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十這一日,薛家熱鬧非凡,所有的親戚都來了。
大紅喜字貼得到處都是,門上、窗上、家什上全都張貼了,過年時掛的十幾個大紅燈籠還沒取下來,與這些喜字映染成一片,十分喜慶。
堂屋裡已鋪上了一塊大紅色繡花墊,上面還放著兩個蒲團,只待念兒將甄觀怡迎娶過來好拜堂。
堂屋上方擺放著兩把羅漢椅,等會兒櫻娘和伯明可是要坐著受兒子兒媳婦跪拜的。
顧興和清兒昨日下午就趕回來了,哥哥要娶新嫂嫂子,他們當然要來慶祝,只是因年紀與輩分的關係,稱呼上有些不適應。以前在女子學堂,甄觀怡喊清兒為清兒姐姐,而念兒以前也喊顧興為顧兄。
現在好了,全反過來了。清兒要喊甄觀怡為大嫂,而顧興要喊念兒為大哥。清兒只比甄觀怡大一歲多,喊她大嫂倒沒什麼。只是顧興比念兒足足大三歲多,而且以前聽習慣了念兒稱他為兄,現在要反過來叫,他每次聲音都小得跟蚊子般嗡嗡叫,這場面倒是挺有趣。
念兒卻還拿他說笑,「妹夫,快過來,替你大哥正一正新郎頭冠。」
顧興屁顛屁顛地過去了,惹得大家一陣哄笑。
仲平和招娣自是不必說,是要過來幫忙的。小暖帶著她的相公和孩子過來了,小暖的弟弟穎兒在一邊帶著小外甥玩,他們這幾個純粹就是來湊熱鬧的,沾沾喜氣。
叔昌和銀月一家也是一個都不少,小語和小慧也都帶著相公和孩子過來了,繡兒正在和他們打鬧一片。征兒雖然知道他是季旺和金鈴的孩子,但他早與銀月一家人融於一體,他心裡知道他有兩個爹、兩個娘,以後都要孝順著。
季旺和金鈴忙前忙後幫著待客,蘊兒今日給作坊放了假,他帶著笙兒、銘兒一起擺酒席的桌椅。
李杏花和林老爹也來喝外孫娶親的喜酒了,還備上了一份厚禮呢。柱子和釧兒、根子和他的婆娘,也都帶著孩子們來看新嫂嫂。
整個院子裡人頭攢動,嬉鬧一片。
婠婠坐在一旁看著她的爹娘托人捎回來的信,姚姑姑在信上不僅詢問櫻娘、伯明及乾兒子乾女兒的近期情況,還同意了讓十一歲的婠婠與蘊兒訂親。
姚姑姑當初留下婠婠在此不就是為了讓她與蘊兒在一起麼,既然金鈴不放心,想讓他們訂親,他們做爹娘的自然不會反對。至於婠婠年紀過小之事也就不計較了,左右多訂個幾年就是了。
婠婠看著手裡的信,還時不時偷偷抬頭瞅著蘊兒的身影,滿臉帶著甜蜜的笑。
念兒身穿大紅喜服,斜披大紅綢花,腳穿錦靴,意氣風發地坐在一匹渾身掛滿紅綢帶的馬背上,馬的脖子上還掛著鈴鐺,一走動便叮噹叮噹直響。
薛家和甄家相隔太近,迎親隊抬著大紅轎不到一刻鐘就到了甄家。只是待甄觀怡上了喜轎後,他們不能走原路回薛家,所以得從一條小道上繞回去,繞了半個多時辰,終於來到了薛家。
待跨了火盆、拜了堂,念兒牽著甄觀怡進了洞房。
甄觀怡屁股才挨上炕邊上,她的紅蓋頭就被念兒一挑,嚇得她一大跳。
她慌得趕緊低下頭來,似羞又生氣道:「你怎的這麼毛毛躁躁,哪有這麼猴急挑新娘的紅蓋頭的。」
念兒坐在她的身邊,見她緊低著頭,他只好斜低著個腦袋來瞧她,「你平時不是挺厲害的麼,這會子怎麼都不敢讓我瞧了?」
甄觀怡正了正身,將頭抬了起來,「有啥好瞧的,你又不是不認得我?」
