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龍有些傷心,雖與凌雲相識不過數日,可二人也算同歷生死,彼此之間自然有了些情義。但一想到凌雲剛剛對自己大打出手,難免有些沮喪,支撐起身子望了凌雲一眼:「師傅,我跟你走,他那麼大的本事,以後便不需要我幫忙了。」說罷便向外走了出去。
凌雲望著降龍的身影,心中慚愧:「我對他出手實在有些過了,再怎麼說他也是為我好。」雖有歉意,終究不能開口認錯,只能望著降龍越走越遠。
倒地的匈奴士兵漸漸恢復了力氣,這些人雖沒有成形的靈力,可氣海就如被洗劫過一番,渾身都是空蕩蕩的,只怕以後在沙場上再也不能縱橫馳騁了。阿達走到凌雲身邊,一臉驚疑:「兄弟,剛剛的大風是怎麼回事?你的法術麼?」他不懂得修行之道,至此時仍舊懵懵懂懂。
凌雲也說不出個究竟,隱隱覺得與自己體內那個怪聲音有些關係。在阿達面前自是說不清楚,淡淡笑道:「不過是一場尋常颶風,阿達大哥切莫多想了。」
這場大風說來就來,但對於匈奴部族而言,惡劣的天氣倒也屢見不鮮,雖不明白自家的氣力為何會消耗得幾乎殆盡,最終也只能就此罷休。
凌雲抱著文清要走,只見幽冥鬼怨戰戰兢兢地跑了過來。曲幽道:「小師傅,你又吸靈了,可把我們害苦了。」四人本來離凌雲不遠,且再眾人之中靈力頗強,因而被吸走的靈力也是最多的。
凌雲身不由己,只覺得是在受人擺佈,無奈道:「少刮臊,你們不都是好好的,別盡往我身上潑髒水。」
對於道者而言,靈力比起性命還重要。四人生怕惱了凌雲又要吸靈力了,只能閉口不提,乖乖地站在一邊。
經過一番折騰,眾人攙扶著散開。許多營帳也踏倒在地,許多人咒罵著言語重新搭建。冒頓給沈文清另外安排了一座營帳,招來費英及一群郎中幫其治療。
凌雲看在心裡,與冒頓並排站在沈文清床前,暗地裡不安:「自古英雄愛美人,這幾乎是恆古不變的。冒頓英雄一世,免不得被文清的花容月貌所迷。這幾日來他也未曾傷害文清,看來確是對她動了情。哎!夜長夢多,我得帶文清速速離開此處,否則日後又要惹來許多麻煩。」
這時,冒頓望了凌雲一眼,含糊地說道:「比鬥還有兩天。」說完帶著侍從走了出去。
凌雲為感詫異,不曉得冒頓何時學說中原話語。阿達看出凌雲的疑惑,笑道:「兄弟,單于為了能與沈姑娘說上話,這幾日都在學你們的語言呢!」
凌雲又是一愣,暗暗生出幾許敬意:「一直以為匈奴人強悍,雖雄踞一方卻都是一群草莽。沒想到這冒頓居然能在文清身上這麼用心,想來算是個有情有義的君主。」但此時卻想起了冒頓生平事跡,轉念想到:「他殺其父自立為王,實在是個大逆不道之人,說他有情有義不覺有些牽強,應該是色迷心竅。」兩個念頭轉變之間,只覺得冒頓其人深不可測,對文清的擔心自然就更多了些。
待冒頓離開,阿達說道:「兄弟,我北方天氣惡劣,恰才的狂風卻是輕的。況且這番時常有惡疾,沈姑娘在此修養多有不便,我看你還是趕緊帶她走罷!」
凌雲此時對阿達頗有歉意,再者先時答應冒頓比武在前,後又答應阿達捉拿兇手在後。如今一走,當然就成了個毫無信義之人,心中琢磨,如此一來,倒是跟幽冥鬼怨那幾個老渾球有什麼區別?當即回阿達道:「你放心,我要走也會將答應的事情辦完了。」
阿達心中極是歡喜,匈奴雖然兵力強大,可若說修行道術那是一竅不通的。因此,他們之中的道者高手可謂鳳毛麟角。想來月氏國被滅後也是看清這一點,才聯合了九幽神教等修仙江湖中人相助。凌雲等願意幫忙,一下子就多了七個道者相助,這對於阿達來說可是大大欣慰了。
