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只將空塵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天龍子深知許夢菲心直口快,再說下去非要得罪了空塵,忙上前道:「如今許多同門慘遭不幸,還是快快查出原由為他們報仇才好。」頓了頓道:「不如這樣,我與空塵大師前去追蹤凌雲二人,許師妹與寂月師妹便趕回紫清峰一趟,向天塵子師兄說說這裡的情況。」
凌雲在幽冥鬼怨等護持之下總算擺脫苦境,指引眾人往東南方向狂飛。
降龍眼珠一轉,將幽冥鬼怨打量一番,禁不住「哈哈」大笑:「凌兄弟,這幾個老小子笑死佛爺了。」
凌雲此時坐在曲幽背後,下方所騎的乃是曲幽的法杖,樣子就如騎馬一般。這法杖變得有大腿粗細,坐在上面也還算舒服。不過,堂堂道者如此飛行,當真威風掃地。曲鬼一副挺槍前衝的姿勢,如同是被鬼靈槍拽著一般。曲怨大斧頭左右開工,在空中一陣狂舞,斧頭光影多像了他的翅膀。曲冥站在青冥劍上,不過卻是倒著駕馭。降龍元氣大傷,無力駕馭祥雲,此時便為曲冥所載。這二人面面相對,兩個大眼瞪小眼,顯得無奈之極。
凌雲看到此,也禁不住笑上幾聲。回頭一想,便覺暗暗神傷,心底歎氣道:「我還笑他們,自己飛都飛不起來,倘若我是能飛行的,動作再醜也不打緊。」
曲怨揮舞著斧頭與凌雲並列,咧嘴笑道:「小師傅,我們這飛行的本事厲害麼?這可是咱們的老子傳授,別人一萬個也學不會。」
凌雲看著眼前斧頭虎虎生風,不由得頭皮發麻,生怕一不留神就被曲怨劈掉了半個腦袋。忙對曲怨喝道:「離我遠點,別在面前晃蕩。」曲怨老大的沒趣,一轉方向往降龍旁邊靠近。降龍大急,朝曲怨揮動長棍叫道:「老小子,你別過來,佛爺跟你急。」曲幽拍手大笑:「哈哈,過街老鼠,過街老鼠」
一座幽幽的烏峰之頂,小燕燕與肖雲天注目著遠去的凌雲幾人。
只見肖燕燕無聲打落兩行清淚,哽咽著聲音道:「爹爹,我還能見到小賊麼?」
肖雲天長歎一口氣:「傻孩子,你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肖燕燕抹了把眼淚:「我知道,我知道,可可就是心底難受得緊。」
肖雲天捧起女兒梨花帶雨的臉,表情嚴肅:「燕燕,你老實跟爹爹說,你喜歡他,是麼?」
肖燕燕俏臉一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肖雲天一向將女兒視如掌上明珠,打小形影不離悉心照料,看了女兒的神情心中倒也明白。開口道:「燕燕,凡事都得講個緣分,以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準,不要難過了。」
「老鹹魚,你倒是看得開」身後響起一個聲音。肖雲天父女轉過身,白衣儒士緩緩走了過來。赫然是當年的南宮拓,此時的他再無昔年的玉樹英姿,滿臉憔悴,一頭半百的頭髮,眼神中隱隱透著無盡憂傷。
肖雲天淡淡一笑:「老獵人,今日多虧你出手相助。」
南宮拓笑道:「以你的絕技『須彌幻影』在他們幾人面前逃命倒也不難,我這次出手並非為了救你,只是給那些所謂的正道大派提個醒,我南宮拓沒有死。」
肖雲天忙問:「你要報仇?」
南宮拓神情一緊:「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小燕燕上前幾步:「爹爹,這個就是你常常提起的穿心羽人南宮拓麼?」
肖雲天一拉女兒衣袖:「不得無禮,快叫叔叔。」
肖燕燕便開口叫了聲「南宮叔叔」,南宮拓望著她,眼神忽然變得溫柔了許多:「乖孩子,轉眼便長大了呢!我有個女兒,倘若她還活在世上也該與你一般年紀了。」
肖燕燕來了興趣,忙問道:「哦,當真麼?她叫什麼名字,在哪裡呢?」
南宮拓搖了搖頭,重新變得悲傷起來:「她叫雨欣,生來就多災多難,是天底下最苦命的孩子。咸陽一戰至今,生死未卜。」