念兒瞧著她臉兒紅撲撲、嘴唇紅艷艷,蛾眉秀美如畫,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倒是與她以前的模樣不太像了,故作驚愕道:「我沒娶錯人吧,是甄觀怡麼?」
甄觀怡咬了咬唇,小聲嘟囔道:「我比平時的模樣好看了些,你就不識得了?或許你還真想娶錯了,對麼?」
念兒眉頭一挑,愣了愣,「哦,我明白了,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吃醋吧?味道怎麼樣,酸不酸?」
甄觀怡羞赧,「你……你怎的這麼討厭,誰說我吃醋了?你快出去招待客人吧,在我眼前晃著煩人。」
念兒見她轟他出去,不禁一笑,「這就煩了?娘說了,我絕對不能做負心漢,娶了娘子回家就得相伴著過一輩子,你這才剛來就煩了,以後這日子該怎麼過?」
甄觀怡聽了眼眉彎彎的,甜甜地笑道:「娘真的這麼說?」
念兒見她那歡喜的模樣,心裡偷笑著,嘴裡卻認真地說道:「我可從來不會瞎編排娘的話,當然是真的。」
甄觀怡眼眸子轉了轉,再細瞧著念兒的臉,「你平時聽娘的話麼?」
「聽啊,她說訂親就訂親,她說成親就成親。我若是不聽,咋會娶你?」
甄觀怡柳眉微豎,「若是娘沒說讓你娶我,你就真的不會娶我了?」
念兒故作沉思了一會兒,「呃……至少今日不會。」
「你……!」甄觀怡心裡很是不爽。
念兒沒空跟她閒掰了,拉起她的手。甄觀怡慌忙抽手,「你幹嘛?」
「不幹嘛,還怕我非禮你呀?」念兒再次拉起她的手,「咱們出去,娘已經找來了畫師,要為咱家畫全家福。」
甄觀怡微怔,「出去?新娘不是得等第二日才能出洞房的門麼?」
「沒事,不到外面去,就在堂屋裡。娘早就想請畫師來畫全家福了,清兒明日得早早地走,顧興得回縣裡辦差,不得耽擱。娘說一家子好不容易湊在一塊,就趁這個空畫個全家福。時辰不早了,等會兒天色暗了下來,就不好畫了。」
甄觀怡聽念兒這般說,手就由念兒牽著,羞答答的跟著念兒出來了。
櫻娘和伯明他們都在等著呢,見小兩口手牽著手出來,心裡暖融融的,兒子和兒媳婦能恩恩愛愛的過日子,他們做爹娘的再無它求了。
櫻娘和伯明兩人並排坐在羅漢椅上,念兒和甄觀怡及清兒和顧興則站在他們爹娘的身後,畫師早擺好了架子,開始給他們認真地畫像。
趁如此大喜之日畫一張全家福,這是櫻娘已久的期望,這位畫師可是她提前好幾日就找好了的。她的要求是,不需要將人畫得多美,只要逼真就行。
待她死了,家裡人也好看著畫像上的她,永遠不會忘記她。
待畫像完畢,天色已是昏暗,在屋外圍著看的招娣他們準備開始端菜上桌吃晚上的酒席。就在此時,他們忽然見天上一片艷紅,如同落霞一般,轉眼落於薛家的屋頂上。
但是此景稍縱即逝,只不過在大家的眼前晃一眼就消失不見了。
招娣驚呼,「此乃祥兆啊,念兒今年肯定會及第!」
儘管那一片艷霞早已不見,仲平仍然看得出神,「念兒和甄觀怡肯定是良緣佳配,指不定將來還能生出成龍成鳳的兒女呢!」
銀月和叔昌,還有金鈴和季旺,及所有來喝喜酒的客人們都熱鬧地一聲聲驚歎,這可是大家從未見過的景觀。
倒是顧興和清兒稍稍冷靜一些,覺得這或許僅僅是一道自然景觀吧,沒有啥特別的徵兆。
而櫻娘,此時已是頭暈目眩,剛才還精神得很,這會子像被抽了魂似的,整個身子都是虛的,如同被掏空了一般。幸好她是坐著的,並沒有誰瞧出她的異樣。
