一靜,望向聲源。原是個青衫老人,方臉腫胖,長鬚飄飄。長鬚老人止住混亂,走到兩方正中道:「如今鬼門鬼只剩了這三殿殘餘,莫要自相殘殺,叫外人看笑話。」有意無意地向凌雲瞥了一眼。白無常婢女忙道:「右護法,他不是外人。」
右護法不再理會婢女的話,轉身對兩方道:「鬼姬已死,又沒能找到鬼婿。這當務之急,還是快快選出下一代鬼王。」
覃長老惱怒,暗自理會:「這廝倒是狡詐,一心要坐鬼王,如今卻是讓他鑽了空子。」對右護法道:「鬼王父女屍骨未寒,如何就要另立門主,還是寬待幾日再議。」猴子臉的老人哼聲上前:「覃長老,群龍無首,號令不一,要是鬼門關因此大亂,你可擔待得起?」覃長老瞪圓雙眼,硬是無話可說。只見閻羅四婢諾諾道:「各位長老,主人臨走交代,凌雲為下一代鬼王。」說完一起將坐在地上的凌雲扶了起來。
眾人望向凌雲,即時議論紛紛,那一個道:「這呆傻小子做不得鬼王。」那一個道:「右護法無論道行還是名望比他強了百倍,我們只讓右護法做鬼王。」一時的安靜卻再混亂不堪起來。右護法冷冷一笑,抬手示意眾人安靜,待得眾人閉口又道:「鬼王鬼姬已死,鬼王之位再也由不得那個說了算。按規矩,鬥法決勝負,贏的就做鬼王。」閻羅四婢憤憤不平,牛頭婢女叫道:「護法,閻羅四婢的話你也不信麼?」猴臉道者哈哈一笑:「這事就算定了,鬥法選鬼王,凡是鬼門關弟子都有資格參加。」說完指著凌云:「他本不是我鬼門關弟子,但看在閻羅四婢的面子,破格讓他參加了。」
覃長老啞口無言,自知當中之人無一個是那護法對手。心裡總不願讓那護法做鬼王,忙開口:「鬼王大選,不可草草從事。當在北冥山頂搭起高台,將九幽神教四堂三窟之人請來做個公道。」那護法有恃無恐:「就依覃長老之言。」
計議已定,眾人各自散去。伍長老門下弟子收起兩具屍體,含恨走向洞口。只聽閻羅四婢叫了聲「等一等」便都到了屍體前。看那清兒,嘴唇兀自還緊緊咬著,拳頭死死攢住,再也難以分開。黑無常婢女噙淚道:「清兒妹妹,你走好,閻羅四婢定當為你報仇雪恨,黃泉路上安息去罷!」說罷,四婢恭敬地行了一禮,讓開道路。
覃長老滿面焦慮,上前便問:「這個男子當真就是鬼婿?」
牛頭婢女急得跺腳:「真的真的,如何你們就是不信。閻羅四婢膽子再大,也不敢在此事上造假。」馬面婢女道:「是的,主人為了救他,捨命召喚陰冥鬼王,將鬼轎讓給他逃生,自己卻被阿武山埋葬了。」
覃長老信了幾分,眉頭皺緊:「可惜鬼姬已死,毫無對證,讓柏張達與袁義興有機可乘。」
閻羅四婢忙問:「怎麼辦?」覃長老望著凌雲,悠悠歎了口氣:「若他注定要做鬼王,別人休想阻攔。為今之計,我等好好教他,待得擂台建完之時,放手一搏。」
牛頭婢女一下急得哭了:「不成的,主人現在半暈半醒,如何修行?何況短短幾日,要打敗柏張達的『玄冥鬼陣』談何容易,那袁義興的『生死術』就更不消說了。」
覃長老道:「不急不急,他若練成我的邪王附體,加上你們四人的黃泉死祭,要勝他們該還有些指望。」
四婢一聲感動,盡皆跪倒在地,白無常婢女道:「大長老,你當真願將邪王附體傳與主人。」覃長老撫鬚微笑:「不假,不假。」牛頭婢女激動道:「那真是太好了,閻羅四婢代主人謝過大長老。」說完盡朝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覃長老將四婢扶起:「莫多說,且到我九江殿內閉關修煉去。」幾人便又攙扶凌雲進了側方的一處洞口。
覃長老帶著凌雲進洞,屏退左右,再打發閻羅四婢洞口看守。端坐凌雲身前道:「你能學會我的本事便算造化。七百年前,三疆之亂,西蜀邊陲的就是刑天怨魂。我便是刑天子孫,老祖先被軒轅斬殺,後成怨魂復甦,又遭逍遙子屠滅。老祖一身流傳兩件至寶,一是刑天鬼斧,第二就是邪王附體的修煉法決。」頓了頓氣接著道:「刑天鬼斧被逍遙子拿去鑄劍,這邪王附體卻留了下來。邪王附體,只要元神不滅就能真身不死。依著這招法決,老祖當年就算被砍掉頭顱,依然能再戰軒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