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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文 / 不游泳的小魚

    那車伕神情有些僵木,跳下了車,對錦娘道:「回夫人,車輪子壞了,怕是要換一輛車呢。」

    同來的,確實還有一輛車,上面放著香燭紙錢和祭品,錦娘聽了不由皺了眉:「不能修好麼?」

    車伕望了望天,又回道:「等到修好,怕是會過了時辰呢,再說了這地兒也不宜久留,夫人還是速速下來換車的好。」

    錦娘聽了便看了秀姑一眼,秀姑對雙兒和豐兒兩個使了個眼色,她們兩便先下了車,身子擋在那車伕與錦娘之間,錦娘也沒讓人扶,自己踩著車轅跳下了馬車,轉身,秀姑抱著揚哥兒也下了車,揚哥兒似乎睡著了,用錦披抱得緊緊的,很小心的抱著,看不到他的小臉,難得的是,秀姑一把年紀了,身子卻是矯健得很。

    那車伕見車裡的人都下了車,便挽了韁繩,睃了眼錦娘,率先向另一輛馬車走去,錦娘也跟在後面,身邊被秀姑和雙兒豐兒幾個圍著,而府裡帶來的護衛卻離得不太近,那車伕見此突然發出一聲口尖銳的口哨聲。

    兩邊山坡的樹叢裡立即冒出幾十個黑衣人來,一個個手握長刀向錦娘他們衝了過來。

    雙兒和豐兒兩個聽見哨聲時便有所準備,拉著錦娘便往刀車後躲,身子掩在馬車後面,果然,那車伕趁機抽出腰音的長刀便向秀姑砍了去,秀姑嚇得抱著揚哥兒便往一邊猛跑,那車伕哪裡肯放過,緊追了上來,好在他只是想搶走揚哥兒,下手時便有了顧及,秀姑卻是一反常態的特別敏捷,跑跳騰挪間似有神助,總是在那車伕堪堪要砍到她時,巧妙的溜走,讓那車伕心急的同時,也隱隱感覺有些不妙。

    山坡上過來的黑衣人被簡親王府的護衛阻擋住,但不管是在人數上,還是在實力上,王府的護衛都相差甚遠,很快便有不少護衛倒下,黑衣人便攻向了錦娘幾個,竟圖捉拿錦娘,但是,雙兒和豐兒兩個也有如神助,素日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竟然也能拉了錦娘如飛似的逃,兩人一邊一個架著錦娘,不等黑衣人靠近,便向邊上的山溝處逃去,那黑衣人也似乎並不想殺了錦娘,所以,並沒有動用弩箭之類的武器,只是一味地追趕著。

    車伕一人對付秀姑感覺有些吃力,很快有黑衣人也來相幫,秀姑手上抱著揚哥兒,又沒有武器,再快的步法也難抵擋兩名身懷武功的高手,漸漸的,秀姑便有些難以招架,一不小心,讓那車伕伸手抓住了揚哥兒的錦披,他用力一扯,揚哥兒便被那黑衣人擄了去。

    秀姑一見揚哥兒失了手,怪叫一聲,抱頭便向一邊逃了去,那車伕搶到了揚哥兒立即喜不自勝,見同伴還在追趕孫錦娘。

    但孫錦娘卻一下子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像是莫名的失蹤了一般。

    再追下去,他怕驚動了城內的官兵,且孫家給大夫人過頭七的人也會路過此地,真引來了大隊的大錦官兵,那他們也難逃走了,反正目標抓到了一個也是好的。

    他便將口哨一吹,示意同伴收兵,而令他們奇怪的是,簡親王府的護衛這會子也作鳥獸散,並無人來與他們爭搶揚哥兒,他心中一凜,抱著揚哥兒的手惦了惦,手裡的包袱軟軟的,帶著溫熱,還是有份量的,他怕吵醒了孩子,一會子哭起來怕是難逃出去,便不再細看,轉身便向山坡出逃去。

    山坡上,一個面具男正緩緩從坡上走下來,因著戴了面具,便看不見他的真容,更不知道他的表情幾何,只是當那車伕將揚哥兒抱過來送給他時,那面具後的一雙星眸閃出狼一樣的綠光來,看著很是磣人。

