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兩口坐在屋裡滴滴咕咕的好一陣子,直到揚哥兒醒了,找不到錦娘在哇哇大哭,才不得不從裡屋出來。
秀姑正抱著揚哥兒哄著,但小傢伙餓了,一醒來就吵吃,一看錦娘出來,哭得就更凶了,漂亮的鳳眼哭瞇瞇的,張了雙手便向錦娘這邊傾,錦娘看著就心疼,忙抱過去,回了裡屋餵奶。
秀姑就在外面不滿的嘀咕:「沒見過這樣的,非要自己奶孩子,看吧,有事的時候就會餓著寶寶吧,得早些請個奶娘來才是正經啊,你總有忙的時候吧。」
錦娘在屋裡聽著,一邊餵著奶,一邊摸著揚哥兒的頭,冷華庭見了也說道:「是得請個奶娘來了,總這麼著也不是個事。」
錦娘聽也沒作聲,揚哥兒快五個月了,又認生,真來個奶娘指不定不肯吃奶娘的奶呢。
可惜,這個世界裡沒有牛奶,不然,他餓了喝點牛奶也是好的,邊餵奶,腦子裡還想著剛才和冷華庭商量的事兒。
落霞郡主那人肯定不簡單,竟然能拿到冷青煜手裡的項鏈,她與冷青煜是什麼關係?難道,這陰謀裡,也有冷青煜的參與?
想到這裡,錦娘又搖了搖頭,冷青煜曾經救過自己兩回,雖說他是裕親王的兒子,但看他的眼睛也知道,他是不會害自己的,只是,這項鏈……
揚哥兒總算是吃飽了,錦娘將他抱著搭在肩上,拍了拍他的背,讓他打了個嗝,揚哥兒舒服地扭過身子,學著秀姑的樣兒,抱著錦娘的頭直拱,一旁的冷華庭看著就眼熱,過來將他摟了過去,也拿頭拱他的小胸脯,揚哥兒抱著冷華庭的頭咯咯大笑,聲音清脆又歡快。
錦娘看著那一對大小妖孽父子,眉眼裡全是幸福,她不需要多富貴多榮華,只要有個安寧甜蜜的家就行,有愛自己和自己愛的相公,有可愛的兒子,還有愛孫子的爺爺和奶奶,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多好,可是,為什麼,這個看似平淡渺小的願望卻那樣難以實現呢,為什麼總有這樣那樣的人見不得自己一家子好,總要出妖蛾子來破壞呢?
江南之行,讓錦娘成熟和穩重了很多,更懂得,要主動出擊,不能總是被動挨打,幸福是靠自己的雙手和智慧去創造的,不是等來的,尤其在這個非常時期,若不把握好,也許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都會失去。
「相公,你抱著他玩一會子,我出去走走。」錦娘起了身,對那一對玩得正起勁的父子倆道。
冷華庭心知錦娘心中有事,落霞那裡的事,得錦娘去問才方便,雖然夫妻二人都看得出落霞來此的用意,但那落霞卻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樣簡單,因她今天在湖邊攔住自己時,禮數很周到,眼神也並非**傾慕,神情淡淡的,似有心事,也不知道劉妃為何要使了她來,連她自個的心意都沒弄清,就使了她來勾引自己,劉妃還真是越發的大意了。
錦娘沒帶雙兒,卻是帶著張媽媽,兩人一同往世子妃院裡而去,上官枚因著前天晚上照顧玲姐兒太累了,這會子看玲姐兒睡著了,她也跟著歪在屋裡的軟榻上睡下了。
錦娘進院子後,沒讓人驚動上官枚,直接進了落霞住的東廂房裡。
落霞正拿著本書在看,見錦娘進來,一點也不詫異,起身相迎。
錦娘笑著徑直在她對面坐了下來,見她手裡拿著本琴譜,很是詫異:「郡主琴技定然很精湛吧。」
「世嫂想不想聽我彈奏一曲呢?」落霞聽了放下書,淡笑著:「聽說,世嫂曾經一曲名動京城,可惜,當天我無褔聆聽,今兒也算是有緣了,竟然能親見世嫂尊容,倒算是圓了落霞的一個願呢。」
錦娘聽得莫名,當初自己也就在裕親王府裡彈過一回,後來,再也沒有動過琴,落霞怎麼也知道這事?
