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不避開,枕頭打在身上隱隱作痛,心中一驚:「文清動了真怒,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忙歉笑道:「我錯了,不亂說話,把剩下的法決也教我好麼?」以此轉開話題,免得沈文清怒氣難消。
沈文清卻又忽然平靜下來,皺眉道:「不成了,你進速太快反而不是什麼好事,如果不能將這些基礎運用自如,到時遇到敵人就要大大吃虧。還是先將第二卷練熟悉了我再教你。」
凌雲只覺得她越來越叫人難以捉摸,喜怒瞬息改變,脾氣似乎變得有些暴躁,當下想到那株人參,心中更是亂糟糟的。朝沈文清一笑:「你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沈文清也不挽留,恩了一聲倒頭便睡。
凌雲出了營帳,外面十七個匈奴士兵緊緊盯著他,隨時準備拔刀相向。心知這些人乃阿達派來監視自己的,只能沒趣地鑽進另一頂帳篷中。
裡面,幽冥鬼怨與降龍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到處酒氣熏天。五人幾乎都在打呼嚕,一個比一個聲音響亮。凌雲躺在榻前怎麼都睡不著,只覺得耳邊一陣陣雷鳴不斷。焦躁難惹,恨恨朝曲怨踢了一腳:「老烏龜,都給我安靜些。」曲怨一咕嚕跳起身子,歪歪斜斜地踏在其他人身上,閉著眼睛迷糊地嚷嚷:「喝喝喝,媽巴羔子,不醉的就是孬種」說完倒在人堆裡繼續呼呼大睡。
凌雲頭痛萬分,無奈地走到床前睡倒。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深山老林中的那張恐怖臉龐忽然出現眼前,驚得坐起身子,額頭上沾了汗珠。
「你怕它做甚?應該是它怕你才對」心底有個聲音突然想起。凌雲大驚失色,這陣聲音不止一次出現,那個懸崖下,還有大雪山頂,都是它。忙驚慌地對聲音道:「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為何總是纏著我?」
聲音回有些憤怒:「愚蠢,愚蠢。」
凌雲大怒:「你給老子滾出來。」
聲音冷笑:「想見本尊麼?人類是天底下最沒有耐性的生靈。你現在的本事還見不到我。但本尊覺得時間不會太長。」
凌雲對這個聲音厭惡之極,可滿心都是無奈。只覺得黑暗中一雙眼睛一直在注視著自己,這種感覺當真煎熬萬分。索性對那聲音道:「你到底怎樣才能滾出來?」
聲音悠悠一笑道:「這也不難,看到石洞中的三把劍形槽影麼,你只要將三把仙劍安放下去,本尊就能出來見你。」
凌雲不解:「什麼三把仙劍?」
聲音道:「烈火寒冰,厲鬼冤魂。」
凌雲聽到此,卻是沉下心靜靜思索那八個字,不知不覺間平復了驚慌,再問那聲音:「到底什麼東西?」可惜卻沒了回音,那聲音似乎沉寂下去。
聲音消失後就再也不曾響起,凌雲終究疲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便似一眨眼的功夫,在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天亮了。走下了床,幽冥鬼怨等不知何處去了,空空的帳篷一陣陣清冷。走到帳門,前腳剛踏出幾步,兩把鋼刀架在胸前,監視他的士兵惡狠狠的望著自己。凌雲大怒,從小到大,還沒有被人這般囚禁過,如今卻是有些狼狽,大喝一聲:「滾開。」提起氣力,晃眼便從士兵正中穿行過去,不知不覺間用出了剛剛學會的馭體之術。
