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冉蘸墨,愉快的又落下了兩行字,寫著寫著,她突然筆下一頓,柏據,這傢伙還是個大齡剩男!二十多了還沒娶,就是個剩男啊!
這真是太好了,可以聯姻啊,給他找一個有本事的岳家,誰能小看他?柏冉很滿意自己的發現,也很滿意柏據這貨居然一直不肯結婚,現在好了,可以結一樁好親了。
襄城見柏冉突然停下了,不免問一句:「怎麼?」
柏冉已經在想給她精挑細選要好好培養的繼承人找一個什麼樣的岳家了,世家不世家且在其次,但絕對要靠得住,這靠得住不止是能耐,還有品性,品行不好容易壞事,一壞事,整個家族就臭了,這時候很講究連坐,一人犯事全家都要擔一擔後果。
家族要興旺,互相有個幫手,唔,小娘子也要漂亮懂事,不能結一對怨偶。這麼一想,除了最後一條,合適的還不少。細細一數,竟還是世家居多……世家數百年的傳承,子孫修身養性,多能約束自省,勳貴或乍貴的寒門,在修養與傳承這一條就差得多了,子弟中也有繃不住的。
柏冉一會兒工夫腦海中已經出現了七八家熟知的人家了,嗯,到時候要去探一探是不是有漂亮的小娘子,嘖,不行,她是「男人」啊,打聽這樣的事太猥瑣,要女眷去才好。她正想到這個地方,便聽襄城發問了。
「嗯?嗯?哦,沒什麼,想起了一件要緊事。」她又低頭在信上添了一筆,然後晾乾,對襄城道:「我去尋人送信。」
說完抬腳就走了。辦事的時候雷厲風行也是柏冉的特色。
被她纏慣了,突然就這麼乾脆利落的說走就走,襄城頗有些不習慣,尤其是適才,她還言辭模糊。是有什麼事瞞著她麼?襄城一想就覺得哪裡不對了,柏冉對她似乎從沒有這般明顯的含糊辭令,敷衍了事。
襄城心中不快,但也沒有抓著不放,她現下一心就是要和柏冉遠著點,雖然這兩天柏冉生病,她有些不堅定,但也是情勢所迫,現在她又要擺正自己的態度了。襄城這麼一想,突然發現哪裡不對了……
柏冉不是還病著麼?怎麼就走了!
阿娘把人交給了自己,她總要負起責任來,便忙走到門邊,令人去將駙馬追回來。
不用她派去的人怎麼追,柏冉就回來了,笑瞇瞇的,還以絹覆鼻,咳了兩聲。嗯,風寒發熱,燒退了以後,大多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感冒。這段時間最難受,咳嗽流涕,喉嚨干癢,也許還會迎風流淚。
但架不住柏冉心情好。她的心情是有兩方面決定的,一則襄城對她臉色好不好,二則就是成就感了。
辦成一件事,有了成就感她便高興。其實,到了她這個位置,除了成就感,尋常的得到了什麼珍稀玩物,看到什麼有趣事物,還真不能讓她心緒波瀾。嗯,若要再算,結識了知己好友也可算一件吧。
柏冉顛顛的跑回來,笑逐顏開。心裡還算著路程,柏據所在鄴郡不遠,一來一回,十餘天也就夠了。不錯不錯,真有養兒子的感覺,說起來這位比她大好多的侄子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呢。
襄城看她這癲狂的樣子,不禁頭疼,人家名人高士癲狂是看到好山好水,抑或飲一壺美酒,再或寫了副好字云云,柏冉卻是想出什麼陰謀詭計,拉下什麼人,在誰身後捅了一刀還不讓人發現出手的是她,才癲狂。
襄城不由思量,這回是誰要倒霉了。
倒霉的是柏據,得了好處的是他,接下去會倒霉的也是他。因為柏冉剛剛忽然回憶起來,就是因為他告密,小時候,她因爬高被阿娘按著打屁股。那時候被打懵了,忘記了,現在想起來,不能算數。
就一小會兒,柏冉就跑到襄城跟前了。
「怎麼在風口站著?你身體不適,多歇歇。」柏冉如是道,還以目示意,望了望她腹部,告訴她,是哪裡不適。
流氓!