不過,反過來一想,她既然能從冷青熤手裡得到那串項鏈,那麼,她與裕親王府的關係定然是非同一般的。
「能聞郡主彈琴,實乃我之幸,郡主請彈,我洗耳恭聽。」錦娘淡笑著坐在一旁,悠閒地端了茶,抿了一口。
屋裡正有一尾鳳尾琴,落霞大方的坐到琴架前,素手輕撥,指尖流洩出來的,果然又是那曲《梁祝》,落霞指法確實高妙,琤琮之間,清悠揚,琴聲婉轉纏綿,如泣如訴,人說聞琴聲而知意,錦娘聽得出來,落霞心中有思念之人,但那人,會是冷華庭?
一曲終了,落霞款款起身,「世嫂對此曲可是熟悉?」
「自然,此曲原是我在裕親王府裡所奏,只是不知道郡主原來也會此曲,倒是我孤陋寡聞了。」錦娘淡笑著,又喝了一口茶說道。
「因為,有個人,經常會一個人站在寒風蕭瑟的河邊,用蕭吹奏這一支曲子,第一次聽,落霞便感覺很是心酸,再次聽,落霞會心疼,後來,落霞如飲毒酒般上了癮,天天都躲到他看不見的地方,聽他吹奏這一曲,他的眼神時而落漠,時而痛苦,但更多的是思念和無助,落霞從未見過那樣無助和無奈的眼神,看得落霞的心會揪成一團,不知道是疼還是麻,很想要安撫他,但那人卻視我如洪水猛獸,一見就逃,落霞也無助和無奈了。」
落霞的聲音婉轉柔媚,一如她柔媚的容顏,神情黯然,大而媚的眼睛卻定定地注視著錦娘臉上的表情,似乎想從錦娘眼裡尋出一分端倪,但是,錦娘神情淡淡的,一如初進門時一樣,她有些迷惑了,難道,他那樣傻,只是一廂情願,這女子,根本就不知道?
「你說的,可是青煜世子麼?」錦娘問道。
落霞一怔,苦笑道:「世嫂果然知道,既是如此,世嫂可願開解於他,讓他不再如此痛苦無助下去?」
這話倒是讓錦娘怔住了,她好半晌才回了神了,微張了嘴,看著落霞,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這讓落霞又好氣又好笑,明明就很是聰慧靈巧的一個女子,竟然會遲鈍到根本就知道那人對她的心思,冷青煜啊冷青煜,還有比你更傻的麼?
「那個項鏈,是他給你的?」錦娘好半晌,才小了聲問道,她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會有個男子,暗戀自己呢,私下裡,有幾分竊喜,虛榮心小小的滿足了下下,一會子回去也要在自家妖孽面前得瑟下,省得他有事沒事就罵自己丑。
但很快,她便覺得麻煩大了,原以為,那人只是湊巧檢了自己的項鏈,托了落霞送來而已,或者說,他也配合著劉妃娘娘的計策,來挑起自己與相公之間的矛盾,但如今看來,應該不是這麼回事才對,落霞對自家相公根本就不感興趣,人家是冷青煜的粉絲啊。
「不是,是他新娶的妾室偷偷給我的,並請我轉還給世嫂你。」落霞看著錦娘的表情,心裡為冷青煜悲哀,搖了搖頭說道。
「白幽蘭?他們成親了麼?」錦娘總算有些明白了,是說這東西怎麼會到了落霞的手裡了。
「算不得成親吧,只能說是收了房,但是,聽那妾室說,並未被開臉,只是給了個名份而已。」落霞歎了口氣,白幽蘭原也是世家大小姐,又長得千嬌百媚,肯屈居妾室嫁與他,他卻將那樣一個大美人涼在一邊,心心唸唸的是眼前這個已作他人之婦的小女人。
「哦,這樣啊。」錦娘回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對冷青煜與白幽蘭之間的狀況不是很感興趣,「那……郡主,我們不如開門見山的談談吧,我看郡主也是個有主見的人,定然不甘心做人棋子,郡主身份如此高貴,怎麼會想到要到本府來小住?當真只是要陪陪我大嫂麼?」
落霞聽得一噤,這位世嫂果然與眾不同,說話如此直白,一點也不拐彎抹角,卻是將她問得有點難以啟齒了,畢竟,自己過來的動機真的不純,她定然是以為自已覬覦她的相公了吧。