    他接過揚哥兒,正要揭了孩子面上的搭著的那塊布,路的兩頭突然傳來一陣陣馬蹄聲,他心中一慌,將揚哥兒抱緊,快速向山坡上逃去,但是,已然來不及了,山坡後面也傳來了鐵蹄聲,冷華庭帶著自己精心訓練出來的兵士,正向這一夥黑衣人包抄而來。

    那面具男深知自己中計了,環顧四周,他們已然被圍了個水洩,根本就無路可逃,好在,手裡還有揚哥兒,他不由將手中的包袱抱緊,傲然地站在原地,等那個風姿綽絕,英挺偉岸的男子向他打馬過來。

    「我們好久不見了,大哥,取下面具吧。」冷華庭輕蔑地看著面具男,唇邊帶著一抹玩味的譏笑,如與老朋友敘舊一般隨意地說道。

    「確實好久不見,沒想到,小庭你還想要見大哥一面麼?」冷華堂聽了慢慢的取下自己的面具,露出瘦削且略顯蒼白的面容,看向冷華庭的眼光很是複雜,看得出,逃亡的日子裡,他過得並不好。

    「沒想到,你被父王廢了一身功夫,還如此大膽,既是逃了,為何還要留在大錦,去西涼投奔二叔……哦,不對,應該是你的生父,不是很好麼?」冷華庭端坐於駿馬之上,一派悠然的姿態,看冷華堂的眼光就如階下囚一般,冷厲卻又高傲,卻難得肯耐心的跟他說話。

    一聽這話,冷華堂那蒼白的臉色便泛起了青紫,他一股怒火直衝大腦,怒目瞪視著冷華庭,大聲吼道:「不要跟我提那兩個老畜牲,我的一生,全是他們兩個害的,一個既是養了我,卻從不肯拿我當親生看待,在他眼裡,我不過是個恥辱的像征,為了討得他心愛女人的歡心,根本就拿我當擺件,哪裡好生的關心過我一次,倒是對你,千般呵護,萬般憐惜,憑什麼,都是王府的子伺,就算我不是嫡出,差別也不該那樣大吧。」

    冷華庭聽了眼睛微瞇,譏誚之色更甚,「你自來便只是怨恨他人,怎麼不說,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是你自己太過貪戀權勢,你自己**太過強烈?不過父王對你如何冷淡,他至少是錦衣玉食的養著你,給了你王府公子的身份,送你入學受教,讓你養尊處優地生活著,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他再怎麼也沒有害過你。

    你覺得不公是只是認為父王對我更好,你便心中生恨,千方百計的加害於我,就算父王對你不公,我何曾又對不住你過?你自己天良泯滅,陰狠歹毒,作下那天理難容之事,才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偏生要將錯處怪到別人身上,真真無恥之極。」

    冷華堂聽了臉色變了幾變,但眸光卻更加的凶狠了,看冷華庭的眼神既痛又恨,更多的是嫉妒,還有一絲不明的情緒,他噎在那半晌沒有說話,良久,他長歎一口氣,眸光變得柔和一些,「小庭,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你的,只是……我也是身不由已,在大哥心裡,你從來就是佔著最重要的地位……不然,你便不會只是殘廢而是……」

    「那我是不是還得感激你手下留情啊?當年,你對我做過什麼事情,你真當我不知道嗎?只是我年紀小,那時不明白那種事意味著什麼,如今再想來,我真想將你千刀萬剮才能解我心頭之恨。」冷華庭不等他說完,便截口喝道,虧這畜牲還敢說對自己好,這人面獸心的東西,下了毒害過自己不說,竟然還行那齷齪下流之事,雖然,那時意識模糊,但還是依稀記得一些的。

    那是他一生的恥辱,以前也以為自己跟他是親兄弟,又沒有確實的證據,便一直放在心裡並沒有認真的去追究,雖是恨,但因著自己的殘體,又失了世子之位,便更覺得生活無趣,如行屍走肉一般的過著,若非遇到錦娘……

