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眼前視野開闊,肅秋的天時瓦藍的,門前迎來的家令還是那個老頭,襄城搭著她的手下車,阿蒙上前侍奉,一切與去時無二,柏冉回想剛剛在車上把情敵貶得一無是處的自己……她也就在心裡過過癮了。
柏冉歎了口氣,什麼都好,就這爹娘給的身體不好,又也許是她穿來的時候沒賄賂好穿越大神,早知她要愛女子,何必讓她也是女子,如今遭這進退兩難的罪。
她心裡不快活,也沒處去怪別人。
還好,至少,天還是藍的,人還在她身邊,這座王朝最為顯赫的府邸,她是主人,她能為之事,尚多!
過堂風一吹,柏冉那丁點的酒意也乾淨了,她想想自己優勢不少,頓時又高興起來,回身替襄城攏了攏衣口,接過家令送來的披風,轉手就親給她披上:「快進去吧,別凍著了。」
襄城朝她靠了靠,握一握她微涼的手道:「你也冷,別光顧著我。」讓阿蒙將她車裡的披風拿了出來,把自己身上的還給了柏冉。柏冉沒拒絕,笑了笑,牽著娘子的手進門,路過家令跟前,還側頭極是不悅的盯了他一眼——記得她怕冷,拿衣物與她御寒,就不記得襄城是與她一道出門的?
家令給她盯得心頭一顫,想到那日君侯說的,侍奉殿下便如侍奉我,知道自己是出了昏招。
二人回了房,剛坐下,門外有僕從來稟:「陳郎君來了,正去拜見老君侯,過會兒就過來。」
這陳郎君說的是陳羨之,陳羨之的二哥陳適之尚了安陽大長公主,安陽大長公主是襄城的姑母,如今她尚了襄城,輩分上短了陳羨之一輩,這貨大婚那日就追著她身後逼著她叫叔叔,不叫就不給放人,她那日大半力氣都用在應付他身上了。
這會兒聽到陳羨之來了,柏冉眉心跳了跳,轉首對襄城道:「是四郎,你也認識的。不知今日做什麼來了。」
襄城知道一點陳羨之的事,看時辰不早了,便道:「這會兒來,正好留下用飯。」
說到留飯,柏冉想到他們新婚,是要宴請親朋好友到家裡來飲宴,順便展示幸福美滿的新婚生活,再向人宣告,兩家已結親好。他們兩邊都是大族,雙方要緊的親朋加起來,得有百餘號人,單柏冉的同事就夠開兩席了。
「晚些我們就擬出個名單來。」那麼多人,親的疏的,遠的近的,有爵的沒爵的,有官的沒官的,有官的又有派系分別,沒官的怕有私怨,還有諸如趙氏與季氏這般祖上有世仇的,得分撥宴請。
襄城也是這個意思,這事最好在兩月內辦完,兩月後又是正旦,各家自有事宜,恐不相宜,正旦過後,又嫌晚了。
「一晚上怕是不夠,不如讓長史先擬著,到時再過目。」
「也好。」這回是她們首次開宴,不能出錯,柏冉想了想,「少不得請阿娘來掌掌眼。」
劃下名單,再分撥,定日子,還要下帖,雖不必事事躬親,即便只是把個關,也夠麻煩的了。柏冉與襄城說了說,每家有每家的行事規矩,有家規有成例的都照著來,柏冉把自己知道的說了一些,陳羨之就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背後背著個大行囊,一見柏冉就怨聲載道:「我無處去了,元若你必要收留我一陣。」
柏冉一見他這樣子就知道沒好事,道:「先見過殿下。」
陳羨之正經了些,收起哀怨,將行囊丟給了身後的僕從,儀態翩翩地做了個揖:「拜見殿下。」
襄城道:「是自家人,無須約束。」
還真是關係不大遠的姻親,陳羨之也沒客氣,自坐了下來:「我阿爹派人去拿我了,教坊司說什麼也不讓我再住下去,真是煩死了。」
柏冉道:「你躲又能躲得幾時?」
「不解婚約我就一直躲著,阿爹再來,我就躲出京去。」陳羨之有炸毛的跡象,「那女人,潑辣的很,我不喜歡。」
就你這樣的,就得有個厲害的媳婦來管著。你不喜歡,你阿爹喜歡,你阿娘喜歡就行了。柏冉冷笑:「那要如何?你再作亂,你阿爹能綁了你,大婚之日再送進洞房給人暖床。」
陳羨之驚悚:「我是親生的吧?」
「不是親生的哪個要管你?」柏冉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陳羨之抹淚:「你就留我一陣,我在你這住下多好,你也不必時常去教坊尋我,那花娘日日抹著彎問我你何時去……」
襄城一直在旁坐著,聽到這,雙眉微挑,要笑不笑地望向柏冉,柏冉身形一僵,忙打斷那個碎碎念的,道:「哪個花娘?我不識得。」
「就是那個擅琴者,你回回去都抱著人家!」
