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聽得微怔,眼神中帶了笑意,問道:「太子,你自江南回來,可沒少在哀家跟前兒說那女子的好,如今怎麼……若是她能成為你的人,不是更能幫你麼?當年的葉姑娘……」
「母后,當年的事情,您也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什麼,前人的錯誤,我們應該吸取教訓,不是再犯同樣的錯,小庭和錦娘的感情是無人能憾動的,錦娘和葉姑娘不一樣,她只是想過平淡日子的小女子,她善良又堅忍,小庭和孩子,還有家人,才是她最在乎的。
如若硬塞一個女人給小庭,咱先且不說小庭會如何,錦娘我能猜得到,結果不是和葉姑娘一樣,便是悄然離開,母后,她和葉姑娘一樣,不是普通的女子,思想和現世很多女子完全不同,她們自信堅強,大膽聰慧,若非她心甘情願,誰也別想強迫她做任何事情。」
皇后聽了很有觸動,而一旁的太子妃更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太子自江南回來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她作為太子的正妻,不可能沒感覺,但是,這種感覺只能放到心裡。
太子並沒有做什麼過激的事情,反倒比以前更為尊重和關愛她和皇長孫了,這樣太子妃心裡微酸的同時,也很高興。
雖然,太子有時,會看著某一處地方靜靜的發呆,眼神迷離而執著,他這種眼神一出現的時候,嘴角便會勾起一抹微笑來,這樣的笑,很開心,很……幸福。
只是,每每太子妃靜靜注視他時,他偶爾回頭的那一瞬,眼裡便會閃過一絲落漠,唇邊的笑容不自覺的消失,太子妃便感到心疼心酸,但卻無可奈何。
心裡也明白,太子動真情了,只是,那個人,不是自己,也不是府裡的其他任何一個側妃,一個侍妾,那些側妃侍妾對太子來說,不過也是增加政治籌碼的工具,太子的心裡,從來就沒有那些女人,儘管,那些人千方百計的要討他歡心。
太子看著溫和,實則冷漠,好在,對自己,還有幾分敬重,對皇長孫,由衷的疼愛,有此兩點,太子妃感覺已經足夠了。
如今看太子能將自己的感情壓在心裡,理智對待,太子妃自然是十二分的贊同,對錦娘的那一絲的妒意也煙消雲散了。
「母后,殿下說得對,咱們如今最應該做的,就是拉攏孫錦娘和冷華庭,破壞劉妃娘娘的計謀,讓她那惡計胎死腹中就好。而且,更要讓孫錦娘知道,是咱們助了她,以後殿下登基,她一樣也能施展所學,為大錦,為殿下,打下更好的經濟基礎,而且,上回她不是還說過麼,要用經濟侵略的方式來打敗西涼,計劃若成,殿下便可以開僵擴土,成為一代明君。」太子妃微笑著對皇后說道。
皇后聽得更是動容,沉吟片刻才道:「但是,如今你父皇卻很是支持劉妃的這個行動,若是……」
「母后,父皇越發的老邁糊塗了,都火燒眉毛了,不想法子快些退敵,卻是總想著內鬥,再如此下去,大錦危險啊。」太子皺緊眉頭說道。
「也是,不過,那又能如何,你父皇什麼性子你還不知道,他要肯聽勸,也不會鬧得現在這個地步了,那日他自朝中下來,哀家就提過,將世子之位還給小庭是天經地義的。
看吧,都過了這麼些天了,冷華堂都已經關押在大牢裡了,他還是遲遲不肯下旨,也不讓宗人府改玉牒,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啊,明知道沒有簡親王府的支撐,肯定是不行的,卻非要為難人家,唉。」皇后歎了口氣道。
「母后……」太子妃輕喚了一聲後,頓住,看了看四周的宮人,皇后立即會意,一揮手,周邊的人全都退下了。
「母后,那日冷華庭與殿下商議,他希望殿下能夠……痛下決心…,兒媳倒也是很贊成,咱們是在挽救大錦,在做對得起列祖列宗的事情,所以……」太子妃接著說道。
