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照映下,襄城的容色顯得格外蒼白,那一雙水漣漣的眼眸卻是紅腫的,顯然是哭過了。襄城一驚,忙要背過身去,不想讓她看。
柏冉卻牢牢地攫住她不讓她掙脫,眉頭皺得緊緊的,語氣透著森寒:「誰給你委屈受了?」
襄城見她又是急又是擔憂,還恨不能將那「給她委屈受的人」生吃了的模樣,也不知怎麼,眼淚便又止不住了,啪嗒啪嗒的落下。柏冉更是著急,一面為她拭淚一面道:「莫哭莫哭。」眉頭擰成一團,恨不能以身相替才好。
襄城哭得越發厲害,眼睛乾澀,眼淚已流盡了,還不住的抽噎。柏冉只得小心的試探,慢慢的抱住她,輕輕的撫著她的後背,口中輕輕的低喃著:「不哭不哭,不哭了。」
心裡還酸酸澀澀的,誰啊,讓襄城這麼哭,真是太討厭了,等她問出來,一定要設法滅了那衰貨。
「柏冉。」襄城好不容易止了抽泣,斷續沙啞著喚了一聲。
柏冉忙應了:「嗯,嗯,我在呢。」
「你放開我。」
「哦哦。」柏冉忙鬆手退開。
襄城低垂著頭,默不吭聲的擦著淚,她的眼睛紅腫紅腫的,嘴唇亦是嫣紅,雪白的脖頸纖細脆弱,臉上的肌膚更是白得幾乎透明。
燈下美人如玉,溫婉動人,美不勝收。
柏冉屏住呼吸,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視她。襄城眨了下眼,密長的睫毛如薄翼輕顫,柏冉回神,仍舊將呼吸放的十分輕緩,柔聲問:「到底怎麼呢?你為什麼哭?」
襄城怎麼會說,難道要告訴她,是因為糾結不決,被她一問就愈加委屈不捨,才哭的麼?可是她不回答,柏冉又不依不饒。
再等下去,天都要亮了。襄城低著頭道:「只是想起一些傷心的事。」聲音還有一點沙啞。
「不能說麼?」柏冉到底不放心。
襄城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柏冉便不好再問了,只得結結巴巴道:「往事不可追,看好當下與日後。現在總,總還是好的。」越說越像是在提醒襄城要珍惜她,柏冉越發窘迫,她說這話真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單純的安慰罷了。
但言語的誤導性太強,襄城也聽出來了,飛快的抬頭睃了她一眼,默然不語。
又冷場了。柏冉突然想到那枚已刻好的印章,她一直隨身攜帶,只是沒機會給襄城,這時正好。她忙從袖中取出。
因為襄城無號,那時便由柏冉隨意刻著玩,她就刻了她們的名字,令姜阿冉,並排的,用的是篆書,沾上印泥,便能將她們二人的名字一齊印在紙上,誰也無法將她們分開。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襄城接過拿在手裡,看了許久,忽然想到了什麼,匆匆塞回給柏冉。
柏冉一怔,剛剛不是已接過去了麼,怎地又不要了。她輕聲問道:「你不要麼?」聽起來似乎很有所圖似的,又忙道:「本就是要贈予你的,我不過代你保管了這些日子。」就是你的東西,不要還回來啊,好打擊人。
襄城搖搖頭,聲音輕如蚊吶:「你,你下回再拿給我吧。」
柏冉先是不明白,再看襄城極力做得滿不在乎,卻仍洩露了羞澀的粉面泛紅,她頓時悟了,喜不自禁的語無倫次:「好,好,那,那我配一個好看的小盒子一起給你。」
誰要好看的小盒子啊。襄城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柏冉更高興了,這,應該不是她的幻覺,是吧是吧是吧,這是真的,是吧。一定是。
接著,柏冉就被襄城請了出去:「夜已深,回去安置吧。」
柏冉不想走,一步三回頭的很是留戀:「茶還沒上。」
「夜間飲茶,對睡眠有損,下回再來吧。」襄城如是道。
柏冉的大耳朵歡快地抖了一下,鄭重地約定:「好,我明日再來。」
於是在襄城的默許下,柏冉第二日又來了,這回,喝到了襄城親手烹的茶。她還果真找了只很好看的小盒子,純金所製,盒頂鑲玉,四面嵌各色寶石,內鋪柔軟裡襯,是柏氏祖傳之物,裝上那枚印章,可值萬金。也虧得對象是公主,不然,單這盛放物件的器皿就是「違制」。