    「可是,小庭,我終歸沒有對你下狠手啊,這一點,你不能否認的。」冷華堂微垂了眸,不敢與冷華庭直視,小庭眼裡的輕蔑與不屑比痛恨更讓他難受,像一根浸了油的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著他的自尊,讓他的心曲扭著,像被人用手死死的掐住,失了力道,幾近窒息。

    「是的,你沒有下狠手,那你今日之事又作何解釋?你對我好,卻要擄掠我的妻兒?你還有臉說你對我好?」冷華庭再也看不下去冷華堂那惺惺作態的嘴臉,大聲喝道。

    冷華堂不由一怔,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揚哥兒,嘴角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再抬眼,卻是一片猙獰之色,「我不會殺了他的,他和你……長得太像了,真的好像啊,小庭,小時候,你比他乖多了,從來就不會大聲啼哭,更不會揪別人的頭飾,你會走路後,就是大哥帶著你玩兒,你乾淨純潔得就像個小天使……」

    冷華庭越聽心火越冒,渾身汗毛根根豎起,再也不想與他嘰歪下去,猛然抽出腰中軟劍,飛身躍起,劍尖直指冷華堂的喉嚨,一邊的黑認有揮劍擋開,手臂被震得一陣發麻,冷華堂趁機倒退了幾步,立即有幾名黑衣人圍住著護住了他。

    冷華堂大聲獰笑道:「小庭,你也太過魯莽了些,你的兒子還在我手上呢,你就不怕錯殺了他麼?」

    「你不是說不會殺了他麼?那你就好生護著他好了。」冷華庭手下不停,唇邊的譏誚更甚,招招致命,頃刻間,有幾名黑衣人倒在了他的劍下。

    而他身後的鐵騎這時也開始行動了,手中細弩齊發,冷華堂身邊的黑衣人揮刀撥箭,卻哪裡抵得住那如雨般射過來的箭枝,很快便有不少黑衣人渾身被射成了刺蝟,死在了箭下。

    「住手,小庭,快讓他們住手,不然,我掐死這孩子。」

    冷華庭聽得一怔,隨即冷厲地看著他道:「怎麼?還是要拿我兒子當擋箭牌了?」說話間,手中的動作卻仍是不停。

    冷華堂陰狠的舉起手中那個包袱,大聲說道:「你再不停手,我就摔死他。」

    「哈哈哈,你武功沒有了,人怎麼也變得愚蠢了?你以為,我還會如一前一樣大意,讓你害到我的妻兒?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你再仔細看看,你手中抱著的是什麼?」冷華庭笑得很暢快,多年鬱結於胸的恨意今天和仇結,今天便要做一個了斷,再也不能姑息之個畜牲了。

    冷華堂早就發現手中的孩子有問題,但他已經陷入了困境,便有些自欺欺人似的妄想手中抱著的真是揚哥兒,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如今被冷華庭說破,他便猶如一頭困獸般發出最後的嘶吼,將手中的包袱奮力向山石上摔去,彷彿摔的便真是揚哥兒,那樣,他心中的怨恨才能得到舒解一般。

    冷華庭再也不願多看他一眼,他收了劍,冷冷地退回到馬上坐著,任冷華堂瘋狂的發洩著。

    而他帶來的私兵,一支支羽箭全向冷華堂處射去,那箭就像是長了眼睛,並不往冷華堂身上招呼,硬是生生的將他身邊的黑衣人一個一個的除盡,只剩他一人孤零零地拿著布包發瘋似的摔著。

    當週遭的箭都停止了射擊,冷華堂身邊的黑衣人全都倒下時,四周變得格外的靜謐起來,人們都靜靜的看著那個近乎瘋狂的男子,看他將手中的布包摔散,為了保溫而放進去的一個暖爐也摔得粉碎,裡面包著的布片和棉絮飛得漫天都是,寒風吹過,揚揚灑灑,就像是提前落下的雪花,落得冷華堂落頭滿臉都是的,他似乎無覺無感,只是嘶吼嚎叫,獰笑著。