肖燕燕寬慰道:「叔叔不要傷心了,雨欣姐姐定然不會有事的。」
肖雲天握住南宮拓的手:「燕燕說得對,如今只是沒有消息,並不等於那孩子不在了,你也不要太過悲傷。」南宮拓緩了緩神情,從嘴角擠出「謝謝」二字。
肖雲天又道:「老獵人,你不怨我了?」
南宮拓回道:「罷了,經歷了這麼多事,什麼正邪都是假的。當年你為的是心中所愛,即使加入了九幽神教,可咱們的情義始終不變。」
肖雲天一陣激動,眼中淚花閃閃,望著遠方的天際悠悠道:「要是黑猴子、老郎中、老煙鬼他們都還在,那該多好。」
草原之上日落黃昏
凌雲帶著幾人一落地面,急匆匆往大帳趕去。如今五日之期已到,耽擱一刻沈文清便危險十分。
守營的衛兵一看道幽冥鬼怨,立刻大喊大叫起來,顯然是警備各處人馬有敵人入侵。頓時,營帳周邊駿馬嘶鳴,無數騎兵頃刻將凌雲等圍得水洩不通。
凌雲對這股騎兵集結的速度感到吃驚,暗暗道:「兵法云『靜如處子,動若瘋兔』有這樣一支紀律嚴明的隊伍,無怪他們在這一帶能稱霸一時。」想歸想,不忘記大喊一聲:「我要找攣鞮阿達,煩請諸位通報一聲。」
幾名騎兵眼睛一瞪一瞪,凌雲說的話半個字也聽不懂。
幽冥鬼怨跑上前來叫道:「直接殺進去」
凌雲大吼道:「休得胡來,他們都是我一個朋友的手下。」
一名紅衣皮革騎兵以為凌雲招呼同伴攻擊,一夾馬肋,揮舞彎刀朝凌雲頭頂砍下。凌雲不須動手,曲幽法杖一橫,綠光之牆擋在身前。那騎兵撞上光牆當即摔落馬下。殊不知,這一名騎兵既有領頭之能,身份自是不一般。匈奴騎兵大小首領分佈,都以所帶領的隊伍定職。高到萬騎長,次之千長、百長、什長曲幽打倒的騎兵卻也是個百人長。眾騎兵見自家頭領被人放倒,頃刻大怒,戰馬交錯奔馳凌雲等人身側,刀影重重,寒光凌厲。
幽冥鬼怨要殺死這些騎兵卻也不難,可凌雲心掛文清安危,不願就此翻臉。對幽冥鬼怨道:「把他們擋開就成,切勿傷了他們性命。」
幽冥鬼怨呼呼喝喝,法寶亂飛,靈光飛躥,所來騎兵多有人仰馬翻。
「快快住手」大帳之中跑出一人,乍看下是個青衫儒士打扮,一瘸一拐,顯然腿上余傷未癒。凌雲看見來人,心頭一喜,不是費英是誰。這些匈奴騎兵自是聽不懂中原語言,那句住手之話也當是提醒凌雲一夥。費英後面則是那個腰懸銅錘的猛將,聽他一聲大吼,譬如晴天響雷。所有人被這一聲雷音震住心神,皆停手望向銅錘猛將。猛將對著幾名頭目嘰裡咕嚕說了一番話,那些騎兵恨恨地瞪了凌雲等人一眼,扶著受傷同伴怏怏退了下去。
費英慌張地跑到跟前:「凌少俠,大事不好!沈姑娘被大單于搶走啦。」
此話入耳,凌雲兩眼發黑,幾乎立足不穩。急著一把揪住費英衣領怒叫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阿達大哥呢?」心中相當惱怒,自己就是相信阿達才會做此決定,如今文清被搶阿達的責任自是難以推脫。
費英喘著粗氣道:「大單于兩個時辰前來此巡營,無意中看到了臥床不起的沈姑娘。誰想這一眼就讓他喜歡非常,不顧我與阿達主人的反對,強行搶走了人。阿達主人無可奈何,讓我在此等你歸來,他自己去搭救沈姑娘去了。」
凌雲識書甚廣,對匈奴習俗於書中也稍有涉獵。這一族人,對男女關係或是人倫綱常而言,凌雲是大大鄙夷的。他們以「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作為準則,在中原人士看來,這簡直就是散盡天良。凌雲暗中有感,女子在此不過是他們的玩物,仰或緊緊只是生育子女的工具而已。文清那麼個冰清玉潔的柔弱姑娘,若是落入這些虎狼之心的人手中,恐怕要遭受無限苦難。越想越急,無意間淚水打落,朝費英怒吼:「文清在哪兒?快帶我去見她」
費英拉起凌雲朝帳外就走:「大單于去了西營大帳,離此不算很遠。」
凌雲頓住身形:「你且等等,讓我的朋友幫忙會快些。」轉頭對幽冥鬼怨:「你們四個渾球,再帶我們飛一程。」