什麼回回抱,她怎麼不記得,柏冉轉眼看到襄城過分柔和的笑容便好想死,好想把這胡言亂語的貨打包丟回家去!沒待她說話,腰間的軟肉就被襄城掐住了,還擰著旋轉:「回回都抱著人家?嗯?」肉都要被掐掉了,柏冉忍痛,忙握住那只作亂的手,討好地低聲道:「好疼,要青了。」
襄城斜了她一眼,手倒是鬆開了。
陳羨之看了,也好想死,襄城長公主素有賢名都這樣,那個傳說很潑辣的該潑辣成什麼樣……他已能預見自己以後天天被掐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日子了。
陳羨之是真的哭出來了:「元若元若,你就收留我一陣,不然,把我調出京去也成啊。」
「調什麼?你在御林軍做得好好的,過段時間就好升任了。」柏冉決定安撫好他,然後迅速把人打發走:「不就一個女人?你就這麼怕她?」
「誰怕她?」陳羨之自然是不願被說他怕那個潑辣女人,高聲道:「妻者,齊也,我怕娶不到好妻,家中生亂!」
「你放心,我與你留意過了,除了性子強點,齊氏是賢淑的好女,不辱沒你。」
陳羨之驚悚:「你也同意我娶她?」
「是。」
陳羨之頓時有種孤立無援的無力感,喃喃道:「反正我不喜歡她。」
柏冉歎息:「你想明白了就家去吧。」起身拉了襄城入內室去。
一走進內室,襄城便將手抽了出來,喚了阿蒙來:「多拿一床被來給駙馬用。」
阿蒙疑惑,正要再問拿了被來放哪,便被柏冉攔了:「你且退下。」
阿蒙看了看襄城,見主人沒出聲,便知應當是小兩口拌嘴鬧彆扭了,依言垂首退了出去,心中還擔憂了一陣,這才幾日,就彆扭了。
「我不記得有什麼擅琴者,每回去倒是有個在旁斟酒的,我卻沒看清她長什麼樣。」柏冉低聲與她解釋。
「回回都抱人家,還沒看清人家長什麼樣,郎君真是薄情。」襄城心裡有氣,怎麼會聽她解釋,「不如這就令人持了我的手令去把人贖了來,養到家裡,日日在你眼前侍奉如何?」
柏冉聽她越說越不像話,不禁蹙眉:「你胡說什麼!」
襄城轉過身去,回門母后自要問她過得如何,她在心裡幾下踟躕到底沒說她如今仍是完璧,不是不奇怪,也不是不著急,他們這樣,哪像夫妻呢?與母后說了,興許能得以解惑又或能得到些有用的建議,但她不願旁人摻到她與阿冉中間來。畢竟阿冉待她是好的,也十分尊重。
直到見了十三郎,她似乎有所覺,阿冉與十三郎差不多的年歲,看起來,氣勢上勝了十三郎幾籌,但身形似乎更稚氣,似乎有人知事早,有人知事晚,她便想,難道是不通人事?
這也不對,若是這樣,怎會由她成親?
多迷茫多不解,她都只在心裡想想罷了,也沒想如何逼她,總要……兩情相悅了……方好。可突然陳羨之就來了說她回回抱著她人,心中便說不清是酸澀是羞恥還是氣惱,原來不是別的什麼原因,不過是面對的人不對。她還記得自己大婚當日的喜悅,所嫁之人正是自己期許了多年的良人,再沒有比這更美滿更心悅的事了,可現在?她公主之尊還比不上一個教坊裡的花娘?
「殿下。」身後傳來的聲音怯怯的,帶著討好,還有些不知所措的窘迫。
襄城的心便軟了七八分。
外面來人稟說陳郎走了,柏冉看著襄城的背影,心底混亂極了,她們之間阻隔的何止是一個花娘而已,只低聲道:「真是沒有的事,我都不曾讓人近過身。」她也就只能說這些了,只是惱極了陳羨之,本就遲疑著怎麼與襄城開口說她女兒身的事,他還拿沒有的事來胡亂的說,真是交友不慎,待他成婚後,她定將教坊中與他有過眉眼的花娘都贖了身送去給齊氏。
柏冉氣得磨磨牙,又做可憐狀,走到襄城眼前,委屈地拉了拉襄城的衣袖:「你信他也不信我?」
哪裡只是一個花娘的問題呢?襄城一見她這樣,又什麼氣也沒有了:「你以後,無事不要去教坊了,要聽琴,就叫到家裡來吧。」
柏冉忙點頭,心下挺慶幸又挺愧疚的,她真是娶了個好妻子。
作者有話要說:襄城:我剛發了個貼——暗戀男神多年,嫁給她以後才發現男神竟然是女兒身,樓主現在很混亂,聽說標題要長長長。
作者君:性別不同怎麼戀愛哦……殿下你就從了吧23333333
下章或下下章柏冉就會說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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