安妥好文清後,凌雲帶著幽冥鬼怨尋著玄冥族駐地而去。
玄冥族位於匈奴西營偏北,這一帶與遊牧名族有異。靠著地利條件,他們不必常年遷徙住所。也有了各自的土著民房,生活相對安定。此處儼然形成了一個大規模的村落。剛進村落,村中之人正處勞作之時,凌雲等穿著匈奴服飾,倒也不怎麼引人注意。凌雲暗暗歎氣:「這裡的人好不熱情,對待他們的客人都是這個樣子麼?」走了一段,本該是水稻生長的季節,這一方的稻田卻都是荒蕪一片,田中都是一潭潭死水。
迎風吹過來米飯香味兒,凌雲微微一愣,也有大半個月沒有吃過米飯了,此時入鼻倒是說不完的親切。曲怨忽然叫了出來:「小師傅,老子肚子餓了。」這聲音格外響亮,路過的玄冥族人也能聽得清楚。凌雲深知曲怨這聲吆喝別有用意,微微有些臉紅,沒好氣道:「你老小子平日裡大魚大肉,還會惦記那幾碗米飯麼?」曲幽上前道:「這可比不得,在北方本來很少能吃到米飯,膩味了大魚大肉自然就想吃了。」
幾人正說個不休,對面屋子走出一個黑臉老者,滿面春風地對凌雲等笑道:「各位是打中原來的麼?」
凌雲聽著這口嫻熟的中原話音,不覺深深地望了老者一眼:「老先生也是中原人士?」
那老人總是掛著和藹的笑容,拉著凌雲的手道:「你們要是不說話,我只當是匈奴的了,我自個兒也算半個中原人。」
曲老幽叫了起來:「老頭兒說話好沒道理,這人哪有半個的?」
曲怨反駁道:「曲老幽你又說錯了,人怎麼沒有半個?半男半女的就是陰陽人,半人半獸的就是半獸人,半生半死的便是活死人。」
曲鬼頂上了嘴:「曲老怨的屁臭不可聞,陰陽人是不男不女,半獸人是不人不獸,活死人是不人不鬼,他們都不是人的。」
凌雲眼見幾人沒完沒了,喝住他們道:「都閉嘴,你們幾個都只能算半個人,吵吵嚷嚷,我讓你們連半個人也沒的做。」四人咿咿呀呀地鬧了一陣,眼看凌雲發怒,各自恨恨地住了口。那老者笑了幾聲,拱手向凌雲解釋道:「先祖常到中原去營生,故而與中原婚嫁來往倒也不曾間斷。老兒所說的半個中原人便是如此來的,父親雖是玄冥族,但母親卻是中原人了。」凌雲笑道:「老先生所說不錯,那咱們便算是半個鄉人,有禮,有禮。」
老者道:「諸位遠來,我這半鄉人自當好好款待,隨我進屋去。」
凌雲行禮道:「老先生如何稱呼,晚輩凌雲。」
老者轉身笑道:「老兒是這裡的族長,大伙都叫我玄伯。」
跟著老者入屋坐定,屋內格局與中原村落並無多大差別。桌子上擺滿野菜,就中圍著一盆香噴噴的白米飯,杯子中卻早已裝滿了老酒。入席一半,外面忽然擠滿了村名,盡都翹首向裡觀望。
曲冥吃得正香,忽聽屋外熱鬧非常,頓時惱了脾氣,抓起一把米飯便向門外撒去:「吃個飯有什麼好看的,爺爺要吃個清靜,都給老子滾。」
那些村名忽然彎下腰將一粒粒米飯撿起,顫抖著手將飯粒小心翼翼地喂到嘴裡,口中歎氣道:「造孽啊造孽,平白無故糟踐糧食。」
凌雲甩手將筷子打在曲冥臉上:「愛吃不吃,不吃便滾出去,別盡給我丟人現眼。」曲冥一臉無辜,恨恨地瞪了村名們一眼,兀自抬起飯碗扒飯去。
玄伯歉笑道:「小哥哥見笑了,這也怪不得你那朋友。我族如今成了匈奴人的下屬,匈奴與大漢朝即將開戰,所以阻斷了邊關來往道路。如今新稻不長,這些糧食也是最後的儲備了。我族人向來食用米飯習慣了,而多數牛羊被匈奴收去充作軍餉」話說至此,滿臉的擔憂之色。
凌雲看得明白,冒頓害怕那傳說中的玄冥太子,自是不敢殺傷玄冥族人,便藉著強勢搶奪糧食牛羊,長此下去,這玄冥一族自然不攻自滅了。隨後便問道:「你們的新稻為何不長了?」
