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與小雨點各自背道而行,想起此事,凌雲不禁暗暗好笑:「老天爺安排當真巧妙,我誤打誤撞解救了小雨點,小雨點卻又誤打誤撞解開了我的痛楚,天下間的許多事都不能以常理推測。」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地感到週身一陣陣寒冷。便抬頭四處打量,一看之下驚了一跳。不知何時走進了這片林子,畸形怪樹扭曲相交,茂盛的枝葉遮擋住天空月光,下方黑黝黝一片,只能感覺到周邊令人不安的樹影。
凌雲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不知匈奴大營該往哪邊走,迷迷茫茫地往灌木從中進了去。行進之下,周邊都是茅草灌木,一時無路可尋。越走越是懊惱,昏昏沉沉的猶如夢遊。
「刷刷」一道暗影突然從旁邊掠過。凌雲心中一驚,暗暗道:「剛剛那東西不會是大蟲罷!」想著,壓低身子悄悄向黑影過去的方向摸近。走了七八步,聽見有什麼東西在前方「嘰嘰」叫個不停,聲中透了些沙啞,像是猴子叫聲卻也顯得詭異。
凌雲隱蔽在草叢之中,感覺聲音就在自己前方不遠。撥開草木定睛望去,恰巧有一道月關穿透了上空枝葉射了進來,一眼就能看清對面的情況。前方卻是有兩個人影,一個躺在地上,另一個則是蹲在一旁。躺在地上的分明是個匈奴士兵,蹲在一旁的裹了一聲火紅披風。凌雲心中疑惑:「這兩個人在做什麼?那匈奴人一動不動,是死了麼?」
正在這時,那不動的匈奴士兵忽然怒喝一聲,一腳踢開紅袍人起身就跑,顯得驚慌無比。紅袍人站在原地,口中發出「嘰嘰嘰」的怪音。匈奴士兵跑了十四五步,紅袍人便如一道利箭衝了過去,一把掐住匈奴士兵的脖子,狠狠的咬了下去。凌雲兀自吃驚,禁不住嘀咕:「好傢伙,原來它是嗜血的妖物。」紅袍人猛然轉過臉來,凌雲望向那張面龐,頓時連呼吸都忘記,佔據心中的都是恐懼之感。紅袍人高不足五尺,頭頂一對犄角。猿臉長髮,兩排沾滿血水的尖牙掛在嘴角,鼻如鷹鉤,雙目隱隱綠光閃動。
凌雲屏住呼吸,心中又怕又急:「這這到底是什麼怪物?」只在低頭之際,再看遠處卻不見了紅袍怪物的影子,地上只有那個匈奴士兵的屍體。凌雲稍稍鬆了口氣,暗暗慶幸:「它終於走了。」悠悠轉過頭來,正面多了一張臉,正是那紅袍怪物讓人望而生畏的鬼臉。凌雲毛孔倒豎,心子宛如被人狠狠踹了一腳,若是膽子再小一些,十有**就得被嚇暈過去。
「嘰嘰嘰」怪物雙手掐住凌雲脖子。凌雲掙脫不開,眼睜睜望著兩排尖牙向自己的脖頸咬了下去。這時間,覺得渾身血液不自然地向怪物口中湧去。
「嘰嘰嘰」怪物這時的聲音有些尖銳,模糊著眼睛望去,那兩排血紅的尖牙變得烏黑,有三兩顆牙齒當即脫落下來。凌雲不覺間精神一震,恍然大悟,當年蛇王爺都拿自家體內的毒毫無辦法,更何況是這個來歷不明的妖物。這一想,對怪物的恐懼煙消雲散,一腳踢開它「哈哈」大笑一聲道:「鬼東西,賣你個乖,不是什麼人的血都吃得的。」
「嘰嘰」怪物大怒,尖爪長手向凌雲心臟插來。凌雲想也不想,左邊一閃避開,順手從懷中取出一樣事物向怪物右耳刺去。怪物一震,忽然間停止了動作。凌雲覺得自己腦海中霎時呈現出一片畫面,一個落寞的書生,絕望地站在一汪黑氣騰騰的水潭邊緣。書生長歎一聲:「雖不周於今之人兮,願依彭鹹之遺則」語罷,跳入深潭之中。
「凌兄弟」此時,只聽阿達的聲音響起,火光漸漸照亮了前方不遠的黑暗。怪物大叫一聲,擺脫凌雲滾到一旁,縱上高空消失不見。凌雲呆呆站在原地,望了望手中的法寶,這是無意間摸出的「挖耳朵」,用曲幽的話來講,這法寶可以窺探殘存在腦中的記憶。想起剛剛書生所念,那一句出自屈靈均的《離騷》實乃對理想的絕望與無奈所歎,又不知書生所為何事?