大家熱鬧過了,奇觀也不會再出現了,才各就各位開始喝酒吃菜了。
甄觀怡又由念兒牽進了洞房,之後伯明和念兒在陪著客人,櫻娘說累了,讓清兒扶她進屋歇息。
清兒先為甄觀怡送來了飯菜,甄觀怡坐在桌前慢吞吞地吃著,腦子裡一片混亂,模樣癡癡的,她在尋思著等會兒和念兒如何洞房。
清兒再給她娘送飯菜過來,櫻娘當著清兒的面強撐著吃了幾口。
「娘,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你要多吃點,這魚的味道可好了。還有,明日一早我和顧興就要走了,你和爹能不能跟著我一起去住個幾日?我們的那個小院子和咱家的老房子格局很像哩,我都出嫁好幾個月了,你和爹卻連我住在啥樣的地方都不知道。」
櫻娘吃了幾口飯菜,稍稍有了些勁頭,「清兒,一般人家都是閨女帶著相公回娘家,極少有爹娘跑到女婿家去的。過幾日你哥就要去京城了,我和你爹哪能跟著你去,而留你嫂子一人在家呢?」
清兒脖子一縮,嘿嘿笑著,「我倒是忘了。那好,你們以後再去。」
櫻娘微微點了點頭,又道:「你以後若是得了空,就多回來看看你爹……還有我。」
這時念兒跑了進來,坐在櫻娘的面前,紅著臉兒,想說什麼,又不好意思說出來。
櫻娘雖然腦袋已不是很清醒,但也是能猜得出念兒在尋思著什麼,「怎麼,你平時膽大得很,現在連洞房都不敢進了?」
念兒為難,「娘,我今夜能不圓房麼?」
櫻娘還沒回答,清兒在旁掩嘴直笑,「哥,你真沒出息,你都多大了,連這個也不敢,嫂子還能吃了你啊?」
念兒瞪了她一眼,「你嫂子可不像你那般,你那時是巴不得給顧興投懷送抱,你嫂子可沒見過這架式,等會兒她或許認為我是大流氓呢,我怕嚇著她。」
清兒噗哧一笑,「喲,你還怕嚇著她?你真會心疼人。」
櫻娘搖頭笑道:「念兒,你真是不懂女子的心。好好的一個洞房花燭夜,你若是晾著觀怡,她能高興麼?她情願被你嚇到,也不情願被你冷落。她既然願意嫁給你為妻,就樂意做你的女人,她若說你是大流氓,那也只是出於害羞而口是心非罷了。」
櫻娘想到當初她和伯明的新婚之夜還是她主動的,想想就覺得好笑,沒想到她那會子還挺勇敢的,又道:「女子臉皮兒都薄,你得主動,可別等著觀怡找你。你快快去吧,這會子她正等著你呢。」
念兒經他娘這麼一說,壯著膽子往洞房去了。他心裡尋思著,即便甄觀怡說他非禮她,大罵他是大淫賊,他也不能當真,就權當她口是心非好了。
「娘,我也累了,我先回屋歇息去了。」清兒見她娘實在吃不下多少,就端著碗出去了。
櫻娘瞧著一雙兒女的背影,真的好不捨。
這時伯明端了一碗棗粥進來了,「來,你快把這棗粥吃了,可能今日你太忙乎了,一點氣血之色都沒有。師父上回說你的身子沒啥病症,怎的你這些日子好像虛弱了許多。」
櫻娘哪裡還吃得下東西,只能嚼蠟似的吃了幾口,柔聲道:「沒事,冬日沒怎麼活動,身子便虛了些,待開了春,萬物生發,就會好的。」
伯明這時一直盯著她的臉色看,見她吃不下,便拿勺餵了她幾口。櫻娘怕伯明這麼仔細瞧著,會瞧出問題來,強撐著笑了笑,「客人們都走了?」
「幾位路遠的親戚由蘊兒和笙兒他們送回去了,爹娘和柱子、根子他們是由季旺趕馬車送的。我擔心你不舒服,就急著去煮了棗粥,沒去送他們。來,你再吃點。」