    冷華庭搖了搖頭,靜靜地看他發瘋,腦子裡浮現出,當年那個才六歲的華堂,同樣長得粉手硺玉碉,卻沉穩有度,很有小大人的樣子,手裡牽著更美艷更可愛的小小華庭,拿著一個小蟋蟀筒,興奮的說道:「小庭,大哥帶你去捉蟋蟀,一會子你可不能告訴母妃哦。」聲音清脆晌亮,有如甘冽的清泉在叮咚流淌。

    「好啊好啊,大哥,你帶小庭去,小庭一定不告訴母妃,還有劉姨娘,就咱們兩個去啊。」四歲的小庭高興得差一點要跳起來,牽著大哥的手就不肯放……那一次,兄弟兩偷偷地溜出了王府,跑到郊外,玩得日落西山了還沒有回去,王爺急得四處尋找,好不容易才把兩個小傢伙找到,但找回來的卻是兩個烏漆麻黑的小子,只剩兩隻眼睛在靈動的眨著,王爺又氣又急,將兩個孩子跟著的僕人全都一頓好打,又拿了籐條要抽兩個小子,那時的華堂,會很勇敢的站在小庭面前,對王爺道:「父王,不怪小庭的事,是孩兒拉了他出去玩的。」……

    「大人,讓屬下將那賊人綁了吧,夫人還在那邊挨著凍呢。」身邊的貼身長隨善意的提醒著陷入沉思的冷華庭。

    冷華庭微微楞怔了下,抬眸看那仍在發著瘋了人,對長隨點了點頭,眾軍士蜂擁而上,一點也不費勁地將冷華堂五花大綁了起來,推到冷華庭的馬前,冷華堂還在發瘋似的吼叫,面目猙獰可怕,額頭青莇因著怒吼而青莇突起,嘴角邊漸漸沁出一絲鮮血,雙瞳赤色,卻又渙散開來,冷華庭歎一口氣對他道:「種什麼因,得什麼果,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全是你貪嗔太過所致,假使你一直保持一顆平和的心,能夠知足認命,你我又怎麼會弄到今天這步田地,你又怎麼會走上這條不歸路?你一定在心裡很恨二叔,因為,父王不太管你,二叔便成了你心中的父親,他教了你不少陰狠的東西,但是,你和小軒同樣是他教出來的,但小軒卻是保持了一顆清明純正善良的心,他沒有被二叔教壞,而你,原就心性不純,所以,二叔才會當你是最好的工具,才會用心的培養你。這一切,怪不得別人的。」

    冷華堂似乎聽進去了,又似乎一句也沒聽到,只是,那嘶吼聲小了好多,見冷華庭打馬要走,他突然大聲叫道:「為什麼不殺了我?我既是惡貫滿盈,為什麼你不肯親手殺了我?」

    冷華庭轉回頭,憐憫而厭惡的看著冷華堂,冷冷地說道:「殺了你,怕髒了我的手。」

    說著,打馬便向一邊的山溝裡尋去,錦娘早就在溝邊上等了,她身邊的雙兒和豐兒早就改了顏,竟然是兩名身才偏小的暗衛裝扮的,而『秀姑』白晟羽此時也脫了女裝,笑吟吟的看著正焦急過來的冷華庭,「放心吧,有三姐夫在,怎麼也不會讓四妹妹受半點傷去。」

    冷華庭自馬上翻身下來,也不理睬白晟羽的調侃,一把握住錦娘的手道:「娘子,我再也不會讓你冒這樣的危險了。」

    錦娘凍得有些哆嗦,冬日的寒風還真是刺骨呢,不過,被他溫暖乾燥的大手一握住,那溫熱的情意便自手心直傳心裡,她覺得全身都變得暖暖的,抬了手,輕撫他緊皺的濃眉,柔聲道:「無事的,你的計劃萬無一失,我沒有受到半點危險,只是,你真的就這樣將他又送回宗人府麼?就不怕再有人劫了他去?」