襄城不想理她,走了,讓阿蒙來照顧她,反正她現在衣衫很整齊。
這病一養養了小半月才好,主要是咳嗽,咳嗽上朝堂是對天子不敬,不能上朝。期間她也得到柏據的回信,這小子很識時務,從前不肯娶妻,他說是天下不帚,何顧一室,先立業再成家。現在聽柏冉問,他立即改口道,婚姻大事,但憑叔父做主。
他也知道柏冉不會讓他吃虧,全身心的信任。小時候,柏贊之找來的那些旁支小郎君成才的幾乎個個都是,但有潛力能頂大用的不過二三,在這二三中擇柏據,便是看中他這份無條件信任柏冉的心。對外人可以怎麼冷酷就怎麼來,但對自己人,必須要和煦關懷,要團結凝聚,對提拔自己的人,更要感恩,知道自己所有是何人所賜。做人做事是一樣的,品性決定成敗。
柏據的事算告了一個小階段的段落,接下去便是尋賢婦了,這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因為柏據如今的份量太小,身居高位的老狐狸們不會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孫女嫁給一個郡守。說不得還是要請阿娘幫忙了。
柏冉這會兒正對襄城道:「阿娘好久不見你,肯定也想你,你不回去看看她?」
她想讓襄城跟她回府,但是襄城肯定不會,她最近雖在養病,但也忙,陌伯庸去趙地,她也派心腹去了,她要去看看司馬策究竟在搞什麼,近日來看,他的行為,不像是要跟朝廷作對。若是好的,她要讓心腹與司馬策接上頭,把陌伯庸擠到一邊去,想掙功勞,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現在還要回家請阿娘幫忙,又想把襄城捎帶回去,她便不再歪纏,選了最直接最無法令人拒絕的辭令。
襄城應了。孝之一字,誰能違背?
一回家,謝氏看到他們兩個,還是涇渭分明的模樣,等襄城走了,謝氏便淡淡的對柏冉說了一句:「你笨死了。」大好形勢都不會把握。
柏冉掩面:「兒不及阿娘,望阿娘再襄助。」我沒經驗啊。
「可一不可二。」謝氏答。
柏冉嘟嘴:「那算了,我自己來。」
謝氏笑,一語氣人:「你都來了多久了?」
柏冉洩氣:「殿下很堅決。」
「不然。」
「嗯?」柏冉兩眼發亮。
謝氏不搭理她:「自己想去。你不是樂不思蜀了?回來做什麼?」
「哦,」柏冉想到正事了,只是被形容樂不思蜀還是有些難為情,要辯一辯:「兒一直想著阿娘呢。說是朝思暮想也不為過啊。」
謝氏不理她的,轉頭,嘴角卻是上翹的。
然後柏冉就把來意說了:「阿據已老大,卻無內助,實在不妥,兒欲為其擇一佳婦,懇請阿娘考量淑女。」
謝氏「哦」了一聲:「確定是他了?」她隱約知道柏冉的打算,但她的這一生,幾乎是只為了柏冉,她有什麼想法,只要正道,她就會幫忙。
柏冉正色道:「是,年齡合適,關係又近,他父母雙亡,一個人,也可憐,兩相得宜罷了。再來,我看他,是個很有良心的。」
謝氏明白了,這媳婦,份量不能低,柏據沒有父母,一嫁來就要能幹,要有魄力。她腦海裡也有幾家合適的,與柏冉想到的也差不離,還多了幾家。
柏冉突然道:「新婦要凶一點,夫婿不聽話,會上手招呼那種。」
這下,謝氏也不解了:「怎麼?他不乖,那方面不檢點?」阿冉不該選一個生活不檢點的人啊。
「不是,凶一點的娘子可以撐起家來。女子的用處,在許多時候是要壓過男子的,比如子息傳承,兒女多是母親教導,比如家業興旺,約束僕人,比如走親訪友,拉攏關係……男子不如女子的地方多矣。」說著說著就偏題了,只是柏冉看到的也的確如此,「只可惜男權盛。」女子的作用被界定了。
說到這個,但凡有點見識的女子,都會深以為然,謝氏道:「可惜自古無女帝。」直中要害。
柏冉目光閃了閃:「也不是……有一代叫唐的,唐傳三代至高宗,其帝軟弱,妻武氏。武氏先為先帝后宮,再為高宗所納,一直做到皇后……」
巴拉巴拉巴拉,說了一通,有女皇帝了,人家做得還挺好的,相當的不遜男兒。
謝氏聽得津津有味,還問細枝末節,乃至先帝太宗那一代的事也問了,柏冉見謝氏難得有感興趣的便說得很詳盡,一直說到則天大聖皇帝的女兒太平公主薨,李隆基登基。
謝氏回味無窮,問:「哪本書上看的?寫得甚是合情合理,拿來,讓我自己看。」
柏冉:……原來阿娘就是當故事聽的。
「記不得了,幼時看的雜文。」她也只能這麼說。
謝氏少有的顯出遺憾來。
作者有話要說:說的我也喜歡阿謝了……如果可以把她穿到李唐的話,哪個女子好配?
阿武、太平、高陽、安樂、婉兒、魚玄機、薛濤……唐朝霸氣女人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