皇后聽的神色一黯,眼裡滑過一絲傷感,但隨即便浮上了堅毅果決之色,正色地看著太子道:「太子,你怎麼說?」
太子猶豫了,殺父弒君,太過狠毒,太子想做明君,卻不想背這麼一個罵名,再說了,他原就是太子,承位是明正嚴順的,只須多熬年份就成,又何必要行此險著呢。
皇后看到太子的猶豫,不由歎了口氣,對太子妃道:「既然劉妃將你妹妹招進宮裡來了,那你抽空也去召了冷大人之妻來你宮裡坐坐吧,她可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哀家還聽太子曾提過,若她有了女兒,咱們就要給皇長孫訂下做妃子呢,正好,你們也可以一起拉近感情。」
太子妃聽得先是一怔,看皇后眼神灼灼,突然明白過了,便笑道:「正是呢,只是,他們這一胎生的是個兒子,太可惜了,要是下一胎她能生女兒就好了,皇長孫有福咯。」
說著,又看了眼太子,眼睛裡挾了笑意道,「小枚不是把落霞都帶到簡親王府去了麼?不如,明兒個兒媳親自抱了皇長孫,也去拜訪拜訪小庭夫婦,做不成夫妻,做兄弟也成啊。」
皇后聽著笑了,很欣賞地看著太子妃道:「好啊,哀家這裡有個紫金長命鎖兒,你帶去,賜給他們的兒子,叫什麼來著?」
「叫揚哥兒呢,說是和小庭長得一模一樣,又是個大美人呢。」太子聽著也笑了,想著若是小庭聽到自己說他是大美人,怕是又要黑了一張妖孽臉了,這『妖孽』一說,太子還是在錦娘口裡聽到的,不過,用在小庭身上,可還真是貼切得緊呢。
「哦,揚哥兒啊,很好,太子妃,你自己個看著辦法,總之,將哀家的心意帶到就好,有些人,打的什麼主意,你也得提醒提醒,那小兩口,也沒少吃虧,既然他們如今肯站在太子這一邊,那咱們也該護著他們才是。」皇后笑著,將宮女喚了進來,讓人取了一個鑲了紫玉的紫金鎖,遞給太子妃。
太子臨走時,皇后又道:「太子,張太師病了,你抽空也去看看他吧。」
太子聽得一楞,張太師是皇后的娘家人,但是,那張家最近因著孫大夫人的緣故,一直很是排斥冷華庭,幫著冷華堂,太子心裡有些窩火,那老匹夫,明知道小庭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卻仍是處處針對小庭,針對小庭不就是針對自己麼?
「張太師為官幾十年,人精明得很,你不要只看表面,很多人,面上是反對你的,或許,實際是支持你的,皇上如今對你猜忌日重,如若你身邊的支持者太多,只會給你帶來危險,他是哀家的舅舅,只這一層關係,你要也明白。」皇后看出太子的心思,淡笑著說道。
太子聽得心中一凜,躬身又行了一禮,才告退了。
卻說六皇子,這會子也正在劉妃宮裡,劉妃屏退了所有宮人,也正與他密談。
「母妃,當初,您真是做錯了,不應該使了人去江南,對表嫂下手的。」六皇子臉色煩悶,看向劉妃的眼眸裡,透著股怨氣。
「本宮作事,還由不得你來指責,不過是一對黃口小兒,你怕他們作甚?那孫錦娘若在那一次難產死了,如今你表兄還有什麼值得囂張的本錢?
不過是事敗,功虧一潰罷了。如今最難得的是,你父皇的態度已經然轉向你了,而你父皇又對太子心生猜忌,正要趁此之時,將太子打壓下去,你才有機會啊。」劉妃狠狠地瞪了六皇子一眼,很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母妃,父皇是什麼樣的你,您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他表面上是喜歡孩兒,又何曾真心待孩兒好過?他對任何人都心生猜忌,他不會是真心想要扶持孩兒的,母妃,您清醒一點吧。」
六皇子急了,忍不住聲音就撥高了許多,皇上若是真的喜歡自己,想要扶自己上位,又怎麼一點實權都沒有給自己,自己如今是靠著裕親王幾個才有些份量,但裕親王那人,本也是野心勃勃,誰又能保證,他是忠心不二的?