「世嫂,你也說了,我貴為郡主,雖說世兄很有可能成為簡親王世子,但是,我也沒有給人作妾的道理啊,您說是不是?不過,人家也許了我一個正妃之位,但我看不上,落霞也不是那盲目的傻子,人家是覬覦世嫂你了,想打壓簡親王府,莫說世兄心中只有世嫂一個,就是世兄肯接納落霞,一個被打壓的簡親王世子妃的位子,又有什麼意思?」落霞倒也說得坦城的很。
「但是你拿了項鏈並沒有交給我,而是直接交到了相公手裡,這又是何意?」錦娘聽她說得有理,倒覺得這個落霞確實不似那種自降身份,無恥愚蠢之人,但心裡還是有疑惑,便問道。
「呵呵,那原就是人家交給我的任務,我自然要完成的,不過,我也是想要看看,世兄與世嫂夫妻,是否真如旁人所言,情比金堅啊,正好試探一二,現在看來,世兄好像真的很相信世嫂你啊。」落霞眼裡閃過一絲玩皮,笑著對錦娘說道。
錦娘聽著便皺了眉,苦笑著搖了搖頭,見要問的,大約都問清楚了,便起身要離開,落霞卻道:「世嫂若是肯幫我,落霞也許能夠幫到世嫂你哦。」
錦娘聽得一怔,隨即眼睛一亮又轉了回來,犀利地看著落霞,卻沒有吱聲。
落霞微有些不自在,垂了眸道:「若是世嫂能幫我……得到那個人,我也能幫世嫂一些忙的,別的不行,演個戲什麼的,落霞還是會的。」
錦娘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越發覺得這個落霞郡主是個妙人兒了,她點了點頭道:「那我先謝謝你了,等我想好了對策時,再來跟你說。」
錦娘回到自己院裡,卻被告之,冷華庭出府了,錦娘覺得奇怪,問豐兒,豐兒卻是一臉的紅暈,錦娘更是莫名其妙,雙兒卻是捂了嘴笑道:「方纔是陳侍衛來請二爺的,某個人一看到陳侍衛臉就紅了,人家又送了包東西給她呢。」
錦娘這才明白,冷華庭又被太子請去了,她看了眼豐兒道,「你也不小了,要不,我讓二爺問下陳侍衛的意思,早些給你們辦了這事才好啊,總是這麼著也不是個事。」
豐兒聽了臉更紅了,錦娘看揚哥兒沒在屋裡,想是秀姑抱到王妃院裡去了,趁機就想去歇個晌,但人還沒進裡屋,鳳喜就來報:「夫人,太子妃殿下來了,王妃請您到前邊去呢。」
錦娘聽得怔住了,太子夫妻還真是有意思,一個把自己的相公拉去了,另一個卻是到了自己府上來,這也太熱情了些吧,不由又問鳳喜:「王妃可是著人通知了世子妃?」
「奴婢聽來報的青石說,太子妃此來,是特地來看小少爺的,還帶來了皇后娘娘的賞賜呢。」鳳喜撲閃著眼睛,唇邊帶了笑意,高興地對錦娘說道。
錦娘聽得眼睛亮了起來,看來,皇后是個明理的主,太子妃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定然是想與自己拉好關係,只是不知道太子妃對冷華堂有何打算,一會子也得去探探口風。那個人,一日不死,就是個禍害,但上官枚如此執著,只怕太子妃也難辦呢。
到了王妃屋裡,果然太子妃一身常服正坐在堂中,王妃稍坐下首,正與太子妃聊天,太子妃手裡還抱著小孩子,正是皇長孫,揚哥兒手裡拿著波浪鼓兒正對著皇長孫不停地搖著,手舞足蹈的,只想引起皇長孫的注意力。
但人家皇長孫斯得很,太子妃沒讓他下來,他便端坐如小山,只是一雙黑亮的星眸好奇地看著揚哥兒,唇邊也帶了笑意,錦娘去時,正看皇長孫回頭問太子妃:「母妃,小弟弟,好可愛。」
太子妃低頭親了他一下道:「想去跟弟弟玩嗎?」
皇長孫重重地點了點頭,太子妃微微一笑,便將他放了下來,皇長孫歪歪斜斜地就往揚哥兒身邊沖,揚哥兒看著更興奮了,手撲騰得更厲害,等皇長孫一走近,他拿著手裡的波浪鼓,對著皇長孫的頭就敲了下去。
皇長孫被打得一懵,嘴巴就撇了起來,眼裡淚水在打轉轉,王妃她嚇得快要暈了過去,自家這孫子可真是大膽得很呢,引誘著皇長孫過來,感情是要打人家的啊,人家可是龍子鳳孫啊,這算是欺君犯上麼?