    冷華庭回頭看了眼被關在囚車裡的冷華堂,淡笑著對錦娘道:「不用我動手的,你放心吧,這一次,誰也劫不走他,而且,他在牢裡,再也不會有人護著他了,要他死,那真是容易得很,但是,他作惡多端,就這樣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了?」

    錦娘低了頭,沒有做聲,不過,這一次,她也相信,冷華堂再難逃出生天了,而且,如今二老爺還沒有抓到,若二老爺仍要救他的話……倒是個好誘耳呢。

    軍隊浩浩蕩蕩的回了京,到了城門口,竟然看到裕親王守在城門外,遠遠的,冷華庭下馬給裕親王行禮,裕親王有些心不在焉,隨便應付了他一下,便看向了後面的囚籠,看到冷華堂那瘦削的身子孤零零地被關在囚籠裡,裕親王眼裡閃過一絲不忍,但他沒有上前,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囚車緩緩自身邊而過。

    一路少很多百姓看到有囚犯被關在囚籠裡示眾,便紛紛議論起來,有知情的便告知旁人,那關起來的是簡親王前世子,如今的叛國賊,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老百姓如今正好也被邊關戰事牽著心,聽說有叛國賊,有的便情緒激動,不少人拿了爛菜葉和石子往冷華堂身上砸,邊砸邊罵,有的更是走近前去對他吐著唾沫。

    冷華堂被人低垂著頭,心中羞憤難當,冷華庭如此代他,比拿刀殺他更就狠,他原就是最在乎聲名的,這會子成了萬眾口裡的惡徒,就是死了,也是遭人唾罵的賣國賊……這樣的情形還真是生不如死啊。

    他生生受著從各處砸來的東西,一塊爛葉掛在了他的前額,原本俊美的臉此時曲扭得不成了樣子,一抬眸,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那人眼裡有著憐憫和心痛,他不由對那人大吼了起來:「裕親王,你還有臉來看我?你這個老畜牲,為了榮華富貴自己的兒子的出賣,若不是你,我今天怎麼會中了他們的計,你這個老匹夫,你這個無膽鼠類,我恨你,就是到了陰朝地府,我變成惡鬼了不會放過你的。」

    周圍的群眾聽了便都看向裕親王,裕親王沒想到冷華堂會當眾發難,他眼裡閃過一絲悔意,隨即又一咬牙,狠狠地瞪了冷華堂一眼,悄悄的退到了人群裡,掩面潛走了。

    但邊走,眼角就有些發酸發潮,這個兒子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與自己其實長得有幾分相似的,這一點,很多年前他就想要否認,但越是否認,越否認不了,所以,老二來找他時,他才會同意將冷華堂救走,原以為,他這一走,便不會再回大錦,從此天高地遠,流水迢迢,不要再回來就是,至少命是保住了的,誰知,他會如此的固執和偏激,竟然大膽妄為到去孫家行兇,去劫持孫錦娘,真是不知死活啊。

    是他逼自己出手的,總不能因他一個人害了整個裕親王府吧,自己犯不著為個身份還不能確定的偽兒子將全家拖入絕境吧,冷華堂啊冷華堂,我已經救過你一回,你自己不珍惜生命,自尋死路,怪我不得啊。

    冷華庭著人將冷華堂又送回了宗人府大牢,這一回,恭親王再也不敢疏忽了,親自己派人把守,不許任何人進牢裡探監,冷華堂自己也深知難以再逃出去,又在大街上受了百姓的凌辱,心如死灰,在牢裡,便再也不肯吃半粒米,喝半滴水進去,一心只想要自殺。

    錦娘回到府裡時,王妃也回來了,兩婆媳兩見,有如隔世一般,錦娘握住王妃的手,眼睛就有了濕意,好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下心情,說道:「娘,你受苦了。」

