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天衣一番話,對其中情由瞭解了些,卻不知這些人如何找上天衣的?凌雲問道:「那千年人參出世的消息是怎麼回事?」
天衣道:「實不相瞞,明日就是我期滿一千年歲,數日前我以畢生靈力打開了仙劫。只要明日渡過仙劫,便有望修成地仙之體。哎!也是我劫數難逃,我那天地之靈衝破了大雪山上空的天光。許多道行高深之人便從中推算出我的存在,故而紛紛尋上門。」
凌雲心中一片迷茫,也沒甚言語再說,慢慢擠出一句話:「你走罷!下次再遇,我們便是死敵了。」
天衣淡淡一笑,從腰間取下酒葫蘆遞了過來:「若不嫌棄便喝了這一口,就當我們相交一場最後的道別罷!」
凌雲接過葫蘆,「咕嚕咕嚕」灌了幾口道:「天哥,倘若有來生,你做個人,我們大醉一千場。」
天衣拿起葫蘆喝了一口:「凌兄弟,倘若有來生,情願你做個精靈,我們日日把酒共醉。」
二人「哈哈」大小幾聲,背對背朝原路走了回去。凌雲心中複雜,忽然開口念道:「相逢一醉,前緣散。把酒言歡,今朝稀。來也好,去也罷,一笑恩仇酒腹空。」
天衣頓住身子,也脫口而出:「難辭餘生老,白雪倦霜綸。杳杳仙機難尋,相交一場慰生平。」歌罷,二人邁步離去。
凌雲回了營長,那些弟子們仍舊說說笑笑,大和尚與肖燕燕一邊堆起了雪人。凌雲暗暗歎氣:「倘若都與他們這般無憂無慮該多好。」越想心情越是煩亂,索性鑽進營帳去,躺在地上望著帳頂發起呆來。心中又想:「天哥為報答我相助之恩,竟能自斷手指,可見他是個重情重義的大丈夫。如今要我如何對他下得了手?嗯,為了文清,下不了手也得做,到時我不取他性命就是。可是,文清受傷太重,若是千年人參所發功效不夠,我這一趟白跑不說,還得耽誤了她的命。哎當真難做,為了報己之恩就去殘害豪傑,是不是有些太過自私了?」
這時,寂月闖了進來,一把揪住凌雲衣領叫道:「文清到底在什麼地方?她的傷勢如何?」
凌雲聽了這一句,心下明白,該是師娘已將此事告訴她了,但自己能救文清,說什麼也不會將文清下落告訴她。便朝寂月笑道:「有什麼手段都使出來,你看我說是不說?」
寂月大怒,一掌向凌雲肩頭拍落。凌雲渾身一震,軟到在地上,瞪眼便道:「丑道姑,你打死我好了,老子說不說就是不說。」
寂月又要動手,只見許夢菲衝進帳篷,一把抓住寂月手腕怒道:「你打小雲作甚?他的性子豈能是打兩下就妥協的。」
天龍子、空塵、玄盈先後走了進來,一般弟子這時又擠在帳篷外面看熱鬧。
天龍子走到凌雲身前:「你的傷可好些了?」
凌雲冷冷道:「勞你掛心,死不了。」
天龍子一笑:「很好,今日我便以逍遙門總護法身份宣告一件事情。」說完四周望了眾人一眼,隨後接著道:「我逍遙門乃正道之首,數百年來上到掌門執事,下到記名弟子,都受到世人的推崇尊敬。本門以修道修身為主,向來穩重自持,聊聊百年並無甚有損名望之事。倘若有門下弟子違犯門規,不守戒律,不管他是何人?本門定會秉公處理。」說到這,望著凌雲念道:「逍遙門三十八代弟子凌雲,屢犯門規,證實罪名有。第一,違抗掌門諭令,私逃下山,此為不敬。第二,未經師門同意,學習外家法術,此為不忠。第三,出手偷襲長輩,不知悔改,此為不孝。第四,挑唆同門,拐騙善水閣沈文清違犯門規,此為不義。有此四宗大罪,我以總護法身份宣告,從今日起,凌雲被逐出逍遙門。至於廢除修為一條,因他並不能修煉本門法術,故而免去。日後所做所為,無論他是生是死,皆與本門毫無關係。」