同跟著來的太子府裡的宮人,看著皇長孫的樣子,也是臉都綠了,冷著臉就要過來給皇長孫討公道。
太子妃卻道:「無事的,小孩子家家懂什麼,再說了,揚哥兒能有多大的力氣?長孫不會哭的對不對,你很堅強的,對不對?」
皇長孫聽了果然將淚水生生的逼了回去,錦娘看得一臉的黑線,走過去便擰住了揚哥兒的鼻子,回頭和顏悅色地對長孫道:「殿下,我已經罰了小弟弟哦。」
揚哥兒最近被錦娘擰慣了,也皮實了,擰兩下根本不當一回事,鼻子聳了聳,繼續對皇長孫伊伊牙牙的,錦娘無奈,忙給太子妃行了禮,太子妃卻揮了揮手道:「弟妹別介意,原就是帶了皇長孫過來,和揚哥兒拉拉感情的,以後指不定就常在一起玩兒了,小孩子嘛,打打鬧鬧的,才有趣呢。」
錦娘笑著謝過,在王妃的下首坐了下來,太子妃便將皇后娘娘賜的紫金長命鎖拿來遞給了錦娘。
錦娘又行大禮接過,給秀姑收著了,一應虛禮寒暄過後,太子妃道:「小枚這些日子還算好吧,不知,落霞可回府否?」
「還沒有呢,正住著。」錦娘笑著回道:「方纔,臣婦還過去見過郡主,與她閒聊了一會子。」
太子妃聽了微感詫異,錦娘卻笑著對她眨了眨眼,太子妃有些瞭然,不由哂然一笑,起了身道:「不如,弟妹與我一起去小枚處坐坐?」
錦娘欣然起身,宮嬤抱著皇長孫要跟上,太子妃一擺手道:「讓他就在王嬸這裡玩耍吧,本宮一會子就回了。」說著,身邊只跟了兩名貼身的宮娥,與錦娘一併出了王妃的院子。
「殿下不若先去臣婦處坐一坐吧,臣婦自江南帶來的清明龍井還不錯,請殿下賞光品一品?」錦娘笑著邊走邊道。
「如此正好,我也喜歡喝龍井呢,江南的茶可比京城要好喝得多了。若是有機會,我也想到江南去看看。」太子妃笑得很親和,與錦娘說話時,也如太子一樣,並不用自稱,讓錦娘和她交談時,沒有了壓迫感,很放鬆。
到了錦娘屋裡,錦娘只是一個眼色,屋裡的人便都退下了,雙兒和豐兒兩個很有眼力介的守在外面,不讓閒人進來。
太子妃對錦娘的聰慧很是欣賞,兩人坐下後,太子妃先開了口:「看來,弟妹是知道了落霞的來歷和來意?」
「是的,不過,她倒不是如您所想的那樣,她心中另有所屬呢。」錦娘笑著回道,又將自己與落霞的一番談話告訴了太子妃,太子妃點了頭道:「你們明白就好,如今太子決心未下,我和母后都急,今天來,就是想與弟妹商量一個對策的,咱們可以聯手,將……」
太子妃的話沒有說出來,錦娘然知道是何意思,便點了頭,附近太子妃,悄悄地說了一大通,太子妃邊聽邊點頭,到最後唇邊便帶了笑意,說道:「如此,咱們依計行事,我會與太子說好,會好好配合你們的。」
錦娘聽著點了頭,兩個起身,太子妃出門,錦娘卻沒有送,連給太子妃打簾子的人也沒有,兩個在外面等著的宮娥看著詫異,再看太子妃已然摔了簾子一臉怒容地向外走去。
而緊接著,便聽到屋裡錦娘摔東西的聲音,太子妃怒氣沖沖地走到王妃院子裡,卻正好看到揚哥兒正揪著皇長孫的頭髮呢,不由勃然大怒,對一旁的奶嬤喝道:「豈有此理,如此犯上作亂,欺負皇長孫,你們幾個都是死的麼?」
宮娥奶嬤們被罵得莫名,方才不是太子妃自己說不要緊的麼?何況皇長孫一點也不生氣,只是用手護著頭,哄著揚哥兒呢。