「聽說孫大人之妻如今被那二姑娘氣得直抽莇,怕是時日不多了,而今,張大人又中了風,你去看望看望老太師吧,就算老太師不肯出力,有張大人的支持,也是好的。
尚書大人可是掌著兵部,又最是對孫夫人好,因著孫夫人,張氏父子才與太子和冷華庭作對,你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將張大人拉攏過來,母妃再想法子,將西山大營的令牌給你討過來,只要你掌握了京城護衛的兵力,咱們就是走一步險招又如何,人總是要拚上一拚的。」劉妃眼中露出一絲戾色,目光如鷹一般銳利。
六皇子聽得一震,不由苦笑,「母妃,西山大營可是向來由太子管著,父皇憑什麼會將令牌交給孩兒。再說了,光西山大營的人,也成不了事,九門提督,還有羽林軍,這幾位統領都不是孩兒的人,他們若要反抗,那可就不是冒險,而是送死了。」
劉妃一聽,唇邊勾起一抹笑容來,讚賞地對六皇子道:「不錯,還能想到這一層,放心吧,母妃今生的希望全在你身上,又怎麼會讓你去送死呢?皇上是絕對會把將西山大營的令牌給你的。
這事,倒是要感謝你那表兄,沒事給太子訓了那麼強的一支府兵出來,給太子增了強力,卻讓皇上坐臥不安,他不是最喜歡耍平衡之術,此來最是符合他的個性。
至於你提到的九門提督,他表面上是太子的人,實際嘛,娘早就將他收入了你的帳下,只是沒有告訴你,也沒有讓他與你親近罷了,總之,本宮即然讓你這麼做,沒有八成的把握,也有六成,你自去準備就是了。」
六皇子聽得稍感心安,不過,他還是不放心,正要再說些什麼,劉妃一擺手,說道:「跪安吧,本宮累了,想要歇息。」
六皇子只好抿了抿嘴,躬身行禮告退,但沒走多遠,劉妃又道:「哦,對了,你沒事,還是多到你姨父家走動走動,你那表嫂可是個妙人兒,若她真與當年的葉姑娘是同一種人,那麼,落霞若事成,你倒可以多一個賢妻了。」
劉皇子一時沒聽明白,不由回頭看向劉妃,劉妃勾了唇道:「不要嫌棄人家是已婚的,當年的葉姑娘可是香餑餑,多得是人喜歡呢,你沒看你表兄如今有多風光,殘了六年,楞是讓那女人給治好了,還成了如今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可是全靠了她的鼎力扶助,而且,這也是你父皇的意思。
兒子強了,總比臣子強要好,再怎麼,江山還是要傳到兒子手裡的,那孫錦娘,琴棋書畫都是絕佳,你生得儒俊秀,雖是比不得你表哥艷美,但也是玉樹臨風,俊逸倜儻,何況,你還是正宗的皇子,這點子自信,你應該還是有的吧。」
六皇子聽得臉都綠了,怒視著劉妃道:「母妃,這樣的計謀你也想得出來,他們都生得有兒子了,女子從來不是一女只嫁一夫麼,怎麼可能再改嫁於孩兒?您,太異想天開了。」
「哼,當年的葉姑娘的思想裡,可沒有什麼從一而終的觀念,她們那種人,最不喜丈夫有三妻四妾,更容不得感情背叛,只要咱們在他們中間施些小計,弄些誤會出來,哼,什麼情比金堅,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說法而已,在本宮眼裡,男人沒有不吃腥的,落霞可不是那傻子一樣的孫玉娘,她的手腕,強著呢,你走吧,儘管按本宮的意思去做,絕對沒有錯的。」劉妃也不氣,半躺在了軟榻之上,微瞇了眼,淡笑著對六皇子道。