凌雲呆住了神情,那個一直引以為豪的師門終於不要自己了。雖知這一切早晚都會發生,心底終究說不出的悲傷。
許夢菲那裡氣得渾身發抖,朝天龍子大喝道:「你不與我商議便下了抉擇,究竟我這天霞閣算什麼了?我不允許逐出小雲。」
天龍子沉聲道:「告令已發,如今有兩大派在場為證,容不得悔改。」他早有開除凌雲之意,這時借題發揮,自是有理。
許夢菲怒道:「我不同意,今日就算連我這個師娘也一起違反門規,休想將小雲逐出門牆。」說完祭出手中仙劍護在凌雲身前。
天龍子大驚:「你瘋了?可別不知輕重,總之小石頭是要不得了。來人啊,將凌雲拖出去,我正道大派議事,不允許外人在場。」
三四個執事弟子走進帳來,徐夢菲橫劍一擋,道:「師兄,你不要逼我出手。」
天龍子突然祭出仙劍:「我行使門規,任何人休得阻攔。」
許夢菲慘然一笑:「好,那我來領教領教你的『分光劍勢』。」
天龍子一揮仙劍:「我也想看看你天霞閣的『飛龍劍勢』究竟如何?」
寂月忙拉住天龍子:「師兄師妹,你們何苦為了一塊石頭爭個不休,各自退讓一步。」
天龍子掃了玄盈一眼,只看對方一臉冷笑,大有不屑之意,頓時覺得自己這個總護法威嚴掃地:「不用多說,若是她能贏了我手中之劍,這總護法由她來做。」
空塵歎聲上前:「阿彌陀佛,真人且住,我看那孩子年歲尚小,該給他一次機會。」
天龍子憤憤不平:「大師言過了,逍遙門上千個弟子,若是每人給個機會,本門如何立足。」
忽見凌雲站起了身子,朝許夢菲淡淡一笑:「師許女俠,你的養育之恩凌雲無以為報,如今只能磕頭謝別。」這一刻起,深知自己不再是逍遙門弟子,再也沒有資格喊她一聲師娘,但師娘在自己眼中就是個女俠。敢作敢為,心直口快,任何事情如何想便如何做,從不藏著掖著。在地上重重地朝許夢菲磕了三個響頭。
許夢菲忙拉起凌云:「小雲,你這是作甚?」
凌雲躬身一禮:「凌雲讓你受累了。」說完高聲道:「凌雲自知有過,甘受門規處罰。」便自己向外面走了出去,眾人望著那個落寞的身影,卻有誰會去同情。
只見肖燕燕跑了過來,一臉笑道:「太好了,你不做逍遙門的弟子了。」
凌雲沒心思說話,一步步向外面走去。
忽聽一個女子驚叫聲響起,卻是寂月門下之人,她慌慌張張跑了過來,一身衣衫不整叫道:「師傅,救命,寒山寺的和尚要要非禮我。」
寂月聽了這一句,雙眼冒火,恨恨朝空塵望去。
空塵也是一臉怒色,帶人出了營帳,看到降龍關著膀子,胸口黃龍紋身顯露,大咧咧地叫道:「剛剛的小娘子呢?我們的親熱還沒完呢!」
「孽畜」空塵一聲大喝,霎時間宛如電光火石射向降龍。「砰」降龍胸口中了一掌,飛身出去狠狠撞在了雪壁上。
空塵雖是得道高僧,可這關係到寒山寺名譽,這時也被氣瘋了心:「好孽畜,今日我便清理門戶,免得你再丟人現眼。」
其他寒山寺的弟子匆匆上來拉住空塵:「師伯,使不得,要是空空師伯怪罪下來可就不好了。」
空塵怒道:「就算空空怪罪,我空塵一併承擔,你們走開。」