    王妃心中也是感觸頗深,將錦娘摟進懷裡,哽著聲道:「你也受苦了,孩子,娘有驚無險,沒什麼的,只是你和揚哥兒,時刻都處在危險中,真讓娘揪心啊。」

    身後的冷華庭過來將這對婆媳一同擁進了懷裡,說道:「一切都會好的,咱們一家,總會過上平安喜樂的日子的,一定會的。」

    那一日,久病方愈的三老爺終於也在三太太的攙扶下過府來的,就是一直躲在自已小院裡的老夫人也過來看望王妃和錦娘。

    三老爺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說起二老爺和冷華堂也是一片唏噓,老夫人卻是有些一陣陣地發呆,她怎麼也想不通,二老爺為何要叛國,「老二他,雖然個性倔,要強一些,但絕對不是那數典望祖之輩,當年老太爺在時,他就算是再想要世子之位,也沒做過這樣激烈的壞事,頂破天,也就是嫉妒王爺,耍些小陰謀惹得王爺挨些罵而已,他那時要真的有如今這麼毒,以老大的性子,怕早就鬥不過他了,哪裡還有老大當王爺的機會。」

    三老爺聽了也是覺得吶悶得很,「二哥他再怎麼混,也是很疼我的,絕對不會對我下狠手,他只是氣恨命運的不公,認為自己比大哥更適合當王爺,更適合帶著簡親王府這一族走向更好的前程而已,打死我,也不想信他最後會叛國啊,那可是滅族的罪過,若非小庭和錦娘能幹,咱們簡親王府怕是要被他給毀了呀。」

    冷華庭想起三老爺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沉吟了半晌,還是開了口:「三叔,當年,他們給我下毒時,你是知道的吧。」

    此言一出,不止是三老爺,就是老夫人也是心頭為之一震,三老爺臉上露出一絲羞郝和尷尬來,久病初癒的臉上更顯得蒼白了幾分:「那時,我是察覺了一點,只是,我那時也是抱著中立的態度,誰當王爺或世子我不管,只管有人給我錢花就是了,只是,你出事的那一天,我恰巧遇到了某件事而已,我實在是看不過去,才示了警,讓……他最終沒有害成你,小庭,三叔對不住你,三叔是個自私又膽小的混蛋啊。」

    三老爺如今也算是看透了二老爺和冷華堂的真面目了,原想著,自己是二老爺的親兄弟,怎麼著也不會害到自己都上來,結果,一根毒針就差點要了他的命,還是靠著王爺和小庭兩個才得救,心中的愧意可見有多深,難得他不再無形無狀,病好之後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除了三太太,其他女人他能散的就散,能賣的就賣,再不就給些生活銀子放人家生路了。

    而老夫人也是一臉的不自在,她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老二當年的毒計,她是知道一些的,因為,她是最先知道冷華堂的身世的,當年,劉姨娘極盡所能的哄著她,所以,她對冷華堂也很是疼愛,有一次冷華堂發燒時,她親眼所見,冷華堂身上並無青龍紋印,這讓老夫人很是震驚,但卻一直沒有作聲,只是心中便存了疑慮,那青龍紋印老二身上是有的,王爺身上也有,為何冷華堂身上沒有?

    後來,在她的逼迫之下,劉姨娘說了實話,說冷華堂是老二的兒子,不是王爺的,但老夫人哪裡就肯信了,親自問過老二,老二說,當年聖祖傳下的子孫都有青龍印,但傳著傳著,有的子孫身上就有,有的就沒有了,那是應著姻親的關係,有了不能的血緣摻與,才會有了區別,這個也不稀奇,要不,當今皇上怎麼沒有青龍紋印呢,總不至於,皇上也是假的吧。

    如此一說,老夫人倒也信了,只是如今看來,她越發的懷疑,現在的老二根本就是個假的,但是,她找不到證據,所以,也不敢說。

    見三老爺和老夫人都是一臉不自在的坐著,錦娘便歎了口氣,當年,這兩個人就算沒有摻與毒害自家相公,那也是知情了的,而且,自己進府後,老夫人對自己也是百般的刁難,沒少害過自己和王妃,只是,如今她白髮蒼蒼地坐在那裡,看著就是個孤苦可憐小心翼翼的樣子,又沒有了實權,再想在府裡弄妖娥子也不可能了,就讓她住到自己的小院子裡,安養晚年吧。