六皇子聽得更是氣,那女人若是容不得男人有三妻四妾,若自己真登了大寶,難道後宮裡就只能有她一個?真是荒謬。母妃是魔怔了,才讓自己去施什麼美男計,這真是……
一甩袖,六皇子冷著臉出去了。
玲姐兒燒了兩天了,劉醫正雖是來給開了方子,但是孩子太小,那藥硬是難灌下去,上官枚急得不得了,錦娘看她是真心待玲姐兒好,心裡也很是安慰,不管這孩子的父母如何,她是無辜的,能有個母親疼愛,那便是她不幸中的大幸,希望她長大以後,不會如父母一般奸惡就好了。
錦娘這一天早早就起來了,梳洗完了,便對雙兒道:「爺去上朝了,這一時半會兒的也回不來,一會子揚哥兒睡了,咱們便去那邊看看玲姐兒去。」
「是,夫人,不過,您還要帶些什麼補品啥的去不,奴婢去給您準備些。」雙兒乖巧地應著。
錦娘是越發的喜歡雙兒了,靈巧又不失穩重,大膽又細心,辦事不比四兒差,如今錦娘將她的父母家人都安排在了自己的鋪子裡當差,沒有讓他們進府,但待遇卻是比府裡強了一倍多,使得雙兒對自己更是貼心貼意,有雙兒在身邊,自己可以省心了很多。
「那些個吃的喝的,帶去了也沒用,孩子還太小,啥也吃不了,咱們就去看看就好了。」錦娘微笑著起身。
雙兒笑著應了,一出門,看到秀姑正抱了揚哥兒在玩,便笑道:「您如今是越發的早了,也不知道要歇著點,一大早兒來抱著他,這麼沉的孩子,也不怕閃著腰了。」
秀姑聽了拿眼嗔她,在揚哥兒的臉上親了一口,說道:「天天抱,腰啊,手臂啊,早就練出來了,哪裡會閃著,揚哥兒,你娘親可是越發的糊塗了呢。」
錦娘聽著直搖頭,又問:「綠柳如今怎麼樣了?」
秀姑聽得臉一沉,沒好氣的說,「成天介就妄想當鳳凰呢,對著我還好一點,對著喜貴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這樣的人,我可不敢要她做兒媳,夫人你還是行行好,給她嫁個大戶人家去得了,省得一天到晚的給臉子我們這些個奴婢們瞧。」
錦娘聽得眉頭緊皺,正要說什麼,這時,外面鳳喜來報,說是喜貴挑了好了夥計,來請夫人的示下,看夫人要不要見見。
錦娘聽得便坐下了,讓鳳喜將人帶進來,卻說:「就讓喜貴進來吧,他選的人,我不用看了。」。
喜貴躬身進來,見了錦娘便要行禮,錦娘忙道:「喜貴哥哥,不用客氣,且坐吧,雙兒,去沏了茶來。」
雙兒聽著便進了內堂,喜貴看著比以往更加的俊秀了,只是臉黑了些,人倒是更壯實,更精神了,看來,獨擋一面之後,很是辛苦,但卻更加練達了。
「奴才是來請夫人示下的,給店裡找了三個夥計,以前都是在別地兒作過的,熟門熟手,夫人要不要見上一見。」
喜貴仍是有些拘謹,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的,雙兒端了茶出來,正好看到他黑裡透紅的臉,不由噗呲一笑,將茶遞了上去,喜貴抬頭看了雙兒一眼後,接過茶,臉更紅了。
錦娘看著眉眼微動,正要說話,秀姑卻是將揚哥兒抱在腿上抓著他的兩隻手邊玩足蟲蟲,邊漫不輕心地說道:「你沒將柳家的人弄來吧,你要是聽了那小蹄子的話,將柳家的人弄來,可仔細你的皮。」