曲鬼八字須一翹:「讓我做大師兄就帶。」
凌雲七竅生煙,一個大腳朝曲鬼送了過去。曲鬼一跳避開,凌雲身子有傷,腳跟一空向後摔倒。斷指傷口崩裂,血水再次流出。
費英上前扶起凌云:「凌少俠,快與我騎馬去,有什麼比馬兒跑得快的。」
曲幽突然跳上前來,一把將凌雲扛在肩上御空而起。凌雲不認得路,費英還在下方,若是讓曲幽一飛,多半摸不著南北,還去哪裡找沈文清。急得一把揪住曲幽頭髮:「渾東西,把費英也帶上,聽他指路。」
曲幽痛得表情扭曲:「哎喲,小師傅輕點,你揪疼老子了。」
曲冥怕曲幽爭了功,飛上前去,提起費英衝上高空。費英平素是個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何曾見過這等怪事。雙手緊緊攢著曲鬼瑟瑟發抖,最後只剩下曲怨與曲鬼尚能飛行。降龍望了曲怨一眼,恰才空中飛閃的斧頭花影猶在眼前,忙一把拉住曲鬼:「你帶我飛,跟著那廝佛爺不放心。」
在費英指導下,飛行了一頓飯的功夫便到了一處營地外。
這處營地與前翻所在之地也沒甚區別,正中一定大帳,周邊小帳無數。只是,這時的營地四面披紅掛綵,歌舞昇平顯得好不熱鬧。
眾人落到地上,幾名侍衛立刻圍攏過來。待看清是費英後便說笑了一番,費英一個勁兒點頭應承,聊了幾句那幾個侍衛自顧走開了。
凌雲一頭霧水:「費先生,他們說什麼呢?」
費英皺眉道:「用中原話來講,是大單于今日納妾,他們都在此慶祝。」
凌雲急了:「納妾,那一定就是文清了,我這就殺進去救她。」
費英阻攔道:「不行不行,單于身邊有幾個懂道行的巫師,對付他們恐怕有些棘手。再說,沈姑娘奄奄一息,可別再因此受到傷害了。那些侍衛定然不讓你們進,我且先去探明情況,你們捎帶片刻。」說著往大帳就走。
凌雲忙上前拉住費英,從懷中取出千年人參道:「先生,這是人參,先救了文清再說。」
費英接過人參喜道:「好極,只要這人參是真的,那沈姑娘便死不了。」
凌雲望了人參一眼,不知為何,有一半卻莫名地便做黑色,從中似乎夾雜了隱隱血氣。疑惑道:「費先生,這這人參變黑了,不會是中毒了罷!」想起了自己的百毒之身,猜測人參可能沾上了自己的毒氣才會變色,心底一驚,一把奪回人參道:「不成不成,這人參中毒了,反而會害了文清。」
「小師傅,小師傅」曲鬼跑上前來。
凌雲一聽這聲音就冒火,不耐煩道:「有屁快放。」
曲鬼道:「我看那人參上的不是毒,是魔氣。」
凌雲更是大惑不解,「魔」字入耳,想到一隻圍繞著自己的那個詭異聲音。更顯得焦躁不安起來,幽冥鬼怨四人雖然行為有些瘋瘋癲癲,可他們也算見多識廣,這人參有了魔性多半不假。
費英道:「凌少俠,用不用藥全憑你一句話,我要提醒你,沈姑娘熬不了多久了。」
凌雲不知人參上的魔氣有何害處,但自己千辛萬苦才尋來這人參就是要救活文清。若這時不用藥,沈文清必死無疑,以後的事情只能在做打算。把心一橫,遞過人參道:「先生快去,我們在此等候。」
費英接過人參便匆匆朝大帳過去。
過不多時,阿達匆匆走了出來,近前看清他那滿臉淤青,顯然與人惡鬥了一場。凌雲本要責難他沒看好文清,如今見了阿達這副面貌,終究不忍說出什麼狠話來。淡淡一問:「你這是怎麼了?」
阿達躬身行禮,以中原之禮示歉意,表情沮喪道:「我的兄長看上了沈姑娘,硬要搶她做妾,我不同意,就與他打了起來。我對不住你了。」
凌雲弄明白原因,心下怨念稍稍平息,暗想:「阿達大哥原來是大單于的弟弟,算來也是個大人物。他與我雖是萍水相逢,卻肯為了文清我們這樣的平凡人大打出手,就這份心意,我也該知足了。」當即說道:「阿達大哥,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不必太過自責,當務之急還是要想想法子將文清平安地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