王妃見了雖是詫異,但更多的是害怕,忙抱了揚哥兒給皇長孫和太子妃陪禮,但太子妃一甩長袖,轉身揚長而去,臨出門時,對王妃道:「小枚的世子妃身份一日未除,你們便不可以將府中掌家之權全交給孫錦娘,世子妃,才能是簡親王府的當家主母,本宮的妹妹,可容不得一個庶出的來欺負。」
王妃被她說得怔住,立即一臉愁容起來,而太子妃前腳剛走,後腳錦娘就來了,找著王妃一頓哭訴,說太子妃如何的不講道理,逼自己交掌府之權,但更多的是罵落霞郡主,說她狐媚子,說她居心不良,說她與冷華庭關係暖昧。
王妃一時被錦娘弄得二丈和尚摸不著頭,錦娘又哭得真切,那樣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王妃只好好意地哄她,這事還沒完,就見冷華庭回了,手裡拿著一根珍珠項鏈在王妃屋裡錦娘理論,非要問出錦娘這根項鏈怎麼會落在別的男子手中,錦娘更是氣急,一怒之下,帶著揚哥兒回了娘家。
這還是錦娘頭一回因著與丈夫堵氣衝回娘家的,老太太和二夫人都莫明得很,只好好生相勸,讓錦娘回簡親王府去,但錦娘揚言,冷華庭不跟她道歉,她便不再回簡親王府,要出府單過。
而冷華庭卻在王府裡與落霞郡主談笑風聲,兩人時不時會在府中花園中散步,落霞的臉上常常掛著欽慕的微笑,住在簡親王府樂不思蜀,不肯回自己家。
這些消息傳到皇上耳朵裡,皇上很是高興,而六皇子卻是將信將疑,而終於有一天,冷華庭親自去孫府接孫錦娘回府,不但遭到孫錦娘的拒絕,還被大罵一頓,怒而回府之後,劉妃娘娘將六皇子叫進寢宮,罵了他一頓,六皇子很無奈地退了出去。
但出了皇宮的六皇子沒有回自己府弟,卻是騎了馬,直接去了孫相府,說是看望病重的孫大夫人。
這一日,錦娘正住在孫家自己的屋裡抱著揚哥兒玩,時不時的,眼裡就泛了濕意,身邊的張媽媽和秀姑幾個看著就傷心,她們誰都不知道夫人和二爺,那樣相好的一對壁人,怎麼就會鬧到了如今這步田地,兩人便好言相勸。
錦娘怒而大罵道:「男人就沒一個是好東西,他分明就是看我長相平庸,見到一個身份高貴,又美貌如花的郡主肯投懷送抱,就起了二心,就算是作平妻又如何,我今日若忍下這口氣,容了他,將來便會是一個又一個的往屋裡抬,不過是個望恩負義,過河拆橋的負心漢,當初,若不是我幫他醫好殘腿,以他殘廢的身子,哪有郡主肯嫁與他?如今將我一半的本事全都學了去,就看我不順眼了,想要弄個身份比我高的人來壓制我,我……我要和離,我孫錦娘,就是一輩子不再嫁,也不要跟這種人過了。」
錦娘憤怒之下的吼叫,傳到了院外,孫府下人們議論紛紛,都在罵錦娘太過狂妄,男人三妻四妾原就是常事,何況四姑爺那樣俊秀的人才,又即將成為簡親王世子,會娶郡主為平妻也是正常,四姑奶奶不應該如此不大度,哪有丈夫要娶平妻,而正妻卻衝回娘家不肯回府的道理。
正從孫老太爺書房裡出來的六皇子果然就聽到了這種議論聲,心裡不由又信了幾分,面上與老相爺告退,請相爺不必相送,但實際等相爺一回轉,六皇子就改了方向,直接進了孫家後院,說是要去佛堂看望孫大夫人。
他身份高貴,守園的婆子們沒有敢攔他,而且,他的理由也還算符合情理,便沒說什麼,讓他進去了。