阿達等匆匆跑了過來,降龍與幽冥鬼怨跟在後方。怪物與眾人一前一後,其他人並未能見到那怪物。阿達對凌雲道:「兄弟,你果然在這裡。」
凌雲回過神,回道:「你們怎麼會找到此處?」
降龍道:「我們先時不知你在何處,只是覺得這地方忽然間多了許多戾氣,好奇下便追尋過來,誰知你竟在此。」
凌雲道:「原來如此。」轉念焦急地問阿達道:「阿達大哥,這一帶可有什麼妖物禍害?」
阿達疑惑:「妖物?這個倒不曾聽說,但這一帶向來是玄冥族的落腳處,據說這裡供奉著他們的祖師『玄冥太子』,玄冥太子相當靈驗,神威庇護了一番水土,哪裡會有妖物。」
凌雲不解:「怎麼個靈驗法?」
阿達說道:「我們北方常有惡疾,不知道奪走了多少人性命,能活到五十歲以上的就算長壽了。唯獨那玄冥族的人得到了玄冥太子庇護,個個都能活到百歲。他們的牛羊在草原上也是最肥的,這裡四季如春,玄冥族不用像我們一樣常常遷徙。」
降龍奇道:「這玄冥太子果真邪乎,難怪冒頓滅了周邊的部族,唯獨這玄冥族安然無恙。」
阿達道:「是的,大單于就是害怕玄冥太子報復,一直不敢對玄冥一族動武,不過」說到這裡止住話語,似有不可告人之事。
凌雲心繫的並非玄冥族,而是剛剛那個恐怖的怪物。怪物嗜血,倘若不能將其除去,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遭殃。雖對匈奴一族並無多少好感,可衝著阿達出手相助的恩情,心中倒是想為他除害。
這時,匈奴士兵驚呼起來,幾人圍在剛剛死去的匈奴人周邊。阿達等當即過去看個究竟,只見死去的匈奴人雙眼凹陷,滿臉驚懼的表情僵硬。幾個士兵憤憤望向凌雲,抽出彎刀封死他的去路。
阿達擋在凌雲身前,與士兵說了幾句話,先將他們安住心。轉頭便問:「凌兄弟,他可是你殺的?」
凌雲瞧出阿達眼中儘是疑慮,心知對自己生了疑,多說無益,當務之急只能找出真兇方能洗刷自己冤屈。回阿達道:「人不是我殺的,但我保證,定會為死者討個公道。」
阿達還在猶豫,這一人之死對己而言也無關緊要。可若是士兵們一心以為是凌雲這異族之客殺人,自己不能為其主持公道,到時必然引起軍心騷動,單于貴族的地位恐怕將有所動搖。只能對凌雲道:「我們先回去,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以前,你不要離開大營。」這一句實是軟禁凌雲之意。
凌雲心中惱怒,但投鼠忌器,一來文清身處匈奴大營,二來自己冤屈在身,不便與阿達翻臉,只能從了阿達的意思。阿達又以一番言語穩住了想要動手的士兵,帶著一群人重歸大營。
回到營帳,已是深夜時分。凌雲不放心文清,打算徹夜守在她身旁。進了帳,只見文清尚未入眠,盤腿坐在床上調息。半響過後,儘是悲傷地哭了起來。凌雲急忙上前:「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沈文清搖搖頭,幽幽道:「凌師哥,我的修為沒了」
凌雲勉強一笑,勸慰道:「修為沒了可以再去修煉,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子。」
沈文清望向凌雲,只覺得一雙眼睛滿是怨恨,隱隱中透了幾分殺氣。這一瞬,凌雲恰似不認識她了,這樣的眼神以前從未在文清那兒見過。盯了凌雲半響,沈文清開口:「我的靈力散亂,靈膻再也無法聚靈,成廢人了。」
凌雲鎮靜心神道:「別胡思亂想,等你好些,我就帶你去俠王墓,找醫仙幫你治療,到時一定會完好如初的。」
沈文清皺起了眉頭:「聽聞醫仙性情古怪,從來不肯輕易醫救修仙江湖的人,況且早在三十年前就沒了他的蹤跡。」
凌雲笑了笑便說:「這就不要你操心了,我一定會找到他,想盡辦法讓他治好你。」
聽了凌雲的話,沈文清焦躁的性情平復了許多,忽然想起一事,朝凌雲道:「你不是要學清心訣二三卷麼?我這就教你,三日後的比鬥可不能輸了,不然可得丟我們逍遙門的臉。」
凌雲不願將逐出師門的事情告知文清,生怕又讓她擔心。便倘然一笑:「好的,有你這樣的師傅,我定然突飛猛進,撂倒一百個冒頓也不在話下。」
沈文清笑道:「快別貧嘴了,先傳你心法,而後便是靈力運用。」說完就仔細地講起了清心訣要領。
凌雲早年也曾從許夢菲那兒看到過二三卷,可惜自己不能修煉。逍遙門法術需循序漸進,突破第一卷方能修行後面的。清心訣一共六卷,偏偏凌雲停留在了第一卷的初期,不能再觀看其他卷宗不說,就連看那卷一的法決都如唸經一般,除了練個嘴快,其他更毫無進展。此時卻不能與山上時光相提並論了,經過種種機遇,體內靈力若有若無都被引發出來,加之多年與常青讀書,悟性極高,只覺得修煉一道似乎突破瓶頸,進展神速。