玄伯臉有懼色:「十五年前,阿武山上流下一股黑水,黑水一直到了田地裡,我們的稻田寸草不生啊。」
聽到此,便也明白村外的田地為何荒蕪了。可看著眼前的一盆米飯,既是他們最後的糧食,為何都端出來與我們食用?凌雲當即問道:「玄老伯如此招待,是想我們幫你什麼忙?」
玄伯忽然跪倒地上:「老兒若料想不錯,小哥哥便是天子派來的招撫特使。」
凌雲慌忙將玄伯扶起,外面的村名盡都跪倒在地,一個個磕頭不停。凌雲微覺錯愕,若說明自己不是天子特使,這飯也吃了,酒也喝了,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便硬著頭皮道:「不錯,我就是天子特使,你們有什麼難處儘管開口,我一定幫你們辦到。」
玄冥族人感激涕零,玄伯復跪於地道:「四年前,天水郡守大人來密信,說要暗中接引我等入關,一起入駐中原生活。我們的牛羊被匈奴搶奪,水稻也是不能生長,深感太守雪中送炭的恩德。與他約定於六月十八匯合,誰知,我們等了兩年就是不見太守大人的接引。於是我們便趁著夜色偷偷南下,只到天水郡摳門求納。可可守城士兵說我們是匈奴進犯,城頭上箭矢如雨,硬是將我們打退,我們的家業都在這裡,無路可去只能再次回來。這件事讓單于知道了,對我們的打壓更加厲害。還將西營大帳立在本族與大漢正中,意欲阻止我族與漢朝來往。」
凌雲還有些不解:「那,你們怎麼知道特使要來?」
玄伯此時顯得十分機警,忙將木門掩上,匆匆走到床前,從床底取出一塊石碑。凌雲走上前,只見石碑上寫了一行字:「單于死,漢使來,重歸天朝。」玄伯撫摸著石板道:「那時,我們的糧食已經吃完了,病死的,餓死的就去了一大半,可跑是跑不出去的,匈奴騎兵將周邊圍如鐵桶一般。眼看就要生存不下去,許多人幾乎想要自殺,可在這時,有人在玄冥太廟發現了這塊石板。」望著石板上的字又接著道:「單于死,漢使來,重歸天朝。這不是玄冥太子在暗示我等,只要等到單于死去,漢朝就有使者前來招撫,到時候我們便能入駐中原,不用再這般擔驚受怕的生活下去了。於是,我們便掙扎起來,凡是能吃的都吃,吃完了草根就啃樹皮,一定要撐到漢朝特使前來的那天。這一頓飯,便是我族最後糧食,一直留了三年,等特使大人前來時好給你們接風啊。」
凌雲聽到這,心中為玄冥一族的境遇感到悲傷,當即回玄伯道:「玄老伯,讓孩子與老人們進來吃飯吧,我們吃不下了。」
玄伯慌道:「使不得,這是給特使大人留的,吃不完便帶走,請你在天子面前多多說些好話,分一些田地與我們。」
凌雲淡淡一笑:「放心,改日必當未你們想辦法,讓他們進來吃飯。」說完打開房門,端起飯盆走到眾人之中。你一把他一把地分發出去,這時也顧不得什麼乾不乾淨。望著村名們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凌雲心中一頓,對著幽冥鬼怨大喊道:「你們四個混蛋,給我過來。」
「幹嘛?」曲家兄弟瞪著眼睛靠近。
凌雲道:「你們吃了他們的飯就該為他們做事情。」
曲鬼不服道:「這算個屁,老子吃飯從來不報酬。」
凌雲冷笑:「好吧!曲老鬼是最沒義氣的孬種,其他幾個呢?」
曲幽等一聽「最沒義氣的孬種」頓時來了氣,上前叫道:「小師傅,你讓我們做什麼我們都干。」
凌雲笑道:「好得很,今晚敢不敢與我去匈奴大營偷幾十頭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