幾名士兵只覺得面前的人似乎身體扭曲,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從自家眼皮底下鑽了出去。驚慌之餘,都憤怒地持刀砍來。
凌雲冷冷一笑:「好極,今日正好拿你們練練拳腳。」瞬間運氣靈力,遊走經脈,將靈光凝結於身前五尺不遠。
「噹噹噹」鋼刀擊打在一面彩光水簾上,反震之力頓時爆發,將刀身震飛出去。
匈奴士兵更驚,吆喝著再要一撲而上。卻見不遠處一聲叫喊,阿達匆匆過來。
眾人停手,凌雲冷冷對阿達道:「你的部下好沒禮貌。」
阿達歉笑一聲:「對不住,事情多有些誤會。」轉身向士兵們詢問了一番,兀自皺著眉頭對凌雲道:「且跟我進帳,有些話與你說。」
帳篷之中,阿達駐足片刻才開口道:「昨晚又有族人遇害。」
凌雲頓住神情,心中稍稍輕鬆了些。昨夜這些匈奴士兵一隻監視著自己,如此倒是證明了自己清白。問阿達道:「你與我說這些,可是要我做什麼?」
阿達點點頭:「不錯,我要你幫忙查探。」
凌雲不解道:「為何讓我去?」
阿達道:「實不相瞞,遇害之人都是被吸乾了精血死亡,那人只怕非道者對付不了。匈奴大營中只有六大巫師,他們都要保護單于而無暇分身。」
凌雲早有幫忙的打算,只不過對於被人冤枉一事耿耿於懷,漫不經心回道:「我道行低微,此事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阿達慌忙道:「兄弟的幾個朋友本事不俗,你們務必要幫哥哥我一把。前翻是哥哥冤枉了你,在此賠不是。如今大營之中人心惶惶,若是異族趁虛而入,那可就糟啦!」
再三請求之下,凌雲反倒不好推脫,只能道:「要幫忙也行,須教你那些部下不要阻我行事。」
阿達展眉笑道:「好好好,我請單于封你做巡營統領,大營之中任你出入。另外,『撐犁』營三千鐵騎憑你調動。」
凌雲道了聲謝,對阿達道:「我不在之時,你要幫我照顧好文清,我對你們的單于不是很放心。」
阿達疑惑:「怎麼,你不在大營中查探麼?」
凌雲皺眉:「此事恐怕與玄冥族多少有關,我得去找找他們再說。」
二人說了一陣,忽聽帳外吆喝聲吵鬧的厲害。便匆匆出了帳外,繞了七八座小帳,忽見不遠處圍了一大堆人。這些人手中握著金銀,一個個精神振奮,顯然實在賭錢。近些觀望,看到幽冥鬼怨與幾個匈奴騎長圍坐一地。眾人前翻放了兩大堆銀子,銀子前則是一堆碎石。曲怨笑呵呵地隨手抓過石子開始數。這些匈奴人雖不同中原語言,但卻是識數的。瞪著眼睛喊著發音不正的字「單,雙」曲家兄弟這一局都壓了單,多數匈奴人卻壓了雙。一把石子數完,正好是三十一顆。曲怨四人樂呵呵地抱過銀子。凌雲眼睛敏銳,早看出這一把本來有三十二顆石子,曲怨趁人不備,駕馭靈力悄悄將一顆石子收入袖中。
一名騎長不服,親自上前抓石子。幽冥鬼怨還是壓單,眾人跟著都壓單。這一把那名騎長坐莊,望著一大堆壓單的銀子,額頭上漸漸冒出了細汗。剛數到尾數,眨眼還有六顆石子,曲怨一揮衣袖,其中一顆石子消失不見。匈奴人自是無法察覺,凌雲卻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暗恨曲怨卑鄙,一發靈力,瞬間收起一顆。曲家兄弟瞧得明白,個個吹鬍子瞪眼地望著凌雲。曲鬼不甘示弱,靈光一掃,其中又消失一顆。這時還剩三顆,只是眨眼之間,騎長幾乎沒來得及數數,莫名其妙的不見了石子。凌雲較勁,再收一顆,匈奴人不明所以,驚疑地望著突然消失的石子,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騎長怕剩下的兩顆不翼而飛,急忙一把將其抓在手中,剛好是雙數。這一局便是他贏了,得意地將一大堆銀子報了過來。