六皇子一進後院,便直奔錦娘所在的院落,結果,看到錦娘正孤身一人,坐在花園小亭著發呆,神情淒苦憤恨,六皇子裝作偶遇,風度翩翩地走進了亭子。
錦娘曾經見過六皇子一面,認識他,乍見之下,有些詫異,臉上露出驚慌之色,起身給六皇子行禮,六皇子忙大步向前托住她,默默地注視錦娘,眼神清亮,灼灼華光流轉。
錦娘被他如此突兀的深情弄了個大紅臉,垂了頭便要避開。
六皇子卻道:「表嫂天仙般的人兒,表哥怎麼捨得你傷心的。」
此話正好觸到錦娘痛處,一聽之下,就淚眼婆娑了起來,六皇子看著便將自己的帕子遞給錦娘,很有禮地請錦娘坐下,錦娘哭過之後,便絮絮叨叨地和六皇子說起自己與冷華庭的事情,說自己如何幫他解毒,如何幫他改造基地,而他又是如何的負心負義,言談到傷心處,又免不了淚盈於睫。
六皇子很耐心地聽著錦娘的哭訴,不時的好心安慰她,兩人越談越是投機,六皇子很善說話,言談風趣,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錦娘再與他說話時,已經不再哭泣,偶爾也會忍不住笑一笑,六皇子看著便很是高興,那一日,六皇子與錦娘在小亭子中坐了近一個時辰,還是六皇子覺得天氣寒冷,怕凍著錦娘,才親自送了錦娘回自己的小院子,而他也狀似依依不捨地離去了。
再後來,錦娘在孫家的住著的日子裡,六皇子時不時的便會來孫家陪錦娘小坐一會,兩個相談甚歡,錦娘心中的怨恨逐漸減少,一人坐回屋裡時,偶爾還會發下呆,臉上露出嬌羞之色。
這一日,錦娘正一人坐在六皇子常見面的小亭中,出現在她面前的卻不是六皇子,而是冷青煜。
錦娘不由看得一怔,一抬眼,便觸到一雙幽深漆黑的雙瞳,裡面蘊著一股強大的吸力,似要將錦娘的靈魂都要吸進去似的,那眼神裡,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幽怨,還有傷感和無助,更有控訴,錦娘被這樣的眼神弄得心中很是沉重,掉頭就想要走,這個人,看著比六皇子要危險得多,惹不起啊。
「你當他會對你真心麼?不過是看你有用,想要騙你為他效力而已,你……聰慧如斯,又怎麼會犯這種錯誤。」冷青煜深吸一口氣,大膽的走上前來,一把拽住錦娘的手臂道:「為什麼看著我就要躲,就算你是真的想要與世兄和離,你也不須要嫁進皇宮吧,以你的性子,怎麼能在那殺人不見血的地方過得幸福?那不是你要的過的日子啊。」
錦娘第一次感覺有些心虛了,冷青煜的眼裡傷痛太過沉重,那份情,壓抑得太久,這會子面對錦娘時,便全都一股腦兒往錦娘身上澆,讓她抵擋不住,完全失了在六皇子面前從容自如的氣度,就像個犯了事的孩子一樣,只想要快些躲開家長的責罰。
「這不關你的事,放開我,我要回屋去了,這裡冷。」錦娘縮著脖子,不敢再看冷青煜,掙扎著就想要走。
「你隨我回簡親王府去,那裡,才是你的家,你與世兄明明就兩情相悅,為什麼要為了一些小事而鬧成這等模樣?」冷青煜拽著她,不由分說就往前院拉。
錦娘怒了,喝道:「放手,男女授擻不清,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們男人,都是一樣,當面說得好,一遇上好的了,就變了心,他能變,我就不能變麼?」