降龍仰天「哈哈」大笑:「無所從來亦無所去,如來如來。」
空塵心中一頓,聽了降龍的話似乎心有所動,緩緩平靜下來,宣一聲佛號道:「好罷!如今降龍嚴重違犯寺規,杖責一百,廢除修為,逐出寒山寺。」
降龍道:「你要打我便打,要罰便罰。只是修為卻是師傅教的,可不能讓你說廢就廢,須得到師傅同意才行。」
空塵道:「事後我自向師兄稟明,你且受罰,不得以大金剛神力抵抗!」兩個寒山弟子走到降龍身前,一下將他按到在地,降龍卻也不去反抗。「啪啪啪啪」木棍一下下敲打下去,降龍甘心受打,果然不用身法,四五十棍過去只打了個皮開肉綻。其他人看在眼裡,卻是每一棒子都看的心驚肉跳,但對降龍非禮之事恨之入骨,無半點同情之色。
百杖過後,降龍搖晃著身子立腳不穩,指著凌雲道:「兄弟,扶我一把。」
凌雲上前扶住,歎氣道:「你這是何苦?」
降龍「哈哈」一笑:「從此再無半點羈絆,與兄弟你喝酒吃肉,調戲姑娘,真個快活。」
空塵走過來道:「你且不要高興,我廢你修為。」說完手捏法指向降龍打來。
凌雲與肖燕燕擋在降龍身前,各自出手抵住空塵所發金光。空塵修為高深,豈是這兩個後輩所能抗衡,兩下一撞,凌雲二人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虧得空塵慈悲,半中收力,這才讓二人沒受重傷。
降龍急了:「你要廢我修為,還打傷我朋友,我要與你拚命。」聲落,金光鍾影籠罩全身,長棍揮動如龍,只向空塵殺來。「咚咚」兩隻鍾影相撞,周邊天地一震,雪塵紛飛。
降龍受杖責在先,這時行動不自如,加之修為比不上空塵,七八個回合便被制住。
凌雲與肖燕燕撲身而上,卻被周圍的寒山弟子擋下。
空塵法指金光閃閃,朝降龍靈膻漸漸壓下。靈膻乃聚集靈力之所,若是一經貫穿,便再也無法積蓄靈力,那聚靈成法的本事自然終生不要想使出了。降龍無計可施,只顧著坡口大罵,心中慢慢變冷,絕望非常。
「嗖」一點金光劃破雲霄,朝空塵手指飛來。空塵只能半道收手,運法擋開飛近的金光。
空蕩蕩的天空響起一陣沉悶的聲音:「師弟,一切隨法,降龍尚有法緣未滿,且留他修為。」這聲音先時清晰可聞,只到後面的字兒卻又越聽越模糊。
空塵心中一驚,忙回道:「謹遵師兄法旨。」說完便是不甘心的放開了降龍。
許多弟子起身就要追趕發音之人,天龍子阻止道:「不要追了,你們趕不上他。」心中有所懷疑,轉頭問空塵道:「恰才那人可是空空大師。」
空塵道:「正是師兄。」天龍子道:「空空大師為何不現身相見?」
空塵回道:「師兄性子古怪,他若不想現身,沒人能強迫得了他。」望了降龍一眼:「降龍,你走罷!此刻起,你雖不是寒山寺弟子,卻不得在修仙江湖中做惡。否則,我寒山寺第一個不饒你。」
降龍大笑一聲,過來扶住凌雲與肖燕燕。兩個被師門拋棄的人搭肩摟脖,慢慢走出這片雪地。
許夢菲望著凌雲的背影傷感無限,暗暗咬牙:「小雲,你雖不是逍遙門的人,卻永遠是我許夢菲的弟子。」
凌雲回頭望了許夢菲一眼,兀自暗道:「師娘,不管你認不認我,這輩子你都是我的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