卷一位納元吐息,收放靈力。凌雲也能施法,雖不過兩丈之遠,但好歹有靈可用。草草結束了卷一,沈文清滿腹狐疑,諾諾道:「凌師哥,你的靈光怎會是七彩之色?這要是讓長輩們看見了,定說你修煉邪法,非我道門正宗,弄不好就將你逐出門牆。」
凌雲收回靈力,對沈文清的話大可不必理會,反正自己早就不是逍遙弟子。淡淡一笑:「沒事,反正修行法術都是為了自己,關他們什麼事,你只管教你的。」
第二卷便主修「假道」,所謂假道並非真假之道。開篇便說「天生萬物相生相剋,唯有自然之力為不竭之力,為人者凡體有限,假借萬物方能補其不足」故而卷二之道乃引自然之靈為己用。這一卷中卻有多講體術與法術之關聯,分三重天境界。第一境界「清靈」駕馭,便是定神為主,隱隱有修身養性的意思。只聽沈文清傳授心法:「混沌未開,先天之形。渾渾悶悶,空空無物,故清靈畢現,於心境無一絲塵埃。同混沌之感,無物之狀。毫髮寸尺,盡在草木土石」
凌雲聽到此,頓時將道經意念會想,瞑目默念:「萬物並作,吾以觀復,夫物芸芸,更歸其根。歸根曰靜,是為覆命覆命覆命便是混沌之形,嬰孩初生之態」想到此,腦海雜亂的意念煥然冰釋,空空的身子宛如飄蕩於青天白日之間,神經更加敏銳,周邊就算有花針落地也能聽其聲音。外圍緩緩飄蕩著七彩光暈,體內一絲靈力就如潺潺溪流遊遍全身經脈。
沈文清看得驚奇,暗暗道:「他何能這般快就入了道,當年我修煉此篇,單是入境便足足花了半年時間。」這入境就是神遊物外,一般而言,都要反反覆覆參悟,終於靈機一開,才能入了心境。有心境是不夠的,還必須與渾身靈力相互配合,才能將精神提到最高狀態,敏銳之感方能超乎凡人。
凌雲緩緩睜開眼睛,將體內靈力納歸靈膻。對沈文清道:「這清心訣當真奇妙,我現在精神百倍。」說完手指一夾,從旁飛過的蚊子被夾在指尖上。
沈文清笑了笑:「你從前說自己天資卓絕,我現在總算見識到了。」
凌雲爽朗一笑:「接下來還有什麼法決?一併講出來。」
沈文清收回笑容,便也講起了第二重天「馭物」篇。若要駕馭事物,自己的精神務必要高於其物。有了「清靈」卷的根基,這馭物一道也不是難事。沈文清道:「這馭物篇多要於法寶靈力配合,飛天遁地,千里殺人都是有可能的。你現在沒有法寶,因此這一篇暫可略去。」
凌雲竊喜,暗暗道:「誰說我沒法寶,莫叔叔的炙陽劍不就是我的。改日若能找到雨欣,我那仙劍自然有了著落。」先時被他叫做「爛鐵」的炙陽這時卻又想要了,那時是自己無力御劍,現在學了清心訣,確信自己可以駕馭法寶。回沈文清道:「不打緊,我先修煉,以後有了法寶便不用急匆匆的了。」
凌雲要學,沈文清便也不便多話,當即講述法決。「馭物」法分「驅使」與「操縱」兩路,驅使是以靈力駕馭外物,也是凡人所說的隔空取物之法了。至於「操縱」並不簡單,要能與物心神相通,雙方來去自如。在修仙江湖中也有許多事例,身形不動,但仙劍法寶卻可以穿梭不停,這便是「馭物操縱」的最高境界「離形」了。凌雲練了一會也算是掌握了,可驅使之法仍然只在兩丈之內,出了這個距離就不靈光。
第三重天是「馭體」,到此便開始講究法體配合了。懂了靈力收放,這裡又講了靈力佈置。先是「靈罡」結界,靈力通過經脈透出外體,以循環交替等方法於週身布下「銅牆鐵壁」,仰或通過靈力遊走之際減輕體重,使身子變得輕如鴻雁。
三重天練完,文清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凌師哥,你現在是個入道者了。」
凌雲將靈力不停地在靈膻中驅使,只覺得小腹苦悶難受,一種無形的壓迫似乎處處在束縛自己。但此時了了一樁小小的心事,倒也高興笑道:「多謝文清師傅教導,你是我凌雲的活祖宗。」
沈文清「噗嗤」一笑:「又要說鬼話了,我才不聽。只要你以後不拋下我,比什麼都讓我高興。」
凌雲拉過沈文清的手侃侃笑道:「放心罷!活祖宗,以後凌雲為你是從,你讓我往東我不敢往西,你要打我罵我,我不還手也絕不還口。」
沈文清佯怒道:「你你把我說成潑婦了,看我以後還理你。」
凌雲笑道:「要是潑婦都這麼漂亮,那天下間的淑女都嫁不出去了。」
沈文清表情一僵,順手抓過床頭的木枕砸了過來:「你你言語好不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