冷青煜一聽,頓住步子,回頭深深地凝視著錦娘,聲音溫柔,卻帶了絲苦澀和乞求:「你真的會變心麼?若是真的,你就嫁給我吧,我不管你會變成什麼樣子,也不會逼你去建那什麼破基地,跟我走吧,離開京城,尋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一起過平淡的日子,好麼?」
錦娘聽得怔住了,就算是再遲鈍,也看得出冷青煜對自己的如斯深情,不由在心裡長歎一口氣,仰天閉了閉眼,狠狠心,再睜眼時,眸中儘是堅毅之色,卻是推開冷青煜,正色地說道:「我若與冷華庭和離,會嫁給六皇子,因我與他情投意和,他說,今生不會納妾娶小,只會一心一意的待妻。」
「他會,我也更會,他的花名在外,你信他,卻不信我?」冷青煜只覺得心都要碎了,這個女人,無論如何,哪怕是騙,也不肯給自己一丁點的希望,自己情願做那個替身之人,他明知道,她與丈夫不過是在演戲,在江南呆得久了,怎麼會不明白她與冷華庭之間的真情實意,經歷過那樣多生死磨難的感情,又怎麼可能為一個突然出現的女子而破裂?
所以,他聽說消息之後便一直忍,忍著不來孫家看她,不想要破壞她的計劃,但傳言如雪片一般飛到他耳朵裡,他實在忍不住,更抗不住那份相思的煎傲,明知是假,還是如飛娥撲火一般的來了,就是奢望她能像對待六皇子一樣,假意答應自己的求婚,哪怕那是句假話,他也想聽,聽過之後,就算自此天陷地崩,山河破碎,他也覺得圓滿了。
「我自然信他,他在我最痛苦的時候出現,安慰我,幫助我,我當然信他,而你?莫名其妙地跑來掏什麼亂啊,我討厭你。」錦娘說完,轉身就走。
那一句討厭如刀一樣戳進了冷青煜的心臟,絞得他只覺得心如碎片,一點一點被割裂,丟棄,一衝動,他大步向前,一把將她扯入懷裡,緊緊擁住,小聲道:「不要罵,只一會子,就算是你憐憫我,讓我抱一會子,我就走,我知你在演戲,但我不會揭穿你的,是我不自量力,是我癡心妄想,你……太狠心了,肯騙他,卻不肯騙我,你知道不知道,就算是騙,我也想聽那一句話,想聽你說,願意和我在一起,可是,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竟然說討厭我。」
錦娘被他抱得死緊,心中雖有些不忍,但更多的卻是憤怒,自己可是冷華庭的老婆,這廝明知道自己與相公不過在演戲,還來佔便宜,太過可惡了,剛要掙扎,冷青煜卻是放開了她,苦澀的笑了笑道:「演得如此辛苦,不若我也幫你一幫吧,我與太子哥哥自小長大,自然也是要助他的。」
錦娘聽得怔住,眼裡浮出一絲的愧意和同情,但她此時不能說半句磨稜兩可的話,不能給眼前這位男子半點希望,不然,那便是害了他。
「珍惜真正愛你的人吧,只要你肯多看幾眼,你很快就會發現,有更好的人在等你。」
冷青煜走後不久,六皇子又來了,錦娘深情地看著他,交給他一樣東西:「這東西或許對你有用,太子勢力太過強盛,你想要成功,就必須要先下手為強,這包裡有兩樣東西,一樣是我的印信,我這一年多來所賺的錢便放在大通錢莊裡,你若起事,便拿它去大通錢莊提取現銀就是,另一種東西嘛,你小心著點用,簡親王府裡的劉姨娘至今昏迷不醒,用的,就是這種類似的**,不過,那種藥下了之後,還是能被驗出是中毒,而我這種,就是再有本事的神醫也查不出來,中毒者,會如中風一樣偏攤,而且,終身不會再清醒。最重要的是,此毒不會當時發作,得過兩三天才會有效,如此,就更能查出施毒之人是誰。」