喜貴聽得臉色微郝,紅著臉對秀姑嗔道:「娘……兒子是那種人麼?」
秀姑聽了撇了撇嘴,說道:「沒有最好,我就怕你有了媳婦沒了娘,哼,都還沒成親呢,就開始指手劃腳的,當自己少奶奶,咱們是夫人的家生子兒,有她做少奶奶的份麼?」
錦娘見秀姑越說越氣,忙道:「您說什麼呢,什麼家生子,喜貴是我哥哥呢,喜貴哥哥,你手下的人,你自個挑了就是了,我不管,只是,你還得多操些心。
府裡在城東那間鋪子,因著三老爺病了,王爺如今也無心打理,如今也落到我的頭上來了,你乾脆也接了吧,只是那生意得改行,不做布了,做肥皂,一會子你到後面去找下忠林叔,他會教你如何做的。」
喜貴一聽,眼睛都亮了,王府在城東的鋪子可比錦娘陪嫁的那間要大了好多,原是城東生意做得最火的一家,聽說,還摻著好幾戶皇親貴族家的股份呢,夫人能讓自己去打理,那就是很看重自己的能力了,一想到這,喜貴心裡是既感激,又興奮,一付躍躍欲試的樣子,整個人,看就都容光煥發了起來。
一旁的雙兒看著又想笑,正好豐兒自後堂出來,看到她這表情,不由在她後面敲了下她的頭,半挑了眉,眨了下眼。
雙兒立即粉面染上紅暈,將頭縮到衣領子裡去了。
「是,夫人,奴才僅遵吩咐。」喜貴恭敬地回道。
錦娘看看再沒什麼事,便又問道:「喜貴哥哥,以前給你和綠柳指了婚,但聽秀姑的語氣甚是不喜歡,如今我就問你自個兒的想法了,若是你也不喜歡,那我就要另有打算了。」
喜貴聽得眼睛一黯,看了秀姑一眼,秀姑正好拿眼瞪他,他吶吶地,半晌才道:「奴才全聽夫人的,只是綠柳她,已被指了婚,若是再退,怕是會壞了她的名聲,奴才覺著,有些對不住她。」
錦娘聽著心中對喜貴便更是多了幾分敬重,喜貴人太實誠,看得出,他對綠柳也不是很喜歡,過去剛見面時,少年人心性,喜歡長得漂亮的姑娘家那是正常的,在瞭解了一段時日之後,人的性子就成了最主要的因素了,若是合不來,長得再好看也是沒有用的。
「這事你就別管了,她由我來安排就是,她若是心性兒好的,我便另外給她許個好人家,若還是如過去那樣,那也怪不得我了。」錦娘擺擺手道。
喜貴聽了也沒再說什麼,看著也沒什麼事了,便起身行禮告退。
秀姑卻歪了頭,看著臉色仍有紅暈的雙兒,突然說道:「丫頭,你方才可是看見了,我兒子怎麼樣?」
雙兒被問得怔住,立即鬧了個大紅臉,捂著臉便往後堂跑去,邊跑邊嗔道:「秀姑,哪有您這樣問人家姑娘的。」
秀姑聽了卻是呵呵笑了,拿頭去拱揚哥兒的臉,笑道:「揚哥兒,一會子秀姑也給你找個媳婦去?好不好?」
豐兒將雙兒自後堂拉了回來,嗔道:「你羞什麼羞,夫人還要去世子妃院裡頭呢,你不跟著,倒跑到後面來躲懶來了。」
雙兒被她說得臉更紅了,揪著衣角,卻也不再扭捏,抬了頭,走過去拿了錦娘的錦披,「夫人,這就去麼?」
錦娘笑著看她一眼,率先走了。
上官枚正焦急地坐在玲姐兒的搖藍前,眼睛微濕地用手探著玲姐兒的額頭,對身邊的侍書道:「好像退了些燒,就是怕一到晚上,又起了熱,唉,這孩子,可要早些好了才好啊。」
侍書便在一旁勸道:「會好的,劉醫正說了,只要沒燒得肺出問題,就不會有事的。」
一回頭,看到雙兒正打了簾子進來,有些詫異,夫人來了,院子裡的小丫頭怎麼沒有來稟報?