    抓回冷華堂後,錦娘和冷華庭雙雙到了太子府裡,去拜訪太子殿下。

    太子正要府裡瞅著一堆公發愁,聽聞小庭夫妻同來,不由微微泛怔,遲疑了一會子才著人將他們請進來。

    又讓人去請太子妃過來接待錦娘。

    冷華庭與錦娘進屋後,雙雙恭恭敬敬地對太子行了禮,太子看著一跪拜在面前的一對壁人,有些晃忽,半晌才讓他們平身,賜了坐,錦娘含笑看著太子,太子被她清亮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垂了眸笑道:「我臉上是否長了花了?弟妹看得如此饒有興趣?」

    錦娘笑意不減,卻道:「回殿下,臣婦是在看殿下這幾個月來究竟變化有多大,怎麼越看越與當初在江南的殿下形同兩個人呢?」

    太子聽得一震,臉色微變了變,錦娘話裡有話,他當然是聽得出來的,當初在江南,自己曾與他們夫妻約定好,要充分地信任他們夫妻……還說過,在自己有生之年,絕不會為難她的……如今想來,當初的情形鮮活的浮現在眼前,這個女子,她總是如此地敏感和聰慧,她定然看究了自己的心思和打算,所以,今天怕是來攤牌來了。

    太子不由正色的看著錦娘,臉上笑容微斂,以前不在其位,不之做帝王的難處,這一兩月以來,他深深感覺到了皇上的無力和無奈,身為帝王者,無力控制自己的每一個臣子,無法讓他絕對的效忠,而且還要時刻擔憂臣子太過強大而造反,這樣的日子,過得一點也不舒坦啊,不是他刻意要去為難小庭,只是,人心向來是最難測的,人心又向來是最難滿足的,置身最高位子時,才懂得那高處之威嚴,權力之強大,無法比擬的萬人之上的尊榮和優越,是個男人,只要有機會,怕都想要那個位子吧,所以,他才也會生出與皇上一樣的惶恐和疑心,才會……

    「弟妹說笑了,你是看我最近政事繁忙,瘦了一些吧。」太子故意裝作聽不懂錦娘的話,目光也投到了別處,臉上表情微微有些僵,說的話也不是很有底氣。

    「興許是呢,總覺得殿下與以前有些不同了啊,是吧,相公。」錦娘微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也順著太子的話,將話頭引向了冷華庭,有些話,作為女子她無法開口,但男人就不一樣了,男人才是一個家的代表,他的走向,就能證明簡親王全府的走向。

    「臣今日來,帶了兩車東西,是特意送給朝庭的,也是特意來表明臣的心跡的,希望可以解了朝庭燃眉之急,又能消了殿下您心中的疑慮。」冷華庭雙手將手中的小冊子呈上。

    太子微怔,侍從自冷華庭手裡將冊子呈過,太子接過翻開一看,震得自椅子上站了起來,睜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冷華庭,因為太過激動,話語都有些不利索,「小庭你這是……這是。」

    「這是臣對殿下和朝庭的心意,也向殿下表明,臣一家對朝庭的忠心。」冷華庭微笑著回道。

    「如此多的銀兩,你……全捐給朝庭?」太子還是有些不自信,近千萬兩白銀,小庭夫妻買個小國都夠了,而且,這些銀子自己並不知道,他們……竟然全捐了出來,正如他剛才說的,他是來表忠心的,太子一時又愧又感激,如此危急時刻,小庭夫妻表現的是對國之大愛,無私又高華,相比自己,為了一已之私,以權位為第一,於戰事和百姓安危為次之,實是羞愧啊。

    「這可是我們的全部家當了哦,不過,殿下也不必受之有愧啦,錢不過是個死物,沒了還可以再賺的,只有能解了殿下眼前之困,解大錦的兵災,這些銀子也算是有了真正的價值。」錦娘淡笑著說道,她語氣輕鬆平和,一點也沒有為這銀子而可惜心痛。

    太子聽得更是羞愧難掩,站起身來,端正衣帽,正正式式的向冷華庭夫妻行了半禮。

    冷華庭慌忙托住太子,眼中帶了笑意道:「臣要領兵去邊關,將西涼人打個落花流水,請殿下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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