六皇子聽得將信將疑,但面上卻露出激動深情之色,一伸手,想要將錦娘抱入懷裡,但錦娘卻向後退了一步,躬身行禮道:「請殿下尊重錦娘,錦娘雖是庶出之女,但最在乎的,便是聲名,錦娘還等著殿下堂堂正正來娶我的那一天。」
說完,便轉身離去。
六皇子一出孫府,便直奔大通錢莊,當時便去印證那印的真假,掌櫃的一見那印信便臉都變了,生怕六皇子將錢全部提走,顫著音道:「貴客,您……要多少?」
六皇子也不好直問這印信裡,究竟可以提取多少銀子,只好試探著說道:「兩百萬兩。」
掌櫃臉色一鬆,高興地點頭:「您是要現銀,還是銀票?」
六皇子聽得怔住,張了嘴,半天都沒說出話來,他萬萬沒想到,錦娘會掙得有如此多錢,兩百萬兩,在那掌櫃來說,還只是個小數目,看來,這印信裡,怕是存得有上千萬兩銀子,這幾日裝得太過辛苦,倒是很划算啊,雖說自己覺得跟一個成過婚的女人成親,太過憋屈,但看在錢的份上,忍了吧。
那日,六皇子一回宮,便與劉妃娘娘商議了好一陣,然後再進了皇上的書房,將錦娘給他的印信呈給皇上,同時,拿出在大通錢莊取來的兩百萬兩銀票也呈給皇上看。
皇上見後大喜過望,直誇六皇子能幹,本事,龍顏大悅之下,走下案前,伸手拍了拍六皇子的肩膀:「皇兒,你果然深得父皇之心,好好做,父皇一定會讓你如願的。」
六皇子眼睛微濕,回手握住皇上拍在自己肩膀著的手,顫著聲道:「謝父皇,兒臣,一定不會辜負父皇您的期望。」
說完,便起身告退,但人還未走便聽得身後一聲重響,一轉頭,便看到皇上那高大的身子倒在了地上,眼都直了,一旁的太監看得大驚失色,大喊有人行刺皇上,救駕!
一時,外面衝進來不少帶刀侍衛,將六皇子團團圍住,六皇子大驚,不可思議地看著地上的皇帝,半晌也沒說出話來,心裡卻有些明白,怕是剛才那毒藥有問題,不過,母妃說會帶羽林軍進來控制宮怨的,應該快來了吧。
於是,他還算鎮靜的站著,臉上的驚慌一閃而逝,對那圍住自己的侍衛罵道:「皇上突然病倒,不快去叫太醫來醫治,卻是圍住本殿下是何道理。」
這時,宮外響起一片廝殺聲,羽林軍統領果然率領屬下趕來,揮刀便向那些侍衛砍去,六皇子看得大喜過望,鬆了一口氣道,「將這殿中所有宮人全都殺死,一個不留。」
這裡的宮人,就算不明白自己是如何下的手,但皇上原本好好的,自已一來,他便中毒而倒,自然最要懷疑的便是自己,殺了,便是最好的封口方式。
那統領果然領命,開始屠殺皇上宮裡的宮人,隨知,突然自殿下衝進一支裝備奇特的軍隊,每人手持一支連環細弩,向殿內的羽林軍連連齊射,還有一人,身材修長,樣貌奇俊,卻是一身銀亮盔甲,英氣逼人,他飛身躍起,長劍直指羽林軍統領,而原在宮裡的宮人便大喊起來:「六皇子造反,六皇子弒君殺父,謀篡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