曲幽望著凌雲大叫:「小師傅,還老子銀子。」
凌雲不屑道:「賭輸了便找我要,你當我是你老子。」
曲鬼道:「不給銀子也行,把我們的寶貝還來。」
凌雲冷笑:「還你們是可以的,但你們必須幫我一件事。」
幽冥鬼怨來了興趣,圍著凌雲一個個點頭應承。凌雲不見了降龍,便問道:「賊和尚哪裡去了?把他給我叫來。」
曲冥道:「大和尚找姑娘去了。」
凌雲心中「咯登」一跳,頓時想起了文清,帶著一群人匆匆往沈文清的帳篷去。在帳外,聽的裡面熱鬧非常,隱隱有打鬥之聲。進了帳篷,降龍坐在床頭,一臉嬉笑的與沈文清說話,地上躺著五六個匈奴侍衛,冒頓也一臉怒色的坐在地上。降龍笑道:「好妹子,讓我摸摸你的手罷!和尚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手呢!」
沈文清又驚又怒:「和尚,你你再輕薄我,我便與你拚命。」
降龍一愣隨後說道:「放一百個心,你是兄弟的女人,佛爺是不會傷害你的。只是想看看你的手,別無他念。」說著便向沈文清抓去,沈文清臥病在床,無力抵抗,只能教和尚抓住了自己的手。
「賊和尚,你給老子住手」凌雲奔上前來,一照面便拉開降龍。阿達等驚慌地將冒頓扶起,這一來,降龍可是得罪了匈奴貴族了。
降龍倒是顯得平靜:「兄弟,你別誤會,佛爺只是想看」此話未說完,凌雲將降龍推出帳外,憤憤道:「賊和尚,文清重傷不愈,誰讓你嚇唬她的?」
降龍吱吱嗚嗚,半天說不出話,憋著紅臉怒道:「佛爺總之不是和你想的一樣。佛爺雖然好色,但義氣還是有的,朋友妻不可欺,我是想看看他體內那股令人不安的氣息。」
凌雲知道降龍性情,心中躊躇不定。沈文清少與男子接觸,如今被降龍這般一鬧,只覺得受了恥辱,在帳中隊凌雲叫道:「凌師哥,幫我殺了那假和尚。」
凌雲自是不想與降龍動手,卻聽降龍道:「兄弟,你聽我說,我自幼修行慈航普度**,對世間妖魔鬼戾之氣格外敏感。那沈姑娘,恐怕不是以前的沈姑娘了。」
凌雲聽了這一句,渾身焦躁,他萬萬不敢相信,一株人參會改變了沈文清的一切。不禁暗地裡寬慰自己:「或許只是因為重傷難癒,文清情緒焦躁,心情不好罷了,一定是這樣。文清永遠是那個單純的女子,不會變的,不會變的」
那邊降龍又道:「兄弟,你聽我說,沈姑娘的道根不淺,倘若遁入魔道,以後恐怕會成為第二個莫長風。」莫長風當年墮入魔道,成為當時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頭,這些謠言一直在修仙江湖中流傳,降龍不知凌雲與莫長風的關係,無意間以此為勸,意在提醒凌雲。
凌雲突然大怒,指著降龍鼻尖便大罵:「你給我滾,就當我沒有你這個朋友。」
降龍愕然,想不到凌雲竟會如此暴怒,自家的急性子也一下表露出來,推開凌雲怒道:「就算趕佛爺走,也得先廢了她的修為,免得日後為害。」
凌雲抓住降龍肩膀猛然發力,降龍猝不及防,被這突來之力向後拉倒。兀自不肯放棄,立起身子向前衝去。凌雲容不得他通過,於前方布下靈罡結界。大金剛神力與自在清心訣一撞,這二人各自震倒在地,誰也沒能從中穩住身形。