上官枚一抬頭,見了眉頭也皺了皺,但繼續垂了眸,看向玲姐兒。
錦娘也不介意,笑著走近道:「玲姐兒今兒可是好些了?」
侍書忙去搬繡凳給錦娘,又去沏茶,上官枚抬了眼道:「還是熱,又喂不進藥,唉。」
錦娘聽了也拿了手去探玲姐兒的頭,說道:「拿些有棉團來,沾了酒,讓玲姐兒抓在手心裡吧,小孩子,最熱的就是手心了,那藥就讓奶娘吃了,藥性過奶,也一樣有效的。」
上官枚聽得抬眸看了眼錦娘,臉上浮起一抹苦笑道:「弟妹總是如此善良,也不怕她將來長大後,會……」
「不是由嫂嫂撫養長大麼?嫂嫂的心性人品,我信得過。」錦娘不等她說完,便道,一轉頭,沒看到落霞,便笑著問道:「怎麼沒看到落霞郡主?」
「說是到花園裡去走走了,她的娘親,以前可是劉妃娘娘的手帕交。」上官枚淡淡的說道。
這話,說得有些沒頭沒腦,但錦娘卻是聽出了她的意思,哂然一笑道:「我知道,我也看得出她的心思,只是,這種事情,如果人家自己想要將閨名和聲譽不顧的話,我就只能等著看她出醜了,若是個明白人,肯在這裡多陪陪嫂嫂,我也是歡迎的,而且,也會當嫂嫂的表妹如自己的親人一般待了,若不是,我也不是那好欺負的。」
上官枚聽著臉上便浮了笑意,聲音卻放低了,半晌,歎了口氣,對錦娘道:「你明白就好,人是我帶來的,我也沒法子,希望你明白我的苦衷,再怎麼,那個人是我的相公,能救上一救,我是不會放棄任何希望的。」
說著,又頓了頓,漂亮的大眼裡閃過一絲苦澀,哽了聲道:「有時候,明知道是個不值當的人,就是放不下,我回了娘家那麼久,家裡也勸得不少了,可是……那心就是別不過來,弟妹,你放心,我只是依著她們要求的做面上的,能不能成功,不是我的問題,看她自個的,希望你能諒解。」
錦娘聽著便歎了一口氣,上官枚的心思她很理解,那日落霞一進府,錦娘便將那落霞的家世關係都著人調查了一遍,知道她劉妃娘娘的人,雖然不知道劉妃娘娘使這一招到底是何用意,是不是還有更深層的意思。
但是,人都來了,總不能躺著挨打吧,生產時,差一點一屍兩命的痛苦她至今仍心有餘悸,所以,她暗中將上官枚院裡的二等,三等丫頭換了一半,其他的也收買了,以前她便明白,深牆大院裡的鬥爭,與其說是主子們的,不如說是奴才們的,只要將上官枚院裡的奴才都掌握了,那上官枚院裡就像是透明的一樣,沒什麼事情是能瞞過自己的眼睛的。
「嫂嫂的心思我理解,但是,嫂嫂,你還是放開了懷吧,那樣的人,真的不值當啊,畜牲不如,就算是能放出來,他的本性也在哪裡,改不掉的,再說了,如今他連……唉,真正的身份都弄不明白,若真是……真是二叔的兒子,那可就有通敵叛國之罪的,誰又真能救得了他?你不要被人蒙弊了心啊。」錦娘真誠地勸道。
上官枚聽得眼淚婆娑,拚命地搖著頭道:「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弟妹,這些我都想過了,哪怕是,哪怕是跟著他流放,只要他人還在,我都情願,只要他遠離了誘惑,他會變好了。」