櫻娘感覺再吃下去的話,她就要全嘔出來了,「真的吃不下了,剛才清兒還端了一大碗飯菜,我吃了大半,哪裡還吃得下。」
其實剛才她只吃了幾口。伯明信以為真,就將碗端回廚房了,然後端來水,為櫻娘擰巾子洗臉,再為她洗腳。
櫻娘被他細心伺候著,似乎忽然迴光返照,又有了點精神,也能看清伯明的面寵了,「伯明,以我這身子,看來是越來越不如你了。現在是你伺候我,待你身子不利爽的時候,怕我是已經不在了,到時候誰來伺候你啊。」
伯明扶著她來到炕邊坐著,「你又說傻話了,咱們肯定還有幾十年的活頭,你只是這幾日不太精神,過些日子肯定就會好的,我師父從來不打誑語的。若是你死在了我的前頭,我肯定也老得差不多了,乾脆兩腿一伸,跟你一起去得了,哪裡還需什麼人伺候。我可不想讓念兒和觀怡到時候守著我這個糟老頭子受罪。」
伯明說完就出去倒水了。
櫻娘心裡默默念道,伯明,你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還是由你自己打算吧。至於要不要續絃,或是一人孤身而過,我就不幫你決定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怪你,只要你過得舒心就好。
這時伯明笑瞇瞇地回來了,小聲地說道:「我剛才聽見觀怡親熱地喊念兒為念哥哥,我聽得身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櫻娘輕聲一笑,「念兒聽著舒服就行了,你可不許聽兒子的洞房。」
伯明被她說得有些發窘,「我可沒聽,只不過出去倒水不小心聽到了而已。」
伯明確實沒有認真聽,若是再聽下去,他起的雞皮疙瘩可能要掉一地了,因為甄觀怡在那溫馨的洞房裡,接著嬌羞地說道:「念哥哥,不要……不要這樣,我疼。」
櫻娘見伯明那副窘態,她笑而不語,爬上炕頭躺下了。剛一躺下,她覺得迴光返照的跡像似乎已過,因為此時的她,身子忽然飄渺不定,快撐不下去了,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她知道,她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趁自己還剩最後一絲意識,她使勁全身的力氣才側了個身,面對著伯明,看著眼前模糊不清的伯明,她伸手摸著他的臉寵,輕聲道:「累了吧?」
伯明輕輕握住她的手,「瞧你,手都沒勁了,你才是真的累了,快好好歇息吧。」
櫻娘氣若游絲,「真希望今日永遠不要過去,一直延綿到老。」
伯明嗤笑一聲,「你真貪心。你放心,像今日這樣的大喜之日還會有,你就等著為孫子和外孫辦滿月酒吧。」
「好,我等著。」櫻娘極輕極輕地應著,她也盼著這一日呢,可是她現在連手腳都動彈不了,眼前也是一抹黑,啥也看不見。
緊接著,她的眼皮子也撐不開了,只有極微弱的呼吸聲。
伯明以為她是犯困了,所以這麼快就睡著了。他輕輕地為她掖好被子,再習慣性地摟著她的腰身,閉上眼睛睡了。
櫻娘心裡默念著,伯明,我要去見閻王爺了,你自己一定要好好將剩下的日子走下去。