再說凌雲,體內的靈力又被拉扯上來,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此時手腳發麻,身子宛如千瘡百孔難受之極。
降龍氣紅了眼睛,金鐘運滿周圍,卻是羅漢鐵拳只搗過來。凌雲忍住痛苦,劍指點向降龍拳頭,無意間自自然然地用上了寒山寺馭靈之法。兩股頗具傷害的力量只在二人的護身罡氣間來回遊走。本來只有一波傷害,如此一來卻被二人彈來彈去,變作三波四波。七彩光簾與金鐘光芒似乎融為一體,二人的靈光穿破結界盡向頭部射來。「砰砰砰」就在這眼花繚亂之際,二人滿臉淤青,各自頂了豬頭腦袋,好不滑稽。
如此下去,必定是同歸於盡的後果。凌雲忙中收手,意欲收回靈力。誰想降龍的一股靈光無意間穿破結界,狠狠打在小腹之上。凌雲渾身一顫,氣海如巨浪翻騰,那道古怪的漩渦氣流極盡所能,開始吸收周邊一切靈力。
這股力量來的也巧,只將凌雲體內散亂靈力吸回氣海之中。就連降龍的金鐘光影,頃刻便被凌雲身體吞沒不見。降龍從未見過這般不可思議之事,待要收回靈力,才知不能操控自如。拳頭與凌雲的雙指緊緊貼在一起,自家大股靈力只向那拳頭間噴湧過去。
凌雲大驚,急著要停止靈力,卻發現自己渾然是個木偶,完全不能控制體內氣息。降龍驚怒而絕望,自己辛辛苦苦練了半生的修為,如今一點點化作泡沫,當真生不如死。那股氣力突然張開,整個匈奴大營狂風大作,須臾,便成一股龍卷以凌雲為中心沖天而起。大營中的匈奴士兵不明所以,一個個不由自主地被吸到凌雲周邊。片刻之後,凌雲周邊儘是人頭攢動,叫苦連天。
凌雲驚怒交集,眉頭汗水層層,但體內卻有著說不出的舒服,彷彿是久經飢餓之人忽然享受到了山珍海味一般。
初時,周圍的人群還是叫罵不絕於耳,半柱香過後,卻都一個個軟弱無力。而力氣竭盡者頓時獲得自由,倒在地上。
遠處的騎兵隊察覺到這邊的奇怪壯景,列隊圍了過來。這時,那股吸力都分佈在外圍,遠處騎兵本是在吸力之外的。凌雲雖不能行動,卻知道騎兵隊被吸進來的後果。急得對騎兵大喊:「不要過來」可惜,騎兵隊一來聽不懂他的話,二來就算聽懂了也不服從。馬匹一被怪力吸引,驚慌地撥開四蹄,盡往人群中飛踏而過。
當此危急之時,忽聽一陣鐘聲響徹天地。不遠處放著一口玄黑古鐘,足有一人之高。一個滿臉酡紅的長鬚和尚正用力地拍打鍾頂。「咚咚」大鐘伴隨著聲響盪開一圈圈金光,金光迴旋在凌雲頭頂之上。
凌雲體內的吸力一震,如驚弓之鳥迅速回歸氣海靈膻。「彭」一大群人頓時解脫,紛紛向四面八方飛衝出去。
凌雲肚子又鼓又漲,待得雜亂無章的靈力終於消停,自家才能行動。不遠處,文清不知何時倒在地上,臉色比起原先更加慘白。低頭,只見降龍滿眼血絲,瞪圓了眼睛望著自己。凌雲擔心文清,知降龍暫且無事,朝文清跑了過去。
再說那老和尚是降龍的師傅,先時在大雪山之頂也曾露過面。只見他單手舉起巨鐘,步履沉穩地走到降龍前方。降龍疲憊地半跪於地,喘息道:「師傅,凌兄弟使的是什麼法術?」
空空和尚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緩緩開口:「那股力量相當複雜,一時也說不清楚。」望了凌雲一眼接著又道:「既然他趕你走,你便與我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