錦娘知道再勸也無用,便轉了話題,再坐了一會子後,正要起身,那邊便有小丫頭打了簾子進來稟報:「夫人,二爺回府了,只是,方纔,回院時,在湖邊遇到了落霞郡主,落霞郡主正攔著二爺說話呢。」
錦娘聽著神色淡淡的,說道:「哦,知道了,你去忙吧。」
上官枚看著卻是沉了臉,眼裡挾了怒色:「弟妹可真是好手段,如今,我院裡的人,全只拿你當主子了。」
錦娘聽著也不介意,笑道:「嫂嫂只須知道,我對你並無惡意就好,如此做,雖然有欠厚道,但也有兩個好處,一嘛,自然我以此便能自保,我不害人,但也不能讓人再害到我,尤其是我揚哥兒。
二嘛,也是對嫂嫂的保護,如今大哥成了這個樣子,爹爹和娘對你雖然仍如以往一樣,但就怕有那捧高踩低的欺負你,又或者,會有人故意在玲姐兒身上動手腳,引得你我矛盾,不如我將這裡的人全掌了,大嫂只管安心過日子就是,定然不會有人能害到你母女身上去的。」
上官枚一聽,臉色緩和了些,錦娘的話說得坦誠,她並沒有繞什麼彎彎,直接就說明了她的用意,其實,如今整個王府都掌在錦娘手裡,她要將自己搓圓搓扁,自己也只有招架的份,根本就無力抵抗,這樣也好,倒讓她對自己失去戒心,只要自己老實過日子,錦娘就不會對自己和玲姐兒怎麼樣的。
「如此……也好,我明白了。只是,你不去湖邊嗎?」上官枚語氣裡有些揶揄,錦娘聽得不由嘟了嘴,看了外面一眼,憤憤道:「不去,他要是敢惹桃花,我就將他的桃花眼給戳了。」
上官枚聽得不由好笑,心中卻是一酸,想著在牢裡不成折磨成什麼樣子的冷華堂,臉色又黯淡了下來,錦娘見了也不好說什麼,還是起身走了。
錦娘帶著雙兒往自個院裡走,卻見冷華庭真的與落霞仍站在湖邊說話,按冷華庭的性子,他早就看出落霞的心思,應該早就掉頭走了才是,怎麼這會子兩人還在一起?
不是又有什麼其他的妖蛾子吧,錦娘歎了口氣,對自家的妖孽白了一眼,便轉了彎,向另外一條路上走去,男人的心,若是要變,拿繩子去拴是沒有用的,只有靠自己的魅力吸引他回來,才是正道,不過,她對自家的妖孽很有信心,在他的眼裡,自己是最好的,最美的那一個,那起子小人不就是想要自己吃醋,想要自己離開相公麼?偏不上他們的當。
果然錦娘沒走多遠,那邊冷華庭一偏頭,看到錦娘的身影,便扔下落霞,大步走了過來,臉色,卻是陰沉陰沉的。
錦娘見了嘴就嘟了起來,自已和美女約會,被撞見了,還朝我摔臉子,給誰瞧呢?哼,扭頭繼續走,當沒看見那臉黑如鍋底之人。
「娘子你站住。」冷華庭長腿一跨,不過三兩步,便趕上了錦娘,一伸手便拽住了她,手裡拿著一個亮晃晃的東西在搖著。
「你看這是什麼?」冷華庭將東西放到錦娘眼前晃。
錦娘瞇了眼去看,覺著有些眼熟,是根珍珠鏈子,好像丟了好久了,怎麼會在他手裡呢?