昨晚睡不到兩個時辰,柏冉精神卻很振奮,朝上一言不發,衙署中也一聲不出,回家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直奔襄城住所。
襄城將印章擺到一邊,托著那小盒子細細賞玩,語帶激賞道:「不愧為柏氏。」工藝精湛,制式古樸,保守估計至少有三百年的歷史。
「那是,」柏冉挺得意,還很大方,「我的東西都是你的。」
襄城看過便將盒子放下,又把印章放到另一隻可攜帶的匣子裡,而後逗著她玩:「這個就罷了,別的我就不要了。」
柏冉耳朵耷下來:「分什麼彼此呢。」
襄城瞥了她一眼,柏冉就不敢說話了,心裡哼哼唧唧的,等我把你掰彎,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
這一晚還是沒能得到共眠的待遇,柏冉依然很高興,這樣的狀況,比前幾日要好多了。她可以明顯的看出襄城態度軟化。
徐徐圖之,徐徐圖之。柏冉笑瞇瞇的,接下去的數日心情都很不錯,直到邊陲龍城將軍上奏,匈奴又來掠邊了。
秋日於中原而言糧食豐收,與匈奴卻是兵強馬壯,他們要搶掠糧食,遷到水草豐肥處過冬,往年搶一點也就罷了,但這回,他們卻屠了三個村落,前幾年剛簽了議和協議,才多久,竟就背信棄義。
蠻夷就是蠻夷,不通教化!這等同於撕毀協議的行為令人十分氣憤。
「打,不結結實實打一場,蠻夷就不知道□□厲害!」趙王義憤填膺,力主打一場。
對於匈奴此等背信棄義的行徑,不想打的具是軟骨頭。朝臣多主一戰,打得蠻夷怕了方好。
男孩子都是熱血沸騰的,這般被人欺辱到家門前了,誰也不能嚥下這口氣,小皇帝自然也想打,他將目光投向柏冉,柏冉出列,持笏奏道:「打是一定要打的,不然我□□天威何在,但怎麼打,卻是要陛下與諸公再議。」
「議什麼?兵貴神速,等朝廷議完,邊疆百姓早已屍橫遍野。」連先隆道。
司馬倫不悅的皺了下眉,再看柏冉。
柏冉也不賣關子,直言道:「臣請龍朔軍出征。」
頓時朝堂上便響起了紛紛議論。柏冉並非心血來潮,這主意也不是她一人的,她看到奏報比皇帝還早,換言之,皇帝能看到的奏報,她一定能看到且要早,而她能看到的,皇帝卻未必能觀。
她得到消息立即便手持奏報訪了謝回與陳大將軍,三人一道商議出。
這是一個將龍朔軍收攏的契機。
軍隊不上戰場就不能陞遷,龍朔軍久駐京師,軍中將領無門路者,多年未挪一處的也有,若此次能立戰功,加上資歷,能陞遷的不在少數,再有,為將者,誰不想上疆場殺敵護國。
她這提議一出,陳大將軍與謝回馬上便意識到了其中關鍵之處,不論司馬彝與連先隆捨不捨得,龍朔軍中想去的人必是無法壓制之數。
只是——
謝回猶豫道:「怕延誤戰機。」
「龍城與襄武也有軍隊呢,先頂著,匈奴此次也不知怎麼了,突然下手,還需查一查才好。」匈奴來的奇怪,無緣無故的,像往年那般搶了東西就跑,還能過個好年,殺了人,就不能了,朝廷必要追究。
有功勞,大家掙,若是將龍朔軍派去,置襄武軍與龍城軍不顧,邊疆便要不寧了。三軍需協調。
此言一出,連先隆立刻就明白了,心中暗罵了句奸猾!
這是決不能同意的,雙方再辯。
一說邊疆危急,等不得京城出兵,且龍朔軍久未上戰場,戰鬥力猶未可知,一說久居京師,不知是否還保留了當年的血性,更要上前線磨礪檢驗,與襄武龍城二軍並肩作戰。
一時不能決斷,只得下朝,開小會再論。
兵貴神速,頂不住朝堂這般磨牙。謝回將消息放了出去,能成,上了戰場,取得功績的便要謝他們這份首倡之情,不能成,被擋了建功立業,壞人就是趙王與連先隆,這麼一鬧,連先隆手下的兵也未必肯忠心。
及此,慢半拍的人們也都反應過來,成與不成,謝回等人都是好人,趙王都要吃虧。攔著就是攔住了人家陞官發財,不攔,疆場上轉一圈,這批將士歸誰領導就誰不准了。這是進退兩難的事。
就是要坑死你們。柏冉小眼神閃著尖銳的光,掃射著趙王以及他身邊聚攏的那一批官員。
作者有話要說:又是123言情抽,真的,別人的都好好的,就我不讓上傳,欺負我老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