她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淚,緩緩地往下淌著,她不捨得離開這個家,不捨得離開伯明。可是,她完全無能為力,她再也陪不了伯明瞭。
老天爺為何不安排她與伯明白頭偕老?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來怨恨老天爺了,她和伯明的緣份或許就此已盡了。
她的指尖輕輕觸動了一下,碰了碰伯明的手,再默念了最後一句:伯明,我……走……了,愛……你。
……
次日清晨,甄觀怡早早就起來了,因為她想將早飯做好,想燒好茶水。待公婆起來了,她就給他們敬茶,再恭恭敬敬地喊他們為爹娘。
當她從堂屋走過時,覺得掛在牆上的那幅全家福很不對勁。她仔細一瞧,差點嚇暈過去。
她摟著全家福來到屋裡,慌慌張張地道:「念哥哥!念哥哥!」
念兒睜開了眼睛,朝她甜蜜一笑,「你小聲點,念哥哥念哥哥叫得那麼大聲,不怕爹娘和清兒笑話你?」
甄觀怡哪裡還顧得和他打情罵俏,她直接把全家福的那幅畫放在念兒的面前,「娘……娘她不見了。」
念兒雙眼一掃,嚇得騰地一下坐了起來,看見全家福上空出了一塊,他的娘真的不見了!
可是昨日畫師明明畫上了娘啊,畫完之後,他們一家子還圍著這幅全家福欣賞了好一會兒呢,而且還是在大家的注目禮下,由他親自掛在牆上的。
若是畫師所用的顏料不當,也不至於一晚上就消失了,還消失得一點印跡都沒有。偏偏其他人的畫像都是原樣,模樣與色彩一丁點兒都沒變,唯獨他的娘不見了。
念兒驚愕地發著呆,忽然想到四歲那年,在他午睡時,他娘為了哄他睡覺,給她講的故事。
「念兒快快睡,養好了精神就能長得高,我的念兒很快就能長大成人了。」
「娘,你給我講故事吧,每次你給我講故事,我都能睡著。」
「好,娘給你講七個小矮人和白雪公主的故事。」
「娘,你換一個吧,這些你都給我講過好多遍了,還有什麼芝麻開門、灰姑娘的故事,我都快能背得出來了。給我講一個你從未講過的故事,好不好?」
沉吟半晌,他娘開始講了,「兩年前,有一位生活在……大約五百年後的姑娘不小心被磚頭給砸了,莫名其妙就來到咱們這兒了。剛來到這兒時,她心裡很委屈,因為這兒太窮了,啥都沒有,連飯都吃不飽,還沒有電視、電腦,也沒有手機可以打電話。」
「娘,你說的這些是什麼東西?」
「娘瞎編的,你聽著就是了。」
「哦。」
「才來一日,她就嫁人了。本來她打算糊弄著過日子,反正又不能再回去了,那就得過且過吧。當她見這位相公長得眉目和善,羞澀靦腆極了,讓人見了就喜歡,聽著他說話她心裡就舒坦……」
念兒聽得昏昏欲睡,「娘,這位姑娘是你麼?」
良久,他聽到了他娘一聲應答,「嗯。」
之後許多年,念兒都不再記得這件事了。可是就在今年,他不知怎的又突然記起了這件事,他也只當是她娘給他編造的故事。
念兒看著手裡的全家福,莫非娘講的是真事?
甄觀怡抖著雙手推了推念兒,「你在想啥,咱們快把這個拿去給娘瞧瞧吧,她會不會也被嚇著?」
念兒慌忙起身,剛趿上了鞋子就見他爹進來了。
伯明有些著急地問:「念兒,你娘呢?大清早的她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