「好像是我的呢,丟好久了,你怎麼撿著了?」錦娘不解地問。
「還問我是怎麼撿著的?」冷華庭妖艷的鳳眼裡滿是醋意,看向錦娘的眼裡都能噴出火來,那酸氣都快漫天了,估計這會子若是下場雨,也能變酸雨去。
錦娘看他神色不對,便在腦子裡回想起來,想半天,也沒想起來,這東西是掉哪裡了,只好放軟了音,問道:「我真的不記得了嘛,就是一根項鏈,又沒多貴重,丟了就丟了,哪裡還記得那麼多,又不是相公給我的定情之物,我幹嘛要放在心上?」
「可是這東西是落到冷青煜手裡了,這你怎麼說?」冷華庭聽她說沒將這東西放在心上,心裡的酸意便淡了些,不過,還是很疑惑,錦娘貼身之物,怎麼會落到冷青煜的手裡,又讓落霞拿了出來。
一說冷青煜,錦娘終於想到了,啊的一聲,拍了拍自己的頭,狠狠說道:「想起來了,原來是那廝拿去了,相公還記得不,我第一次去太子府,被那小子欺負,踩壞了我的裙擺,差點就讓我摔了一跤,原來是他撿了去,真是的,要不就扔了,要不就還我,這會子拿來,算個什麼事?」
這樣一說,冷華庭就放心多了,要知道錦娘貼身的東西,被人神鬼不知地拿去了,若那人對錦娘懷有殺心,那可就真危險了,剛才落霞將這東西拿給他,並說明出處後,他第一反應便是醋意滿天飛,不過,很快便又擔心了起來。
他信他的娘子不是那隨意留情之人,更不是那花心之人,在江南,與冷青裕一個府裡也過了不短的日子,那小子雖然有些小心思,但還算守禮,而自家娘子卻是沒心沒肺,根本就沒發現別的男人對她有情,就是太子,也是如此,這讓他竊喜和自豪了好一陣子呢。怎麼會為一根無關緊要的項鏈來懷疑錦娘呢?
「既是這樣,那便算了,咱們且回屋去吧,這東西,一會子我扔了啊,別的男人拿過的,不許你再戴。」冷華庭臉上的陰雲全都散去,將那項鏈一收,扯了錦娘便往回走。
錦娘卻是跺著腳不肯同他走,說道,「我得去問問落霞,這東西怎麼落到她手裡了。」
「回頭再問,我有大事與你商議呢。」冷華庭手一挾,便將錦娘攬到了懷裡,半抱半拖的往院裡走。
錦娘一聽有大事,便也放下那疑惑,乖乖跟他回了屋,一進屋,看到揚哥兒睡了,小兩口立即放輕了腳步,攝手攝腳地進了裡屋,將門關好了。
「娘子,如今情勢太過緊張,但皇上仍是昏庸得很,岳父又在邊關,隨時都有危險,我想……」冷華庭坐在錦娘的對面,很正色地對錦娘說道,濃長的秀眉,擰成了一個眉山。
「是想勸太子逼宮嗎?」錦娘接口道,自家相公的心思,她還是能猜出來的,而且,這也是她自己的想法,本來就是,皇位上的人既然不能勝任自己的職責,那不如讓有能者居之,太子賢達,又曾經應過自己,他有生之年都不會為難簡親王府,既然這樣,何不扶太子上位?
「是的,但太子猶豫不決,他不想背那弒君的罵名,太子妃也勸過了,他就是下不了決心,再猶豫下去,我怕岳父會撐不住的。」冷華庭急得站了起來,在屋裡遊走起來。
「六皇子和劉妃娘娘處可有動靜?」錦娘問道,順手將他扯回椅子上,晃來晃去的她眼暈。
「現在還沒看出來,不過,劉妃娘娘最近與羽林軍大統領走得比較近,而且,聽太子口氣,皇上似乎要將西山大營裡的兵權要收回去,這可是對太子很不利的。」冷華庭端了几上的茶,喝了一口,又道:「依我看,劉妃娘娘怕也起了這心思,而且,方纔我回府時,六皇子一反常態的對我客氣熱情了起來,還說要來府上拜望娘親,好生奇怪呢。」
「啊,相公,你說,要是讓六皇子去逼宮,到時,咱們再漁翁得利,你說好不好?」錦娘突然眼睛一亮,興奮地說道。
冷華庭聽了眼光灼灼地看著錦娘,半晌,才擰著她的鼻子道:「你是越發的聰明了啊,嗯,這法子可行,不過,得計劃周詳一些才是,來,咱們再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